方圆数十亩的泥地上突起了上百个像水井一样的土囱,上面盖着木篱笆做成的架子。大王子的身家果然豪富,油脂在这个时代是珍贵的东西。但只见这数百个土井排列整齐,每十个一行,望不到边,每一行都插着两个火把,整个院子里还有十几个人在巡守。
“这是什么地方?”
“圜土。人就被关在这下面。”
盛低低地在她耳边说话,低沉的声音让她耳畔一阵****。
原来这个被称作圜土的东西,就是古代的监狱,“圜”是囚禁人的地方,“土”是国家的代称。
时人在地下挖成圆形的土牢,以监禁罪犯,防止其逃跑。但不知大王子炎是出于什么心理,像种萝卜一样挖了那么多个坑。这么骤看过去,根本不知道人被关在哪里,沈艾不由一阵发愁。
这时,一个高大的奴仆正好巡到这附近。灌木低矮,若不是月黑风高,根本藏不住人。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他皱着眉头,举起火把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沈艾正不知如何是好,见有人过来,惊一阵喜一阵,抛下盛偷偷绕了出去。
乌奴是大王子后院的一个家奴,从伯熠还没有当上有仍氏部落的首领开始,他家前后三代人就开始为伯熠一族人服务,向来忠心耿耿,虽然脑子愚笨了点,但也被分配到了看守圜土的好差事。
看守圜土虽然累了点,经常日夜颠倒,但胜在不用天天看主子脸色,油水又多。被关在圜土的人哪个不是等死的了,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都无所谓了,克扣出的饭菜便通通落入了他们的肚子。刚上岗没几日,他便脸色红润,肚满肠肥了。
自古富贵人家都有些特殊嗜好,大王子也不例外。他喜欢折磨人,还特别喜欢美人,为此特意在毗邻自己院落的一侧开辟了一院,花费大量人力,建了一个名唤“千姬圜土”的地方,里面关着来自不同部落的形形色色的美人。
千姬圜土每天都有新鲜的“玩具”送进来,有些死在外面,有些从此死在里面,日子久了,连大王子都记不住里面到底都关过什么人了,成了名符其实的“千姬圜土”。
千姬圜土从来只关美人,但偶尔也有例外。比如前些天,就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丈夫因为污了红姬被送到这里。
说到底,这完全是因为大王子游猎良山还未归来,如是大王子在府中,这狷淫卑贱之徒断没有到千姬圜土过日子的福分。
乌奴正想着,突然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动静。但仔细看看,又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缓缓走近,举着火把伸长脖子往灌木丛后探去。
只见一个男人正蹲在树丛后,仰起头盯着他,如同鬼魅一般脸色惨白,眼睛发出蓝幽幽的光。乌奴呆愣了一下,放声大喊!
可惜声音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堵了回去。在乌奴发现了盛的那一霎那,沈艾从身后一个手刀砍下,把人劈晕。同时,左手轻轻一伸,接住火把,往土里一插,把火扑灭。
回到灌木丛后时,沈艾毫不意外地发现,盛已经把倒下的乌奴轻巧接住,托回了树丛后。
这个院子比较大,守卫的奴仆也没有什么武功高强之人。两人默契,盏茶内发生的一切,仿佛雨落平湖很快便消隐无踪,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沈艾解下乌奴的腰带把人捆好,另一手往他人中上狠狠一掐。
乌奴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发现眼中正是夜闯大王子府的歹人,正准备呼救,却发现嘴巴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手脚也被人捆了起来。
沈艾掏出石刀恶狠狠地抵在乌奴的脖子上,凑近他耳边威胁道,“待会儿我就把你嘴里的布条拿开,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敢同疯狗般乱吠的话,这个刀子可是不会客气的!”
说罢又举起石刀在他眼前晃了晃。
乌奴满脸惊惧地点了点头。
沈艾满意地把他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说!前几天关进圜土的那丈夫被拘到了哪里?”
一听是前几天被拘到圜土的丈夫,乌奴立马想起来所指何人。不是他太过聪明,实在是圜土中很久没有关过丈夫了。可惜到底被关在哪里,他也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说。
一听原来只有管事和喂饭的那个仆奴才知道人被关在哪里,沈艾不禁有些绝望了。
管事虽然好找,但专司圜土的管事住内院,地位又比较高,凭沈艾的三脚猫功夫要想悄无声息地逮到他根本不可能;喂饭的仆奴地位倒是低贱的很,每天死三五个都不足为奇,问题是这个时代的人大都是“文盲”,没点权势地位,连个名字都没有。喂饭的仆奴那么多,简直是大海捞针。
沈艾一松懈,抵在脖子上的石剑移了移。不知那乌奴何时竟挣脱了手上的束缚,放声高呼!
“遭贼啦!”
与此同时,乌奴铁钳般的手顺势扯住沈艾握刀的手腕,使力一扭,随着沈艾一声惨叫,石刀锵然落地。
院子里的奴仆听到动静,纷纷闻风而来。盛本来正在一旁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见沈艾不好,长剑一拔。
雷光电闪间,乌奴人头落地!
沈艾狼狈地拾起地上掉落的石剑,在盛的搀扶下支起竹竿意图翻过围墙。右手已经受伤,自然不能用,她左臂勉强用力翻过墙顶,没想到因为用力过猛一时没站稳。
当人因为受到向前的力而无法站稳时,就会下意识向后用力。可惜墙就那么点宽,沈艾反而一下又倒栽了下来。
眼看沈艾已经上去,盛正准备翻墙而走,没想到沈艾又摔了下来。
沈艾正自晕头转向,眼看要摔下去,没想到盛及时伸手,险险把她接住。坚实的怀抱让她心中不由地一暖,但现在可不是脸红的时候,她急忙跳了下来。
这么一耽搁,护院的奴仆都呼喝着围了过来,火光刺目。院外还有不少奴仆响应,都纷纷朝此处奔来。
“小儿可好?”
“无事。”
看着盛怜惜的眼光,沈艾有些愧疚地摇了摇头,这时只见盛从怀中掏出两块状似三角的葛布,其中一块抛给了沈艾。
见盛率先把布蒙在了脸上,沈艾马上反应过来了。
“大王子为人睚眦必较,还是小心点好。你先走。”
火光已经近了,盛拔出流光剑,一劈一扫,向来潇洒的剑气泛起一片凌厉,当先的几个人都喉头冒血倒在了地上。
回头,盛正准备趁此机会把沈艾托上墙头。他知道沈艾如今两手皆伤,想要凭自己的能力爬上去恐怕很不容易。本来见沈艾一声没吭,他以为还好,但凭刚刚所见,看来是右手今番是伤得严重了。
但没想到却被沈艾一口拒绝了。
“小人适才不过慌乱失手,非是托大,君且安心应战。”
沈艾很清楚,她现在只是个负累,她要是上不去,盛也别想上去。但是这些奴隶悍不畏死,保不准有一两个有些功夫的。她要爬上去却绝不是一瞬间的事,盛剑术虽然高明,但托她上去,就相当于要把后背留给别人,毫无还手之力。
要出府,还有好几道墙,盛倘若受伤,不但于他不利,于她也不利。
沈艾咬咬牙,看着高高的墙头,决心再试一次。盛明白她的意思,眼看下一波的人又扑了上来,也没功夫多阻拦。
沈艾撑着竹竿,在盛尽力制造出来的一片安全地带中助跑了几下,左手使力,握紧竹竿,终于顺利跃上了墙头。
见得沈艾上得墙头,盛一撩一刺,吐纳蹬地,也跃了上来。
这时墙下已经围了不少人,他接过沈艾手中的竹竿往墙下一扫,搂着沈艾跳了下去。
另一堵墙同样是如此施为,沿着原路一路折返。当回到他们原来潜入的高墙处时,沈艾已经几乎力竭了。
因为翻墙的时候耽误了功夫,一路走来,围捕的人越来越多。
此刻沈艾才发现,原来大王子府中的守备,表面看起来空虚,但实际上一点没少,不知遗君府中是否亦是如此。幸好今晚盛也跟了过来,如果只有她,找不找得到圜土不敢说,但肯定就出不来了。
可是一人之力终其有限,盛虽然剑术高强,足以一当百。但他毕竟只有一个,大王子府中的高手也不少,人一多,自然不可能护得沈艾十分周全。不得已,为了加快前进速度,沈艾只得拿起竹竿一同应战。
不选择使剑的原因很简单,一来她的剑术算不得十分高明,二来木剑杀伤力有限。想要从人群中突围,竹竿无疑使得更为趁手。
到得围墙下,照例是沈艾先走。无奈沈艾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险之又险地摔了下来。沈艾感觉自己的左臂越发疼痛,随着刚刚那一番距离运动,伤口早已裂开,一片****。
现在仿佛已经到了它的极限,胳膊面条似得抬不起来,根本使不上力。
盛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只可惜一时根本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