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不知何时奔出了几个剑客,虽然放在平时他们都不是剑下的一合之众。但一来围攻的人太多,二来受环境牵掣,盛的剑法根本无法灵活展开,一时只能紧紧把沈艾护在身后!
盛白衣翻飞,羿射九阳,溅起血光点点。
待把那几个剑客解决掉,他回过身来,提着沈艾的腿往上一托!当身体的高度去到最高点时,沈艾鼓足劲往墙头上攀去。
手臂不能用力就手腕用力,手腕不能用力就手臂用力,脑袋脖子连番上阵,随着一声痛喝,沈艾终于像毛毛虫一样拱上了围墙。随之跟上来的盛往她腰上一搂,夹着她跃了下去。
大王子府的追兵缀得很紧,仍城的人家住得比较稀疏,没有太多巷弄。盛带着一个相当于半残的沈艾,迂回躲闪,都无法把人甩开。
无奈,在路过一户农家的时候,盛扒开那稀疏的篱笆示意沈艾从小洞钻了进去,他从另一个方向把追兵引走。
相对于沈艾平时见惯的那些高门大宅,这是一户很简陋的人家。一个空落落的小院,中间立着栋茅草房子,连墙都是树皮和着草根黄泥粘成的,看起来不堪风吹。院子里的微微突起土圈里养着几只鸡,周围围着半人高的破落篱笆。
也许是因为深知这里靠近达官贵人居住的东区,主人家十分谨慎,即使外面都闹翻天,屋子仍然大门紧闭。
这屋子的篱笆几乎没有什么遮挡价值,凭时人高大的身材,站在路边都足可对整个大院一览无遗。在前一批人被盛引开后,沈艾听得后面紧接着又陆续有人赶来。
她心下着急,没有多想,就决定不再冒险。沈艾绕过茅草房,打开土圈的竹栅栏,仗着身量瘦小,屛着呼吸呼吸钻了进去。
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躲在这里,一批批追兵路过这个农家小院,停留了一会儿,又陆续远去。
折腾了一晚,沈艾早已疲惫不堪。胳膊上渗出的血早就干涸,随着晚风粘在麻衣上,又痛又痒。可是这里不是适合料理伤势的环境,沈艾小心翼翼地避免惊动那些警惕地缩在角落的鸡,决定先把扭伤的手腕治好。
一方面挫伤的筋骨倘若要治疗,最忌便是拖。拖得久了,筋长硬了,再想复原就难上加难。另一方面,治得及时,手腕多少也能恢复一点活动能力。就算不幸被人发现,起码也仍有一战之力,不至于束手就擒。
要治挫伤倒是简单,沈艾幼时喜欢上窜下跳,经常一不小心就扭到脚。虽然都有部队专属的医师治疗,但伤的次数多了,加之医师自然不会对沈艾的问题有所隐瞒,慢慢也摸索出点心得来。
但凡挫伤,必是筋骨移了位。手腕早已像猪蹄一样肿了起来,沈艾估摸了下,骨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把筋顺好就好了。
大拇指在手臂上滑动,扫过腕骨,在不牵扯到胳膊伤势的情况下暗暗用力,把腕关节的筋一点一点掰回原位。
良久,当耳边传来公鸡打鸣的啼叫时,沈艾早已痛得一头冷汗。前后左右活动了下,感觉手腕松动了很多。大王子府搜捕的人已经有很久没有再搜到这个小院了,但若被主人家发现,保不准会被送到大王子府以示清白。
眼看天色熹微,自知此地不宜久留,沈艾决定尽早离开。
当沈艾一路大摇大摆回到侯府的时候,艳阳早已大放光芒——
灿烂的阳光中,一辆马车缓缓驶近府门前,当先一骑龙驹凤雏,桑弧蓬矢,说不尽风流。并着左右随扈的仆从,宛如圣堂中走出的神邸。
沈艾倚在墙边上,伸手挡住刺目的阳光,努力往前看去。偷来的葛衣尚且干净,可惜不太合身,手一抬起,卷起的衣袖从手臂上滑落,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藕臂和微微红肿的皓腕。
原来是遗君归来了!
只见他随意地跨坐在马上,身后系着一披风,微卷黑发如墨迹般蜿蜒洒落,眼中是深幽莫测的思绪。
恍如一只得胜归来的豹子,酒足饭饱,颐指气使,舔着血迹斑斑的利爪,俨然有种让人无法动弹的威势!
沈艾被深深摄住,一动不能动。眼看遗君来到近前,皱了皱眉头,似是发现了不妥。
沈艾知道自己一宿未免,又与人舍命相搏,鸡圈逃生,这样的狼狈自然瞒不过遗君的眼睛。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退缩。
遗君眼见沈艾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垂目侍立,不见半分慌乱。唇角一翘,满含深意地开口。
“数日不见,小儿连身上的气味都‘焕然一新’,实在深得我心。且依旧到内院随侍。”
“喏。”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讽刺,然而沈艾却不能露出一点不满,还得心悦诚服地受了。
眼看遗君不再停留,翻身下马,径直往门中走去。府中仆从簇拥而上,一别仍城多日,管事和领头的食客都纷纷有事来报。
沈艾低着头,趁此机会悄悄溜了开去。想必遗君也不会喜欢她带着这一身鸡毛在他身边随侍,还是先去沐浴一番,把伤势料理好吧。
除了稍微忙碌一些,遗君归来后的日子似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盛晚上不再来侯府教她学剑,但也没有忘记他廿日的承诺,答应沈艾等她伤势恢复便改在空余的时候指点。齐还是经常偷偷瞒着他的父亲跑过来,但想必盛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当他一出府进府,在大街上游荡的时候,青仆都会尽责地跟上。
齐虽然调皮捣蛋,不过也给沈艾带来了一点好处。为了接他回家,盛也经常出现,这意味着沈艾经常有机会见到他,也有机会请求他的帮助——
遗君既已归来,大王子想必也回到仍城了。这次春狩的时间比往年更短,大家都有所猜测,沈艾更倾向于可能是年老的伯熠身体出了什么状况。除了事关储位的大事,她暂时还没想到有什么事能把这群王侯勋贵通通都吸引回来,在民间却还不漏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