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达看着杜砚凝手里的米粒,道:“不用再问了,此人必定是杀你姑妈的凶手无疑。”
杜砚凝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人未曾抓到,也不能直接就认定了他是凶手。”
高平达道:“若不是杀你姑妈的凶手为何要逃走,有这粒米足以证明一切。”
一旁的知客僧人担心寺庙因此惹上麻烦,不解地问道:“二位官爷,不过是寻常的一粒米,如何便能证明一个人是凶手,此人剩夜离开或许只有事,再或者也是被二位官差的身份吓到了。
高平达道:“你可知道我这兄弟的姑妈死前正端着一簸箩米,死时打翻难免掉落在这凶徒鞋袜之中,我们在此人的住处发现米粒,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吗。”
“可是米粒到处都是,我寺僧人又不是不吃米,伙房僧人偶尔来这里掉落也有可能。”
杜砚凝道:“可是这是一粒糯米,而且很新鲜,不是掉在尘土中多日的模样,若在三五日内你寺伙房僧人不曾来此,又或者他来过却不曾接触过糯米,便决计不是伙房僧人掉落的。”
知客僧低头道:“伙房僧人的确不曾在近日来过,而且我寺也许久未曾吃糯米……”
高平达道:“算了,不必和他们说这许多,我们今夜已无法回城,不如在此住上一夜吧。”
杜砚凝知道只能如此,点头道:“好”
疑凶住过的这间屋子二人自然不能再住,知客僧人为二人另外安排了房间,可是带着两人去了之后杜砚凝却头大了,因为知客僧竟然把他和陈铁风安排在一间屋子里。
高平达不知情,还觉得不错,杜砚凝只能百般推脱,谎称自己要好好想想姑妈被害的细节,说什么也没和陈铁风住在一间屋子里。
这一夜杜砚凝根本就未曾合眼,一个人站在漆黑的窗前,无限纠结于奶妈的死因当中。她十分担心抓到凶手后审出一个自己最不想知道的结果。
她有八成的猜测认为这件事是父母所为,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苦心隐瞒自己“死”去的真相,为什么要用两条甚至更多的人命去掩盖一个人的消失,这种明显不是出于父母之情的举动让杜砚凝即痛心又痛恨。
想来想去又想到自己竟然把奶妈的尸体抛下不管就跑出城来,让她一个人冰冷孤独地躺在院中。原本留在她身边是想报答她十二年的养育之恩,可是最终却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去,死后连个守尸的人都没有……
第二天天刚亮,高平达过来找她,见杜砚凝两眼布满血丝,床上连躺过的痕迹都没有,便知道她一夜未睡。不过他却很能理解,毕竟姑妈被杀,做侄子的怎么可能不伤心、不愤怒。
两人早饭也没吃一口便急急地赶回城中。
时辰还早,姚府尹上朝不会在此时回来,高平达直接跟着杜砚凝去了覃氏家。
杜砚凝原以为奶妈冰冷的尸体还会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但是进院之后却见那尸身下竟然已经垫上了一张草席,身上也用一床薄被罩上,总算没有暴露于天地之间。
杜砚凝正看着,老仵作卢长贵从房内走出。老头子衣衫齐整,神情有些困倦,看样子也是一夜没睡。
杜砚凝立刻便知道了,原来这老仵作竟然在这里陪了死去的姑妈一夜。
她心中一热,感动道:“卢叔,谢谢您!”
卢仵作仍是一惯地不以为意,摆手道:“算了,老头子摆弄一辈子死人,还在乎这点事么……”说着问道:“你们两个怎样?可抓到贼人了?”
高平达恨恨地叹气道:“唉!可惜,晚了一步,叫贼人给跑了!”
卢仵作又问道:“可见到模样了?”
高平达道:“没有,不过普安寺的僧人见到了,待回府禀明大人,张榜追凶,并且还要到普安寺好好查查,看凶手是否与那里的僧人有关。”
卢仵作微微点头。
高平达转头又对杜砚凝道:“小覃子暂时在家中料理你姑妈的后事吧,府衙那边的事我会替你办妥。”
杜砚凝再次向二人道谢,这二人转身离去。
临出门时卢仵作却回头看了杜砚凝一眼,这一眼看似不经意,可是不知为何却让杜砚凝感觉全身不自在,似乎被他看破了什么一般。
这种奇怪的感觉存在了好一阵子,最后被杜砚凝强行压了下去,转头又开始对着覃氏的尸体发呆,呆了好一阵子,她才想起出去请左邻右舍帮忙发丧。
她在众人的帮助下置备来棺椁把覃氏装棺入殓。
天气炎热,又是横死之人,未曾停灵便拉出城去埋了。
站在覃氏一家人的坟前,杜砚凝说不出的难过,自己来了短短三四个月,竟然先后埋葬了母子两个,从前好好的一家人,几年之后竟然都魂归黄泉了。
葬了覃氏之后的第二天她便回到府衙,她要全力查出杀死奶妈的凶手,无论是什么人、因为什么杀了奶妈,总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高平达果然如他所言,回衙门后和卢仵作把一切都禀明了姚府尹,虽然他们所知道的没有杜砚凝那样细致,但也八九不离十,姚府尹很快立案,高平达当天便带着捕快到普安寺查问,结果没发现任何普安寺和尚与疑凶有关的迹象,便只好把见过疑凶的知客僧带回府衙配合画师绘制疑凶画像,以便张榜辑拿。
杜砚凝完全不相信这样的辑拿会有结果的,她提出要再去普安寺外的青牛山中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用来推测疑凶逃跑的路线。
追拿凶手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她的要求于公于私都属正常,姚府尹点头应允。
高平达还有别的案子要办,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便让钱兴和沈成陪着。
三人出门这时刚好遇到那位峻宁府过来的捕头陈铁风,此人走得得急匆匆,似乎是要出门去查找大盗夏栖岩的下落。
看着他状似无人地从三人身边走过,转眼出了衙门的大门,钱兴气愤地嘟囔道:“你说这算什么人啊?好歹这阵子也挂名在我们府里,明知道小覃子家中出事,怎么连句话也没有,真是不近人情!”
杜砚凝也觉此人太过特立独行,嘴里却还是道:“这没什么的,他与我又不熟,或许根本都不知道我就是出事的那个……”
说着与钱兴和沈成出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