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平日里王家已经尽力低调,但还是有些事,还是被不断的传来出去。比如王家用铜钱在自己院子里铺路,比如王家大少爷在明月楼,一掷千金。
原本知书达礼的王家大少爷一门心思放在读书之上,并且时不时的帮着父亲打理家族产业。但是随着弟弟王临风逐渐长大,画风突然就有些变了。
虽然王玉树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比较顽劣,也不受礼教的束缚,平日里任性惯了,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还是比外人了解的更深。知道这个弟弟内心善良,至今他还记得,在王临风幼年的时候,他父亲带着他两回老家祭祖,在路上碰到无家可归的一个小女孩,虽然当时他也很是同情,但只有王临风苦苦哀求着他们的父亲收养了这个女孩。虽然最后是被当丫鬟收养了,但由于她年龄跟王临风相差无几,所以一直被王临风当妹妹照看着,因为她经常穿青色衣服,所以大家都叫她小青。
如今的王临风只是被家人自小保护的太好了,至今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所以两兄弟虽然看起来性格不同,喜好也不同,但是感情却一直很好。这种好直到有一天,大哥被弟弟拉着去了教坊,去了南曲,在明月楼的百花丛中买醉,直到哥哥被一个叫天水仙哥的歌舞伎迷得要死要活。才被王家认定为,弟弟把哥哥带坏了,带坏了!
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开放的一个朝代了,唐朝姑娘们的穿着和思想都极为开放,就是放到现在也不逞多让。除了本身的繁荣昌盛、强大自信之外,多民族的大融合,也应该是助推的因素之一。
歌舞升平的盛唐时期,娱乐活动自然也是热闹非凡,那时的歌舞伎像现在的网红一样,备受追捧。与名伎交往在当时也算为一种时尚,尤其是在一些富家子弟的交际中。并且在唐朝,还有官方的教坊,从事此类营生。在唐诗中我们也能读到其中的一些场景,这种攀比之风愈演愈烈,那些有才华的歌舞伎出场费也会相应地增高,将她们的身价推向了巅峰。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天水仙哥。
天水仙哥,本名:绎真,原是一名舞妓,出道之后之所以能下魁首,力压其他名伎,除了本身相貌出众,光泽艳动天下之外,而且颇具才华,歌好,舞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写得一手好字,要知道在古代,普通人家的女子多数连识文断字都难,只有少数贵族和权宦之家的姑娘才能接受教育,但这些女子又极少抛头露面,所以这些有才华的歌舞伎,自然是物以稀为贵。所以吸引了大量的才子花费千金都想去见她一面,讨她欢心。当时朝廷上的高官甚至还有人写诗给她,赞扬她的美貌。
人一但有了名气,就有了选择权,成名之后的天水仙哥,交往的对象大都是上流社会的士大夫、皇亲国戚。当然也包括文人雅士,以及极少数的商贾巨富,这里面就包括王家的公子王玉树。
虽然歌舞伎这个行业,不会拒绝客人,但其极高的身价,确实会令无数人忘而却步。
在王家公子之前,曾有一个富家子弟名叫刘覃,当时他高中举人,年轻气盛,带了万贯家财进京城长安,当时刚近弱冠的刘覃,听闻了天水仙哥的名气,便慕名而来,自然是无法得见。
于是便托人找关系,以公务的名义让她前来,可是以当时天水仙哥的交际圈,这依旧没有用。他之后又多次送礼,但总是被天水仙哥婉拒。但天水仙哥越是这样做,却越是让刘覃更加的想见她了。
最终刘覃找上了当地的掌管教坊青楼的一个官吏,让他去带自己见天水仙哥,于是他们走小路,打听到了天水仙哥当晚所在的位置,等到了之后,却被要求等天水仙哥的客人走了以后才会相见,在刘覃等得早已心烦气躁,望眼欲穿的时候,天水仙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却只是把帘子拉起来,看了他一眼就走了,但是为了这一样,刘覃却花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白银看一样,只为一睹芳容,这一眼不论是放到当时还是现代,都是价格不菲。
注(盛唐时期一两银子价值现代人民币大约在2000~4000元之间,100两=20~40万元。)
要知道当时别的妓女正常收费标准最多也就一两。而唐朝寻常百姓人家一年也就5两银子的开销,看一眼就一百两,实属天价!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不要说刘覃,据说,当年的诗仙李白都将自己所写的诗抵押给了教坊,只是为了看一眼天水仙哥。不知道天水仙哥究竟有多么大的魅力,能够让很多人为了见她一面宁愿倾家荡产。
而我们的王家大公子之所以,最终能打动天水仙哥,当然是因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钱了。不过最终让两个人产生感情的,却是靠的王家公子的一片真心。
自从被弟弟王临风带入这长安城北的平康里之后,王玉树就是一入红尘头不回,再入红尘脚难离了。也不再想着帮着父亲经营买卖,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讨好天水仙哥。甚至在被家人说教的时候,却扬言要取天水仙哥回家为妻。此言一出,王家大公子立时就收到了限足令,被自己的父亲王元宝派护院看守在家,半步不得出。
虽然大唐思想解放,有很多超前行为,但是对于取风尘女子回家为妻这事,也是惊世骇俗的行为,要知道当时的达官显贵、富商大贾、风流才子最多也不过娶回家为妾,而且还是家里地位最低的妾。在古代三从四德的价值观体系下,娶名伎回家当正房这事,对于想在上流社会混的人来说,是不敢想象的事。而多数的风尘女子碰到愿意带自己上岸的人,其实都是感恩戴德的,做妾已经是她们最大的梦想了,很少有奔着正室去的,但是天水仙哥不同,一来她已经真的很有钱,不需要靠别人养,她自己就是自己的爷。二是被人捧的太高了,高的就算弯下腰,也依旧是俯视整个平康里教坊三曲的身姿。
王家是要向上看起的,自然是竭力反对,这事的处理结果就是,老大王玉树被限足在家,老二王临风则是被仗打二十大棍,在家足足躺了三个月。
王家公子出事之后,我们的刘覃小少爷自觉来了机会,开始有模有样的学着当初王玉树的做法,开始追求天水仙哥,但是仙哥岂是寻常的胭脂俗粉,同样的套路用第二遍,岂会奏效。更何况,这刘覃小哥只是学了一个皮毛。
要知道,同样的一件事,哪怕是相同的资源,不同的人去做,其结果往往是不同的。
在家躺了三个月的王临风,踏出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哥哥去看望天水仙哥,而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天水仙哥,王临风就被自己当初的傲慢狠狠的反抽了一个耳光,他的心不由自主的砰砰跳动,甚至有种恋爱了的感觉。但是毕竟是自己亲哥哥的红颜知己,虽然自己一小小心也爱慕上了,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毕竟他来,是为了替自己不能出门的哥哥传达口信的,但是他总算理解自己的哥哥为啥要想娶她回家了!这真的是美艳到会令人窒息的女子。
原来当初,叛逆的王临风,不但总是跟家里对着干,而且还跟社会主流对着干。既然人人都说天水仙哥那么美,排着长队也要去见她。他就偏不,甚至当他哥哥提议带他一起去的时候,都被他都不屑一顾的给拒绝了。当时文人主流是写诗,他却偏去写词。武人主流是佩剑,他却舞棍。也不是他有多特立独行,只是觉得这样,才显得自己独特。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害怕,害怕自己跟别人一样的时候,却比不过他们。
埋在骨子深处的,也许是某种卑微的孤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