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悲伤沉重的气息弥漫于每个人心中。府邸上下,似乎都沉浸在这说不出的伤感中。
坐在大厅首席的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双鬓斑白,满脸皱纹,干燥的嘴角正随着空气无声的波动着。他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情绪来,但从那多出的几根银发便可知晓,这次突如其来的悲剧,是真真正正的让他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旁边那位在天命之年的妇人,真是一夜白头,双眸因为长久的哭泣,小的简直如锡珠一般,看样子在如此下去,恐怕也要瞎了。
从皇宫赶来的二公子,见到父母的样子与听闻的悲剧。也难过的流下了泪,他将双手紧紧的攥着,仿佛是要将愤怒发泄在手中的空心上。
一些平时与大公子有旧的各路人物,纷纷来到大厅,向沉溺于伤痛的众人表达自己的慰问。有的还因为触景生情落了泪,有的则是极为公式化的上演了流水游戏。
而不少人则是哽咽着,脸上却没有呜咽的痕迹。来访的一位宾客代表,走上前来,半躬着身,礼节性的问候了两位掌家人。
还在悲痛中难以走出的两位老人,只得暂时分出心思,与来劝慰的众位访客们相互表示。
府外,又有一家到来的消息传入了大厅,一位小厮静悄悄的靠过来,向暂时主事的二公子道了声秦家来了。泪眼朦胧的二公子听了,挥袖擦泪,道了句有请,便在一旁出神着。
外面,秦家来访的众人将所带的慰问品放下后,便随那位引路的小厮来到了大厅。一见到大厅内沉浸于悲痛的众人,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站在那沉默着,用眼神与手势与周旁的众位来客相互打了个招呼。
厅内,秦枫在向众位长者礼节性的恭手后,便站在一旁细细观察。他首先将目光放在了王府的众位亲族上,观察他们对此间的神色,而后在将视线放入来访的众人,挑出几位与王府长期来往的宾客观察。
他边观察边沉思,那模样俨如大理寺的捕快。他的神色时而在他的注意间流转,时而恢复平静,如若有人在旁仔细观察他,便能知晓,此人绝对没安好心。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来访的众人表达了自己的慰问后,都相对离去,只有一些与王府关系好的被带入了候客厅。秦家也在此列,秦枫与家里的管家在厅内,于一张席桌下落坐。管家先是去与众位宾客相互问候,然后就干脆抱成了一团,叨叨絮絮的聊着这件惨剧。
而秦枫则独自一人在角落里沉思着,他正在从刚刚的道听途说中细细分析事情的经过,包括这件事情事后对谁有利,而谁又是此间事情的凶手,他对此做了无数的猜想,但都没有结果。因为相府挺力主持改革,在革新的过程中必然会得罪很多的权贵,但此事由圣上亲力支持,对后果肯定是有安排与应对的。
可出奇的是,此之事件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现今发生。按理说,应该是在改革的过程中与快结束时出现如此的行凶威胁。而此之事件,偏偏要在改革结束后的若干年,给人当头棒喝。
如此的话事情就变得越发复杂与扑朔迷离,秦枫心想。
可能过了午时,官府的大规模探查就要开始了,而与王府有关的众人可能都脱不了行凶的嫌疑。毕竟能够如此精确的将位置找到,而且还能细微利用周旁一切可利用的建筑,论其计划如若没有内鬼,说起来恐怕都难以置信。
而与之交往密切,进过其核心的一些宾朋,可能也脱不了怀疑的干系。
但如若要以如此大的规模抓捕内犯,也必然会闹得人心惶惶,满城风雨。长久下去,也绝不是件好事。
所以圣上虽然说要严查,但想必也定然是一段日子的严密,若如此的话还抓不到犯人,恐怕也会收敛乃至松懈。
而王府也定然知道如此道理,所以在处理好接下来丧事的计划,与接见完来宾后,便大张旗鼓的派人行命。每家每户的探查,各家各族的询问。其严密的程度,简直如同敌军压境。
攘外必先安内,王府也懂这个道理,于是在内部开始了一系列的盘查,而与之交往密切的候厅众人,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但这个工程说实在,也是浩大无比,空隙百出。如若想要彻底盘查,每一个空隙都不放过,那是不可能的,不仅是因为各家手下人口数量的多寡,还有的是各位掌事人所说之话是否属实的疑问。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与秘密,没有人会想要被人扒光,还要被放在街上观赏。每一个人都会因为这样与那样的原因说谎,这是人性的使然,没有人可以避免。
一些事不关己的高官们则笑脸咪咪的看着这件事情,大多数如此的人都是王府的政敌,因为改革触碰到了自己的利益而与之结仇。看到如此之事,他们反而比那些与之王府交好的众人还要坦然,来人问话与探查可谓是绝无阻拦,一副君子坦荡荡的姿态。
本来物极必反,他们如此反而更加令人怀疑,但无论如何盘查与探寻,但就是没有一丝与事情相关的蛛丝马迹。
过了午时,接受完盘问的众位宾客,纷纷来到大厅赴宴。王相先是恭手道了句抱歉与打扰,而后挥手上菜。
而众人则是纷纷客套了几句,无事无事的说道。便准备在宴席上解决一早至今的空虚,落座夹菜慰问。
秦枫在宴席上,礼节性的拜会众人后,便加入了补饥大会。
宴席完毕,众人纷纷拜别退去。唯独秦家人等并未招呼,秦枫走上前来,像那位双鬓斑白的老人交代了自己的关心与想出一把力的决心。老人听了先是觉得有些不妥,但按捺两家的关系,与秦枫真诚的话语,便也答应了。
秦枫得到允诺,极为高兴,派遣手下人等先行回去,而自己则准备实行心里的大计。
院西偏房,围栏里的花草芳香四溢,周围有甲山环绕,自然的清晰气息弥漫于整个院里。但没有人能够想到,就在昨夜,院内的偏房里发生了一场惨剧。
秦枫与周旁的护卫来到院外,根据护卫所指的方向,来到昨晚的打斗点。
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举剑向外指到,“秦公子,这就是昨晚那群恶徒行凶后出来的方向。”他的语气极为阴冷,听起来仿佛与之有多大的仇似的。
秦枫蹲下身来,往地上摸索,地上有着昨夜遗留下来的血迹,现在已经干得印在了上面。
“秦公子,昨夜那群刺客身手敏捷,武艺高强,看得出是常年行凶之人,当时我们众兄弟将他们围住时,他们使用了合击剑术,一口气杀了我们不少兄弟。”一个面容刚毅,剑眉鹰目,声音雄厚的青年护卫在一旁补充道。
秦枫蹲在地下,左右摸索,探查,过了片刻,方才起身。他虽然一句话都未回应,但眸中的紫芒却告诉了众人,他在思考,并且可能还发现了些眉目。他转了转身子,看着那被官府长帖封住的案发现场,努了努嘴,道:“我能进里面看看吗?”
“额。”一旁的护卫有些愕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件事情还是有些麻烦的,毕竟秦枫是个外人又并非官府,让他看看外围已经是很大的殊荣了,现今竟要到内部查看,一时间也让他们不知怎样。
秦枫像是看出了周旁护卫的想法,开口道:“我从帖内钻进去,会小心些,不会碰到一些关键痕迹,你们就放心吧,既然王相同意了让我来探查,那么这件事情也是在允许之中的。”他将目光放在那位年纪最大的护卫身上,像是在要他应允。
“这件事情恐怕还是要向老爷请示下,不然在下可不敢担这个责任。”那位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正色道,一脸铁面无私之态。
“麻烦!”秦枫嘟了嘟嘴,挥手示意他去请示。
那位身着青袍的护卫道了句歉然的话便退去了。旁边几位护卫则寸步不离的站在秦枫身后。
“你们也不必跟着我这么紧吧?等他回来不就好了,在这外围,你们说说那些甲山,会不会是他们一开始就埋伏好的地点?不然到来与屠杀的时间也不会那么准吧,他们又是如何确定屋内一定是他们的行凶目标?”秦枫发出疑问,当然这句话调侃的意味大于认真。
“所以我们老爷才会认为一定有内鬼泄露了行踪,并且是对王府极为熟悉的人,而那所甲山有一说一,行凶者至少有五人,那个地方根本藏不下这么多人。况且昨日大公子与少奶奶极早就入屋了,要下手也不会拖的一会在动手,一个刺客讲究的是速度,见到目标必然率先出击,一击不中定然会迅疾退去,中了则会以极为迅猛的速度离开,而不会有一丝遗留的意思。”
“哦。”秦枫草草应道。其实他的心里也知道,只是想从护卫的话语中再度分析这些刺客的专业性。
看来此事不简单,王府内部定然不止一人出卖情报,否则按时间与出手后,护卫们集聚的分散,显然是有人暗中做鬼。更不要说找来的这群刺客,武艺之高强,对逃窜能力掌握的精确。显然是有极其雄厚的府内成员数据分析,如此能让他们之能运用于府邸护卫之上,不留下一人漏网,这样不仅能保存密谋的内鬼,又使得刺客在自身功成后有退路,使两边都达到了完美的和谐。
而这出奇谋划之人不可不谓之心机深沉,看来王府必须从内部细细盘查,且不能在中枢成员过于打草惊蛇,因为其中的谋事者一定有人在中枢,而中枢则是最值得信任的一环,所以不能轻易动弹。否则让其中的谋者发现蛛丝马迹,可能就会出现移花接木的祸患。秦枫想。
看来王府的内部也不稳啊,而其外部,照昨晚护卫的分散情况,此人定然有同伙是在于护卫内部,不然如若是一个家庭文人胶弄局势,定然会被有心人发现。而这么多护卫究竟是哪一个人呢?可能都有嫌疑,就如同现在我身旁的这些人,我要探查,干了此事的同伙必然会注意,所以在我这边也有人可能是行事之伙。
秦枫心领会神,心怎么想,行为就怎么变换。我现在要装做对此事毫无智慧可言,如此来放松可能其同伙的警惕。
于是他就在一旁夸夸其谈,天马行空,与周旁的护卫相相说些不入流的推理。
当那位请命的护卫回来了,他又即刻与他们胡言乱语。
“秦公子,老爷同意了,你可以去里面看看,但不可以越过官府在里面标的线区。”青袍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秦枫偷偷观察,发现此人脸上看不出纰漏,并没有对他去探查有什么别样之态。
但越是这样,秦枫越是觉得反常。普通人细想,你家主人遭遇变故,有外人前来打扰,且还要去案发现场无事乱探,你身为家中的手下,难道就不会有不快之心吗?答案是否定的,反而是这个护卫还像往常一样保持一个本色姿态,反而令人怀疑。
“好啊,既然王相已答应了,那么我们就进去吧。”秦枫轻露微齿。摆开手朝屋内进发。
身后人等相应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