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昨夜的血腥气氛依然弥漫于每个角落。
秦枫刚刚进入,便闻到了这股浓厚的腥味,他怂了怂鼻,侧目一看,发现靠窗的墙上已然染红了血迹。
他踏步上前,不顾他人阻挠,便伸手朝窗边摸索。
血是干的,这本不必多想,但秦枫好像就是要去确认一番似的,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奇怪,按理说刺客是从窗边进入,在室内杀完人后应该是破门而出。但为何在窗边的墙上会留下血迹与血印?”秦枫用手轻轻抚摸着痕迹,心中不断翻涌。“门是坏的,说明肯定是受到了外力的冲击,敌人一定是从大门出去的。”
“但这么一来这窗户旁染上的血印就显得极为不合理。”秦枫想,双手不自觉的在相互摩擦。“如果是刺客的失误,不小心将血迹留在这里,或者是有人是走窗户的,这么看来好像还是说的通,但问题是在,昨晚阻击的众护卫,亲眼看见,那群刺客是从大门口出来的,并且极为确定。”秦枫推想。
“若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就可以排除有刺客是从窗边出来的嫌疑。那么就有一个问题来了,窗边的血印到底是谁的?”秦枫从俯身的摸索中站起,他背负双手目视前方。
“还有一点的是,那些刺客刚好是杀完人出来后,才被围起发现。这两者的时机与地点不会太巧了吧。”
秦枫将目光放射在跟随的众位护卫身上,认真的打量着。
“所以,只能还有这么一种可能,要不就是在刺客到来之前就有人发现了,并且有过轻微的打斗,但消息未能传播出来,说明一定有内应把消息掐断了。而在其中一定有刺客受了伤,所以才可以解释为什么窗口上会有血印。”秦枫眼冒精光,心中澎湃不已。
周旁的护卫有人一脸茫然的看着秦枫,不知道这个小子一系列古怪的动作代表着什么,有的人则一脸审视态度,细细的观察他。
秦枫回望众人,还已微笑,那洁白的皓齿,在下午的残阳中闪闪发亮。
“王府不安全!”秦枫十分肯定,随而将目光从思想的大门中收回。
“各位兄弟,我想今天就到这了吧,说实话,那标了线的地方不让我过去,那还查什么啊?”秦枫装模作样的撇了撇嘴,看起来好像多么不满一般。
那标了红线的地方,被官帖封住,里面是一张大床,上面的铺垫上全是血红色的印记,围绕在旁边的纱幔,像是新娘的红妆与落幕的晚霞,红红火火却是相反的意味。
“其实那种地方又有什么好查的呢,杀人者进出是在外围,而非内寝。”秦枫在心中讥讽着官府的做法。“把范围放得极大,每家每户的探查,还不如先从王府内部查起,若王府自有内应,把刺客藏入府中,反而比你呆在外面要安全的多。”秦枫想。“不过本来就是蒙面杀人,看不到面容,如此之查,也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年马月也不见得能抓住凶手。”
周旁护卫有些疑惑,秦枫进来并未多久,就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是之前那一系列古怪的动作。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前面在外面说只要进来他便能解疑答问,并把自己说的像是江南第一捕快一般。
而今却开始率先找起了理由,道了句这么限制,就算是李元盛转世也查不出来。然后就想拍拍屁股走了。
众位护卫相互对视,眸中无奈的意味一眼便知。这白白半光载的时光,就这么被这秦家小少爷消耗殆尽了。
秦枫出来后,小心翼翼穿过后院,来到王相的书房,避过在外站岗的护卫,偷偷从墙边蹿了进去。几步弹越,来到房外,在纸门上穿了个洞,确定了王相在后,便轻轻敲门。
“谁啊?”王相停下笔,从案台上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
“王相,是我,秦枫。”外面一道清晰沉稳的声音响起。
王相从案上起来,把抒写的宣纸合毕,走上前来开了门。
门一开秦枫便失礼的蹿了进来,王相先是在外头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便赶忙关门。
“怎么了?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王相回到案上坐下,笑眯眯的问道。
“王相,今日我去探寻,发现了不少可疑之处,我怀疑王家上下并不安全。”秦枫实话实说,眼神紧绷着,看得出他的严肃。
“这个我知道,不过当朝为官,手下要养人,总会避免不了有一些暗虫进来。”王相摆了摆手,看样子好像是在说小事不足挂心。
“王相我觉得这次事件并不简单,王家高层并非是绳索紧绷。有人在暗处使坏。”秦枫担忧道。
“哦,这不是在明面上的吗?如果我王家能够团结一心,消息又怎能外泄!”王相语气有些生硬,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息弥漫在室内。
“王相我要讲的主要不是这个,而是在你们家的高层,有人在布局,他的手下有不少蛀虫,正在暗涌中啃食王府中枢。”秦枫语出惊人,但话语却极为稳定。
王糜梓把置于右膝的手放在案上,双眸流转,“把你今天的所见所闻,与在现场分析的一切都跟我说说。”
秦枫先是一恭,随而一字一句,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今日所闻,和到现场后的分析与目的叙述了一遍。
王糜梓听后,良久无言,沉思了不久,突然道:“你说的在理,我今天也与你一样有着共同的疑惑。现在正在暗中盘查着。”他说完抬起头来,将目光放射在秦枫身上,道:“小枫,你很不错,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就能分析到这一层,不入仕可真是可惜了。”
秦枫一开始还不知道王相打着什么心思,当听闻竟是关于自己入仕的事情。也只是无奈拱拱手,说了句谦虚的话。
“小枫,我们王府多年来历经风雨,你王爷爷我,在那些年受过得挫折,与今日的事件是没得比较的。如果这点小麻烦我都解决不了,那恐怕我就是真的老了。”王糜梓缓缓叙说,眼睛望着窗外的古树。
外面,晚风轻吹,树影摇曳,绿林颤抖。
“风又开始吹了,就是不知道这趟风,要吹多久。‘’王糜梓呓呓喃道。“难道是我迟暮的风语?”
秦枫走上前来,静默的站在老者身旁,目光放到那摇曳的树林,摇摇头道:“王爷爷,风时常要吹,是因为只有时常吹一吹,人们才不会松懈,而只有刺骨的寒意才方可唤醒滚烫的热血。”
话落,两人许久未言,天空风起云涌,预示着一场硕大的风暴开始集聚,不知在什么时候,将刮起人间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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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本来还沉溺于悲痛的王府突然变得肃穆。这个时候当朝左相的威严开始显现于风暴潮中。
他,先下令从手底下的人等细细盘查,而后到上层开始了旁人难懂的慰问。一时间王府上下鸡飞狗跳,海浪翻涌,没有人知道这位老人家到底在想些什么,触目可见的,只有那一家一户,小至仆役到护卫,大至管家到亲房。并在内部不断整理,不断换血,把一些可疑之人通通分到一个地方,派遣最为严密的刑司官前去逼问。
整夜的呼喊声,嘈杂声,喧嚣声,弥慢于王府上下的每一个角落,而这次的大换血,也是有史以来自改革后,王府最大力度的整顿。就这样在这片浓浓的夜色中,展现出了如同魔王撒坦般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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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偏院,厅内。秦枫坐在一旁的案台上,在他的身后,是一位刚从王府回来的小厮。他现在正惊的颤抖抖的报告着王府发生的一切。
秦枫听罢,看了小厮一眼,挥了挥手,道了句下去吧。
那位小厮便像是赖债般迅疾的离去。
秦枫用手撑着下颌,神情有些飘忽,他想起了与王相在走之前说的话。
“王爷爷,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可以在暗处调查,不要打草惊蛇,小心翼翼些,我相信真相要不了多久便能水落石出。”
他记得他是这么建议的,而王相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随然笑道:“暗中盘查,虽然稳健,但成果极慢,且一个不小心便会满盘皆输。如此,倒不如激进些,我就是要打草惊蛇。”王糜梓道,“这样便可以引蛇出洞,乱敌手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的话,可比暗中效果更快更好。”
“但这样的话力度太大,恐怕会牵连到不少无辜的人。”他道。
王糜梓仰望天空,负手而立,“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想办法去解决,无论在这解决的过程中会有多少无辜者的鲜血,但既然你决定去做了,便不能在动恻隐之心,不然左考虑这个右考虑那个,最终将会一事无成。”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情感,但声音却有种威严之态。
秦枫紧紧的攥了攥手,从案台上拿出一张草纸,拿笔,轩墨,开始写到。
窗外,秦孤浩默默的看着少年人所做的一切,他背着手,双眸游离着,月光倾洒而来,打在了他的脸上,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