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通过修炼增长寿命、获得灵力。懒得修炼的妖族会直接吸人精气，而与人接触愈是亲密就愈容易吸取，所以妖族要偷懒，一般都是通过与凡人颠鸾倒凤的方式。
让众妖心惊的，不是铁匠的死亡，而是铁匠女儿口中那只黑猫吸取精气的能力——它居然仅仅通过粗浅的接触，就把一个人置于了死地？
这只猫妖不仅对凡人来说很可怕，对妖族也是威胁。郑临明进一步问道：“这只猫妖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知道。它叫墨色，原来的主人是万伯伯，现在被一个流浪至此的盲人养在家里。”铁匠女儿回答。
“流浪至此的盲人？”
“是的，他叫如一，长相不是本地人。”铁匠女儿说道，“人很好看，可惜双目失明了。现在猫妖应该就在他那里。”
“哦？既然已经确定在他那里，为什么不上门要猫？”赵矜裳问。
铁匠女儿动了动嘴唇，眼里浮现一抹惊惧之色：“如一这个人······有点邪门，镇子上的人都不想惹他。”
她方才哭得如此伤心，除了父亲之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镇上居民都不肯帮她伸张正义。
郑临明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世道居然要妖族给凡人主持公道，想到此处，他的讽刺之意很难不从语气中流露出来：“你们都不想惹他，那看来我们得去惹一惹了。这个如一所居何处，请带路吧。”
······
如一抱着黑猫准备上床的时候听到了叩门声。
“奇怪，咱们居然也会有访客。”如一挠着黑猫的下巴自言自语，“我以为那些人都害怕咱们呢。”
打开门后，只听得一阵风声，如一手里的猫就被夺了去。他皱着眉头侧耳片刻，随后对面前的人说道：“我知道自己并非阁下的对手，但如果你敢对墨色不利，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燕三差点笑出声：“你一介凡人有什么能耐跟我们同归于尽？”
“你不会想知道的。”如一准确地找到了燕三的方位，他微微偏过头，那双青色的眼珠晦暗无神却分外诡异。“我曾经用这双眼睛杀死一条龙，你说我有什么能耐？”
西方异域有一种暴烈的法术，能让凡人在瞬间拥有极大的力量，代价是付出人体的一部分。郑临明看着如一不寻常的外貌，心下了然：这人多半是个西方的术士。
“你的猫把别人——”
黑猫忽然开始大叫，打断了陈窈窈的控告。赵矜裳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听懂它的意思：“别告诉如一，我跟你们走！”
“——抓了两道伤。”陈窈窈及时改口，“我们只想让罪魁祸首去道个歉。”
让一只猫道歉？这个借口太蠢了，如一的脸上立刻现出怀疑。赵矜裳察言观色，急忙补充道：“咳，主要是你这个宠物长得太可爱了，燕三他忍不住想跟它玩一会儿。你想想，墨色如今在我们手里，要是我们要对它不利的话，早就把它剥皮抽筋了，对不对？”
郑临明朝她投来赞赏的一瞥。
一旁的燕三也立刻会意，松开了对墨色的禁锢。黑猫重回如一怀抱，软绵绵地叫了两声，似乎在同意赵矜裳的说法。
赵矜裳趁热打铁：“我们就借走它一小会，就跟它玩一会儿，马上就还给你，怎么样？”
最终如一还是妥协了：“好吧。”
······
客栈内。
“那人的精气是我拿的，但我没想杀他，我发誓。”黑猫认真地说道。
“连化形都不会的小妖，确实很难分清吸人精气的界限。”对此深有体会的陈窈窈说，“但这不是你逃脱惩罚的理由。”
郑临明问道：“吸了那么多精气，结果你的灵力还是如此低微，那个如一反倒灵力大涨。是不是他逼迫你把灵力输送给他的？”
“不是，你们不要怀疑他！”黑猫烦躁地在地上转着圈，“他什么都不知道！不小心杀了人的是我，罚我一个就行了！”
猫啊，就是这么固执而难以沟通的种族。赵矜裳叹了口气，不顾郑临明告诫的眼神，伸手将这小毛团子抱进怀里，揉着它两只耳朵说道：“你做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如一，对不对？”
黑猫没有回答，并且死命挣扎着想从她怀抱里溜出去。
“我就当你默认了。”接下来赵矜裳语气一转，“无论主观意愿如何，此事的受益人是如一。你要是再不开口，我们完全可以认为是如一指使了你，你们一起为铁匠之死负责。杀人偿命，他是凡人重入轮回道，而你作为妖只会魂飞魄散，满意吗？”
众妖震惊地看向柔声软语威胁人的赵矜裳，又齐齐转向郑临明：这神态，这语气，简直就是往日统领的翻版嘛！
郑临明有点骄傲地抬着下巴，颇有些自家幼崽初养成的自豪感。
漫长的沉默后，黑猫终于开口：“是我的错，别连累他。”
······
某个黄沙弥漫的下午，黑猫第无数次打掉那个流浪者伸过来喂食的手。它不是被人遗弃的野猫，它是主动离家出走的高傲猫咪，这些蠢货人类怎么就搞不清楚这一点！
“嗯，这次没有用爪子挠我，不错，有长进。”如一没有气馁，此人似乎有着古怪的、无穷的耐心：“我听说了你的故事，你的主人养了只狗，所以你就跑出来了。”
黑猫沉默。
异域的青色眼睛带上一丝笑意，“你主人来找你，你还挠他。”
“对，我就是这么小气且暴躁，所以不要来招惹我！”黑猫冲他呲牙，可惜这个瞎子看不到。
“那只狗一定欺负你了。”
黑猫尖尖的三角耳抖了一下。
“孤单的话可以来找我。”如一终于站起身，“你是聪明的猫咪，肯定知道我住在哪里。”
看着他清瘦伶仃的背影，又看了眼他带来的小鱼干，黑猫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本来我只想认个新主人，气一气那个带狗回来欺负我的农户。但是没想到，如一和我相处得那么好······”
“你们的情感再浓厚感人，也不是成为脱罪的借口。”金镜提醒道，“说重点。”
“重点是我发现他的眼睛不仅仅是瞎，而是疼痛。”
某个夜里黑猫被如一的呻吟声吵醒，发现他正捂着眼睛，神情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扭曲，那个被他用来屠龙的法术正从他身上攫取代价。而就是在那天晚上黑猫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摆弄着的花花草草全是用来敷眼睛止痛的。
“他老了，法力流失，止痛咒已经越来越不起效了，这样下去他会疼死的。”黑猫声音颤抖，“再加上我快到化形期了，所以我想把灵力渡给他，让他的眼睛复原。”
听上去很合理——化形期是妖族灵力最活跃、最旺盛的时期，所以在这个时期传递灵力也最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