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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雾之国 濯日峰 (白纪年 497)

一股强风从北方吹来,塔桥上的白色幕帘被刮得翻卷飞扬、猎猎作响。幕帘被施以咒术,能够柔和冰雪和寒风。塔纳托斯在风中嗅见一股淡淡的幽香,还有雪的气息。他喜爱这股香气,让他想起家乡的甜冬糕,那糯米和松果的味道充盈口中,化成暖流萦绕全身。他想念那烤炉边冉冉升腾的烟雾和热气,还有那火苗窜上来时发出的滋滋声。然而,此刻映入眼帘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还有那冰雪凿成的拱门、塔桥、庭院、楼阁和盘绕其上的室外阶梯。之前庞大的、一眼望不到顶的山脉此时却变成了如竹笋般冒出的尖塔。莹莹光泽里,万物都如永不凋谢的白泠花般绽放、盛开。

“你还在这里,塔纳托斯。”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他收回凝望着远处的视线,转过身面对那个雪一样的白发少年,“希恩郡主。”

青年缓缓踱步至他身侧,将目光投向茫茫山脉,问道,“你似乎很喜欢看这里的风景?”

“是。”塔纳托斯恭敬地答道,“这里的气息让我想起了遥远的故乡。”

“哦?”希恩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那么,告诉我,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塔纳托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他迟疑了一会儿,顺着希恩的目光环顾四周。大雪纷飞的山脉之中,古老的塔桥连接着两边伫立的城垛与壁垒,高耸入云的塔楼一左一右地俯视着他。而在他的面前,巍峨起伏的高峰宛如海中冰山,在风中呼啸,蔑视他那藐小的存在。塔桥之下,是翻滚的云海和万丈深渊,恒古不散的大雾盖住谷底,连绵的云海缓缓流淌于山峰之间,平静而深刻地凝视着他。

“我……只是看到了您与眼中一样的濯日峰。”塔纳托斯说道。

希恩认真地转过头盯视着他,“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眼中的濯日峰是什么样的呢?”

塔纳托斯一时失语,不知如何作答。

“我并没有用眼睛‘看’眼前的山脉,塔纳托斯。”希恩静静地说,“我洞察它的本身。”

“什么意思?”

“你知道圣弥会的先知吧?”

塔纳托斯点点头。

“他们一双眼睛能看清人世万物,唇齿一张便能一语成谶。”希恩凝望着远处,慢慢地说道,“但是,就连他们也不能洞悉真理。纵使感官再敏锐,也不过是和伶俐的动物一样,能通过嗅觉和听觉感知和体察周遭环境罢了。你看,人类是多么享受自己的感官,它们能够带给我们快感,即使不为生存,也能让我们深感愉悦。从出生起,我们就享用着、依赖着双目、双耳、喉舌、鼻息和每一寸皮肤。而先知就像是拥有五感之外的第六感,能看到还未发生的事情。但很可惜,这样远见的视力却不能让人类明白最重要的真理。”

“最重要的真理?那是什么?”

希恩直直地望入他的眼,“人类的本源是什么?终点又是什么?”

“郡主……”塔纳托斯一声浅呼,“这样的问题,恐怕无人能答。”

希恩重新将视线放远,以沉寂的语调说道,“当我望向这片雪山,我只看见了经久不散的迷雾。而那在迷雾中的山峰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重重迷雾之中,无论我们看见了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因为在任何一座山巅之下,都有可能是巨人般宏伟的臂膀,迷一样冗杂的布局;也可能只是一片虚无的、不存在的空白。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塔纳托斯微微颔首,“如果真是如此,那郡主又要如何看到它的本身?”

“我们身处万丈之巅,如果一眼望不见底,即使目光再远,又有什么用呢?”希恩的眼眸倒映着滚滚云霞,闪过一丝温存的光,“真理,是一切的真理,是凌驾于万物的真理。所以,真理不能用眼去看,而需要一颗洞察它的明镜之心,因为真正的洞察来自长久的沉思。”

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群山之间,激荡起广阔天地的层层回响,让塔纳托斯如沐春风。

“愿意做我的门生么,塔纳托斯?”希恩柔和地看着他,“我会教你洞察万物的真谛。”

耳边风雪渐渐止息,塔纳托斯惊讶地望着眼前的白发青年,他披一身素白长袍,腰际只系一条薄带,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从容稳重。那温润的眉目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霭,配上一贯沉静的口吻,显得庄严却不乏亲切。他曾听缪伦说,希恩郡主一向受人爱慕,也为人敬畏。今日所见,让他不由得心生赞叹,这样的睿智、冷静,果真如星辰般吸睛夺目。

塔纳托斯正欲回答,却被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回头看去,只见快步走来的是一位小女孩,约摸八九岁的年纪,身穿同样的白纱衣和绸带,发髻梳成俏皮的模样,又浓又密的鬓角插着银质簪花。

“原来你在这里呀?让我找了好久呢!”女孩冲塔纳托斯做了个鬼脸,一把扯过他的袖子道,“他们让你过去。”

希恩笑吟吟地按住她的手,却并无半点责怪,只是温和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女孩使劲地点了点头,“那位病人还没醒来,你现在可以过去看看。”

“艾琉斯……”一提起这个名字,塔纳托斯便忍不住地难受,“他怎么样了?”

“你的这位朋友情况很特殊。”希恩皱眉道,“按理说这些天以来,我们用曜灵泉滋养他的身体,伤口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从没有见过有人的魂魄遭到如此程度的损坏,以至于他的意识久久未能苏醒。”

“那现在还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么?”塔纳托斯的脸色再次变得严峻起来。

希恩迟疑了一下,转向那个小女孩,“先带我们过去吧,让我再仔细看看他的伤势。”

女孩点了点头,领着他们向黑黢黢的塔楼门洞里走去。

沿着弯弯绕绕的阶梯往高处走,四处没有一座烛台,镂空的窗户和浮雕的缝隙中透出柔和的自然光线,照亮洁白的大理石地面。高高的穹顶之下安静地几乎可以听见袍角摩挲地面的声音,细小的尘埃漂浮在空中仿佛从未被打扰。走了不久,塔纳托斯便听见了潺潺流水声,闻到了空气里氤氲的味道。静谧的处所如梦如幻,让他恍惚间想起一轮白月下映照的湖泊。空旷的大殿内,孤零零的石柱伫立在苍白冷光中,中间汇聚着一池水。

在白色的石柱下,阳光正洒在波光粼粼的水纹上,金色的细小波纹扩散加来。一个瘦弱的身影漂浮在水面上,两片柔软的嘴唇微张着,仿佛正贪婪地吸吮着水源。他的胸前和肩膀上交错着无数水流,犹如贫瘠的沙丘上连绵的绿洲。交汇的水流伸展着细密的根系,占据着艾琉斯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深深地探进他的全身,痛饮着阳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掠过塔纳托斯的脸颊,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艾琉斯的体内,意识正在不断地流失,乳痈破碎沙漏中的流沙,再多巫术也无法堵住决堤之口。

塔纳托斯正欲靠近,却被希恩拦住。他慢慢道,“这片水域是精灵的栖息地,同这里的很多地界一样,不可以随意踏入。”

“对不起。”塔纳托斯低头道。

“无妨。”希恩一面挽住塔纳托斯的手,一面朝前方轻轻一挥,仿佛撩开一片看不见的丝帘。耳边传来细小的声音,如同有人在窃窃私语,没过多久,那种声音便消失不见。

随着浮雾的退散,眼前的一幕却让塔纳托斯不禁一颤,他看见空气里漂浮着细小而明亮的光芒,还有一些依稀可见的半透明的影子在水边穿梭。在一块形状像砚台一样的白石上,正坐着一群那样缥缈的影子,聚在清亮的水边,仿佛正往河里抛洒着什么。他们的身上沾着湿漉漉的雾气,沾着金色的阳光和浅浅的光晕。他们飘忽不定,身手敏捷,直射的光照下,飞溅的水珠子编织成线,空气里的残影翩翩起舞。仿佛有千只纤手抚摸着那水,将整个水池都变成了一条光亮的缎子,令它活跃地流个不停。

方才还一言不发的小女孩忽然跑到他们之中,眼睛都发亮。水边顿时传来叽喳的吵杂声和银铃般的笑声,水花浇到年轻的面孔上,女孩儿唱起了一首轻快的歌,在他听起来恍若隔世。

“你看到的这些透明的影子都是精灵。只有孩子才能见到它们的真实面目,而成年人只能看到这样斑驳的残影。”说着,希恩叹了口气,垂下身将手伸入水中。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要触碰到那水的瞬间,却仿佛没入了深深迷雾之中,整只手都消失在里边。他收回了手,甚至没有沾上一滴水。

“这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塔纳托斯疑惑地问道。

“这里的水是精灵的魔法幻化而成的,一般情况下,人类是无法触碰的。”希恩淡淡地说,“只有在精灵使的巫术之下才能用曜灵水为人类疗伤,这也是整个洛锡国最灵验的水。它能恢复肉体的伤口,还能再生断肢。但是很可惜,看来它在你的朋友身上并无益处。”

“为什么?”塔纳托斯焦急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

“因为他的伤触及灵魂,是无法愈合的伤口,就像一条破碎的河流,一直在往外流逝。曜灵水可以减缓他的伤痛,却不能治愈他。”希恩垂眸望着眼前这位从尘烟里逃生的年轻人,似乎有些惋惜,“我能做的也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塔纳托斯沉默地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却心生伤感,眼前再度浮现艾琉斯温存的眉眼,宛若玉琢白壁。暖融融的阳光仿佛是情人温存的手,抚在他的肩头。坐在池边的女孩踏碎摇曳的光,露出一抹不经世事的笑容。悲哀由眼眶蔓延至塔纳托斯的全身,仿佛有人一把拉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入那悲伤的沼泽,拖入浑浑噩噩的泥潭之中。

“这样的结局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馈赠。”希恩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朋友是一位骑士,他所求为捍卫骑士荣誉,而大多数人所求则为生生不息、绵绵不绝的生长和繁衍。但我一直很好奇,塔纳托斯,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缘由才让一位盟誓殿的骑士后裔对你一路追随?而你心中所求又是什么呢?”

塔纳托斯沉吟片刻,叹息似的摇了摇头。

“我一直觉得,塔纳托斯,你才是那个真正深藏不露的人啊。”希恩微微笑道,“你看似被洪流裹挟,实际上却是个能令江河倾覆的人。对你来说,宿命永不及自身的力量,就算背负沉重的罪孽和不幸,你也不惜付出所有达成所愿。我说得不错吧,塔纳托斯?”

塔纳托斯一怔,身躯跟着一晃,“希恩郡主……”

“之前我问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门生,”希恩弯着眉眼,低头笑道,“我是想看看,神谕之人塔纳托斯到底所求为何?另一方面,我也想知道,你甘愿走到什么地步?”

“只因为我是一个固执的人,所以决心做的事,就会一直做下去。”塔纳托斯躬身道,“如果郡主不惜赐教,我当然感激不尽。”

希恩仰面笑着,望着广阔的屋顶,像望见过去几十年里的风霜雪雨,“毁灭亦或是审判,两者并没有绝对的对错。但任何人都无法同时侍奉黑夜双子,只能选择其一。塔纳托斯,在你决意跟随一人时,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又要如何审判‘审判’本身?又要如何毁灭‘毁灭’本身?”

“我……从没有想过这些……”塔纳托斯一时哑然。

希恩目光一转,凛然而威重,“那你又为何要选择跟随审判之子?又为何而战?”

“因为……如果一场无可避免的战争在即,那么我宁可成为一名垂怜的教化者,也不愿做残忍的刽子手。”他用淡然的口吻说。

“这么说还真是傲慢啊,”希恩看着他问道,“不仅想要赢得这场战争,还想要教化众生么?”

塔纳托斯面不改色地垂眼,在礼貌之下透着隐隐决心。

他曾见看过太多死亡,承载了太多悲伤,那令他难受。而他更思念的则是人们欢愉的歌声,坦荡的笑声,还有期许的凝望。他想要再嗅一嗅开满山麓的花朵,尝一尝甘甜的泉水,捧一捧浮动的月光。为了这样的愿望,即使他明知自己身份低微、力量单薄,也还是想要挽回那久久迷失的宁静。他不仅要成全一个人,更要成全一片浩荡天地,要令每一种生命都欣欣向荣,繁衍昌盛。如果这意味着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指点江河、教化生灵,那么他也会如此去做。因为很久以前他就深深明白,有些事是必须做的,无论前路是否危机重重,都不可停歇片刻。

“之前我听说黑之子的侍从都是最隐忍、虔诚,同时也视天下为无物之人。那时我还以为只是传言,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希恩轻声说,“只是这教化是杀戮还是安抚,恐怕不由你决断。”

“我明白。”

“要想终结这场战争,仅凭你一人之力无法做到。你需要更多的人。”

“是。”

“即使赢了,也绝不意味着永世的安宁。双子归位仅仅是斗争的开端,往后数百年都只会往复循环,且愈演愈烈、无休无止。”

“是。”

“双子是远古神明,不死不灭,只有陷入沉睡才可以短暂休战。但这样却远远不够。”顿了顿,希恩蹙紧双眉,“如果要终止争斗,远离战乱,就只有找到一个能让黑之子彼此渗透的双子后裔……”

塔纳托斯猛然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的光,有些许疑惑,又有赞叹,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应答。

然而,在他的身后,一位红发女子早已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她看上去有些疲倦,但浅褐色的瞳仁里却隐约闪着翠色光泽,在那副棱角分明的面孔下,也藏着坚忍的欲望。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塔纳托斯,仿佛破空的箭矢。

“缪伦,你说是这样么?”看着阳光落在郡主清隽的面容上,勾勒出极温柔的轮廓。

“郡主,”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很抱歉打搅你们。但是,现在有危急的情况要向您禀告。”

看着缪伦面色戚然、冷汗泠泠,塔纳托斯不禁心底一沉,即使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也不曾露出一丝慌乱。然而,偏偏在他们渐入佳境,从容应对的时候,她却愈发紧张起来。

“有一位客人,前来拜访。”缪伦斟酌着说道。

“客人?那是……”

“还请郡主与我们一同前往,迎接这位‘客人’。”缪伦深深施礼道。

茫茫大雾在群山之间缓缓流淌着、漂浮着,云雾下陡峭的山崖堆积着皑皑白雪和冷风摧残的石块。在寒风萧瑟中,尖细高耸的塔楼下伫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一位高大而英俊的男人手持九尺银枪立于风雪之中,他的袍角翻滚着呼呼风响,激起雪银的光,照耀在闪闪发亮的枪头上。

塔纳托斯蹙眉望向他,男人虽然一动不动地像雕像一样矗立山头,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凌厉纵横、驰骋八荒的气度,似乎枪身一横便可以撼动广袤天地。

“他是谁?”塔纳托斯问道。

“怎么?你还不认识他啊?”希恩笑吟吟地说,“这位可是在狂风骤雨中来去自如、穿云破敌的骑士团长,古德伊尔。”

塔纳托斯的手指微微颤抖,呼吸亦觉急促。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即使他在牢中昏聩度日,也还听说过那个闪耀的名字。那个手持银枪、呼啸往来的男子,袍下满载着灿烂星光的男子。他的家族极负盛名,却不及他拿一手枪法令人叹服。传说那柄落花长枪一旦掷出便是响遏行云,令举世震惊。

而此时,不远处的身影正凝望着他,清瘦的面孔上嵌入两颗深刻的眼睛。一双漆黑的眼中仿佛闪耀着凉丝丝的、金属般坚硬的光泽。他的眉目在摇曳的微光中稳若磐石,四周沉寂无声。山高摩云、白云舒卷,仿佛都只是他眼中的过眼云烟。

“莫非他是为银月湖的战役而来?难道风骑者这么快便请来援兵了?”缪伦思索着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是否要准备迎敌?”

希恩仍是目无波澜地看着来人,没有将目光挪移分毫,“我们现在对他此行的目的还不清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那要怎么做?”

希恩没有回答,却朝着不远处的女孩宠溺地笑,“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希拉?”

刚刚还在水池边嬉戏玩耍的女孩,此时已经安静地站在了他的身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山头上居高临下的古德伊尔。希恩用手揉了揉她滑落后背的长发,用一根根手指顺着她方才弄乱的发丝。随后,他缓缓俯下身,拾起她的手在掌心握住,“看你的了。”

女孩翘起嘴,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浩渺云雾在她的目光里聚散,面对巍峨高山,女孩微微扬起脸,只听见长枪在男子手中轻鸣,纯黑的穗子在枪头摇摆。她伸出一双瘦小的手,似舞女抛出长袖一般将手指飞舞。那一瞬间,从四面八方传来清亮、高亢的哨音,无数残影向她飞来,犹如奔腾的水浪一样频密,又如闪电一般迅疾。

精灵们发出又尖又细叫声,声音穿云裂帛,化成一道透明的幕墙包裹着高大的塔楼和建筑。女孩蠕动着双唇,念动咒语。越来越多的半透明影子朝着墙幕上来回撞击,激起斑斓的光晕,回荡着铿锵铮鸣。转眼之间,整座塔楼都凭空消失在了眼前,彻底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空白。就连他们脚下的土地也和群山峻岭分离开来,成为了不可触碰的外域地界。

而在女孩出手的瞬间,塔纳托斯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个看似年纪轻轻的孩子,却是一个灵力卓越、天赋超群的精灵使。如此声势浩大的召唤术在她的掌控下,却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一般,支配精灵的力量也如此强大而精准。

塔纳托斯愣了愣,“她是……”

“啊,希拉是我的妹妹。”他低声答道。

女孩扬起脸,莞尔一笑,五官恰似白玉,没有一处不温润精巧。但相比希恩,女孩的目光更热切也更纯净。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双颊染着红晕,洋溢着明亮又欢快的笑容,在阳光下便熠熠生辉。见希恩正垂头温柔地看自己,希拉咧嘴道,“哥,怎么样?我厉害吧?”

“确实有很大进步。不过,是否真能轻易得手,现在还很难说。”希恩思忖着,笑笑说。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紧张气氛,尽管眼前的壁垒逐渐模糊,最后消弭于无形,古德伊尔也只是皱了皱眉,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看来,团长大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哟。”缪伦望着他叹道。

“不是一个人?”塔纳托斯疑惑地问,“那还有谁……”

话音未落,只听到雪地里传来窸窣脚步声,一个颀长的身影在雪地里现身。刚刚还倨傲得不可一世的古德伊尔却忽然转过身,单膝跪倒在地,目光卑微地垂下。他恭敬地向那人行礼,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先生,请您不要再往前走了。”

对方却缓缓呼出一口气,正色叹息般地说道,“不必为我担忧,古德伊尔。”

“可是,先生……”

那人前倾身体,轻轻地、几乎向着古德伊尔耳语了几句话。随后,古德伊尔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以至于面孔中竟呈现出痛苦的神情。紧接着,那人将目光转向塔纳托斯所在的方向,在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塔纳托斯几乎能感受到那其中的重量正穿云破雾地向他投来。

“他竟然还能看见我们,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塔纳托斯诧异地说。

“不,他看不见。”希恩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但他能够洞察到我们的存在,即使用精灵之力隔断了空间,分离了地界,他还是能敏锐地感知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能让骑士团长卑躬屈膝的……到底是什么人……”

大风像刀锋刮疼了缪伦的眼睛,令她手足冰冷。

低垂的暮色里,夕阳拉长了那个单薄的身影。那人裹紧了一身白色麋鹿皮的袍子,拉低了兜帽,却向前伸出一只手。手指微微收拢,铺天盖地的风声在他的周身呼啸,风中仿佛飘荡着低吟,夹杂着哗啦啦的雨声。仿佛一声悠远的长唤,唤得崖畔积雪纷纷抖落、飞溅,激起银亮的白光。冷风股动,向两旁推开白色的浪,如无数翻飞的蝴蝶争相起舞。

在他缓慢而从容的呢喃中,整座塔楼周围的透明幕墙都像落叶一般被一阵狂风吹散,像风卷残云一般消散在轰隆隆的风声里。受惊的光芒飘荡开来,又再次聚拢,四散的柔光宛若一朵盛开的白泠花。

仿佛一个破碎的梦境,脆弱的残影沙沙地摇颤,如累累冰屑一般簌簌落下。他终于收回了手,迂缓地向前踱步,靴印一步步留在皑皑白雪之上,直至塔楼底下几步之遥才停下脚步。从容不迫的目光徐徐上移,停在飞檐的一角,放下了兜帽,任银白的长发垂散胸前。

“在下梵穆希,前来拜会希恩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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