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旧唐书》、《资治通鉴》里都收载了这则谶言。《资治通鉴》里说,唐太宗贞观初年,左武卫将军李君羡在玄武门(就是李世民搞政变的那个门)值班时,发现太白星常常大白天还高挂在天上,当即报告了太宗李世民。
古人所说的太白星,又名长庚星,或启明星,也就是太阳系里第二大行星金星。这个星星距离地球最近,所以看起来最亮。它在黄昏或傍晚时分会出现在西方的天空里,到了早晨会随着太阳的升起逐渐消失。古时候,太白星出现异常向来被认为是上天对人间政权的暗示。所以,当唐太宗得到报告后,让人占了一卦,卦言是:女主昌!
“女主昌”是什么意思?太史没有给出解释,李世民也没当回事。就在这个事件之后不久,又有人向李世民献了一本古怪的小册子——《秘记》。在这个小册子里记载了一句话:“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李世民读到这句话后,“深恶之”。
李世民是“李氏当为天子”谶言的既得利益者,因此他相信这个谶言的真实性。但是“李氏当为天子”的意思很直白,而“女主昌”和“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就太隐晦了。现代人会从字面上理解,“女主昌”就是说会有一个女人主政。但在当时的社会,女人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利,所以李世民压根没有把这个“女”字与女人联系在一起,而是认为是指某位名字里有“女”的男性大臣。可李唐王朝众大臣里,没有一位大臣的名字能够解读出“女”的意思来。
有一次,不知是巧合还是李世民刻意安排,李唐王朝的重要大臣都到皇宫里参加宴会。李世民事先定了一个规矩:这次宴会需要行酒令喝酒,而且行酒令时各位大臣必须以各自小名相称。轮到李君羡行酒令时,他“自言小名五娘”。啊哈,大臣之中,居然真有人的名字暗合了“女”的意思。看起来,“女主昌”这则谶言似乎应谶了!
《资治通鉴》中说,李世民听到李君羡“自言小名五娘”时“愕然”,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他还跟李君羡开了一个玩笑:“何物女子?乃尔勇健!”大家哄堂大笑。巧的是,把《秘记》里的谶言往李君羡身上套,似乎也很合适:他因功封地“武”连县,他的爵位是“武”安公,他的军职是左“武”卫大将军,他的主要岗位是玄“武”门。这么一对比,李世民对李君羡“深恶之”!没过多久,李世民找了一个理由,将李君羡贬为华州刺史。
华州有一个叫道信的人,好佛法,练习过气功,会气功里的辟谷术,可以几天不吃饭。李君羡与他成了朋友,还神神秘秘地搞一些密室谈话,结果被御史弹劾说他“妖人通,谋不轨”。李世民没有细查,就诛了李君羡和他全家。大臣们都不明就里,认为李君羡是死有余辜,其实,包括李君羡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是死于他自己发现的异相。
杀了李君羡之后,唐太宗李世民心里还是不踏实。一次,他碰到太史令李淳风,李淳风是谶学大师。李世民问李淳风:“《秘记》所言之事,信之乎?”李淳风也不知道李君羡被诛一事与谶言有关,他对皇帝说:“据臣观星象,推演历数,代李之人,已经在陛下皇宫之中!此人可能是陛下手下,也可能是陛下亲属,如果没有意外,自今而后,再过30年,此人当王天下!”
李淳风一席话,让唐太宗惊出一身冷汗。其一,他错杀了李君羡;其二,真正的应谶之人居然已经神秘地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这时候,他再也没有一贯的仁爱品质了,他对李淳风杀气腾腾地说:“疑似者尽杀之,何如?”这话让李淳风大冒冷汗,深怪自己违反了“天机不可泄露”的规定。而李世民的话,让李淳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连忙对李世民说:“天之所命,人不能违也,再则,王者不死,陛下想诛尽疑似者,最后会有许多的无辜者受害!且30年后,其人已老,或许会多几份慈悲心肠,为祸则浅!如陛下逆天而行,得而杀之,天或生一更壮者,肆意怨毒,恐陛下子孙无遗类也!”李淳风之话,说得通情达理,又有威胁力,所以李世民才打消了杀光武姓的念头。
今天的我们都知道,真正的谶主是武则天,她早于公元637年,唐贞观十一年进宫,被唐太宗封为武才人。公元690年,武则天改唐为周,君临天下,应验了“女主昌”及“唐三代之后,武氏代有天下”之谶言。
武则天和王莽是历史上两个最懂得利用谶言上位的夺权者,所以后人认为,这则谶言不过是武则天事后为自己造势编造的。但是从李君羡被杀来看,“女主昌”至少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