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大殿,四处充斥着光芒,但这光芒却没有温度,不是暖阳。
灵蛇依偎在陈枫的身上,像是取暖一般,围绕成一圈,温柔地吐着信子。
“为什么不走,不怕我杀了你吗?”
陈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到。
这里没有旁人,唯一能听懂人话地活物大概只有她这条小蛇罢了。
灵蛇没有睁眼,只是温柔地在他地脖子上蹭了蹭。
世人不理解,但是我们不是人。
所以,是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的。
面对灵蛇这般亲昵的姿态,陈枫感到了一丝温暖,但也有更多的无奈叹息。
他若是我妖族之众,该有多好啊!
手心中,他所留下的最后一个字也正在慢慢消失,他答应的事情也已经实现,妖重掌一界,以后不在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真正的自成一界,走在了其他界面前。
可,有古训说得好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切发展的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他觉得这些都是假象。
这一切的代价呢?这一切的代价绝不是一句口头上的承诺那么简单。
他的想法很深远,陈枫看不透,那样一个无依无靠却一直敢与天较量的人,那是没有人可以信任的。
一只脚迈进了这个混乱的时代,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直至这一字绝笔。
心情略有波动,他看向了这空荡的天庭,一切都在有序进行,只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如果不生活在这个特殊的时代,两人也许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吧?把酒言欢,无事不可言二三。
“嘶~”
吐信声入耳,陈枫也知道是自己失态了,一个呼吸的功夫,将杂念排空,将脸探近灵蛇的头部,抵着蹭了蹭她光滑的身躯。
“雨师妾,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灵蛇状态的她看不出异样,只是默默更加贴近了他的脸庞。
“从前啊,有两个少年一见如故,可惜一个是人,一个是妖。那个妖少年从小便看不上其他任何生灵,目中无人,横行无忌,但命运让他和那个同样无敌的人少年相遇了,这便有了冲突,理讲不清,以力讲清便成了那不成熟的妖少年唯一的手段……
可谁成想,那少年竟然也是同样惊才艳艳,一手浩然长气,嚯,好家伙,那非凡的气魄让妖少年至今记忆犹新。
也就在那时两人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虽然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短……”
他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在那个人彻底跌落之后,他让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半,想要让他抛弃人族的身份,到自己这里来,再较量二三。
只可惜是个倔脾气,认了一句“忠君爱国”的死理。
而如今,他小妖君按着原先约定好的轨迹,爬上了这众生之颠,但是这之后的空虚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寒冷。
就想这大殿一样,空空荡荡。
为君者,不该轻易讲喜怒好恶在人前示意。
可是谁又能永远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活着一个真实的自己。
与其在某一天那个被隐藏起来的真相,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出去。
爱我者来,恶我者去。
世人没有人没有人真实了解过他,却妄图将自己的理解强行赋给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会亲近自己喜欢的人,也会加倍奉还爱着自己的人。
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而这一切,却又都是那个领着他共同迈向道境的人所教会的。
时间如流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终会冲淡一切。
但是在这样的一段岁月里,那个人又的的确确扎根在了他的心里。
三杰故里之游,让他很羡慕,真的也想要这样可以交心的兄弟。
其他什么都没学会,倒是多愁善感了起来。
愿友谊永存。
他坐直了身子,一双望穿山河海川的眼眸,肃然望着在这尘世闲游的两位旅人;望着已经折戟沉沙,败退了一次的魔与阿修罗;望着手持星辰,率领众人前行的亲友……
他所能做的仅是坐在这里看着,这是约定,也是契约。
无功不受禄,想要的,自己来拿,他的态度始终如一。
你不仅要为了你所得而甘冒风险,还要感谢我,因为这是我的恩赐!
好啊,好一个君白!
怜啊,世已无君白!
小妖君的气势开始向外扩散,向在这一界所有人的宣言,谁才是这一界的主宰,我如不许,你们动弹不得。
于是旅人放慢了脚步,魔与阿修罗走的更加小心,唯有那恍如黑暗中灯火的妖族众人,重整旗鼓,再次扬帆。
他已拭去了妖界接近万年的尘埃,无人可说他仅此而已。
不过是想要找个安静地方避雨的普通人,可这一路上哪有属于他避雨的地方?
所以小妖君又会怕什么?
不过是九山八海,黄泉不度。
这点难度都征服不了,陈枫又怎敢与他比肩?
该大笑,大笑一声,让六界听到,我的来到。
靠在这王座之上,他笑了。
“哈哈哈!”
笑得像个比赛跑步赢了第一的小孩。
但这笑声中的不羁与洒脱,又像是王者临世的唱词,震撼人心!
不过是九山八海,黄泉不度。
这点难度都征服不了,我又怎敢与他比肩?
小妖君笑声还在继续。
他看明白了,看透了,还差一步便可通过后续的布局破局而出。
君白将这第一步定在天元,他还是这么荒唐。
小妖君的耳边仿佛又回荡起,儿时他干净的声音——仿佛在说着‘有种你弄死我’?
真是恍若犯了疯病的想法,无药可用。
可不这么下,又怎么能知道答案,又怎么知道如今的人间界,想要颠覆现状究竟又有几分胜算?
这一招,挑起天下所有有学之士的心,看有没有人敢上来一步。
这一招,他要看到那些人的心,是否还如多年前那般纯净。
这一招,他要让那些有想法的人都看清楚现在的人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一招以开篇,后事请尽情书写。
没有子,那便从河底捞石打磨;没有墨,那便凭自断以血作画。
下的是一身风骨,下的是一世态度。
这便是我人族。
这个大局谁敢来接战?
出战与应战,留予尔等自行判断。
这个人的态度始终没有任何改变,他所想的永远是让这盛世更上一层楼!
狂笑声渐止,一声绵绵的呼吸声后,一双眸子不似刚才那般温柔,冷冽的俯视那些人,却又轻柔的将目光放在所有生灵身上。
来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在此——
……
妖界外。
昏沉沉的天空突然起了变化,似有什么要破空而出,
一切在人间界五层生灵的不安中酝酿。
老班与老申两人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农活。
老板眉头微皱,老申停了片刻后,又开始了新一轮耕耘。
……
魔腾将一支精致的发簪轻轻插到樊妾织今天特意挽起的发簪上,没有理会那即将发生的变化,那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好看吗?”
轻轻拥佳人入怀。
“好看。”
……
简单处理好伤口的易小寒,看着蠢蠢欲动的天空,在此拿起了长枪,在这望不到边际的血色荒野,开始了下一段征程。
不归楼里,一曲舞罢再次起舞的曲道离,眉心处的花钿熠熠生辉,像极了的一朵几欲盛开的莲花。
瀑布之下,石板之上,柳念将木剑置于双腿之上,冥思静想。
“收心。”
坐在一旁饮茶的王夫人如是道。
于是少年的呼吸又均匀了几分,稳步前进。
……
三千书院,人间二层,更不必多说。
有迫切,有迷茫,有仰望,有热意……
……
而此时,某处。
那个自称夜常明的人,喝着稀饭,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蹭吃蹭喝。
脚边小牛,舔着一个小碗,罢了,又可怜巴巴的望向了夜常明手中的小破碗。
心有所感,微笑着对视着小牛的说道。
“罢了罢了,随你了。”
说完将自己的稀饭又分给了它一半。
小牛很满意,笑成了眯眯眼,没有半点不满。
另一旁,看着天空发呆的易渐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笑着道。
“还有,我去称。”
夜常明一首端碗,一手摆在身前,压着脑袋左右摇摆的声音拒绝道。
“不然不然,一分力一分收成,无功不受禄。”
易渐这几日里也了解到了他的性子,笑着摇了摇头,又坐了回去。
望着那让他非常不安的天空,带着几分谢意轻声道。
“常明兄,多谢。”
他从没见过阿婆有这几日般开心过,甚至今日还出了门遛起了弯。
“谢我作甚,尽一份力,责任罢了。”
夜常明倒是不在意,毫不在意地答道。
“你在担心?”
微微一愣,心中的小心思被看破,易渐尴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终有一股不安的预感。”
夜常明笑了笑,站起了身,拍了拍胸口,指了指自己玩笑道。
“没事,天塌下来,不还有高个子撑着嘛!”
并不是很高的他站起来,确实要比坐下的易渐要高上不少的。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开心。
天空变成了青紫色,忽地雷霆加剧,雷声滚滚。
云层之间浮现出楼阁,天河,华池,玉树,星辰……
散发出慑人心魄的光芒,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无尽的威严之光撒下,心智脆弱的人腿已经开始打颤,差点忘记了人的特权——不可轻犯。
氤氲的云气接了下来,自生灵万物体内逸出一道生机之气,挡住了这份威严。
琼楼玉宇越发真切,压迫着世上所有的生灵,让他们难以呼吸。
终于,一行金色的字体出现在了每个人的眼前,简简单单三个字。
“天庭,立。”
威严散去,楼阁消失,雨慢慢落下从青紫色的天空中落下。
屈辱啊,莫大的屈辱。
那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所有生灵的耳中分外刺耳。
如此狂徒,倒是能及其很多生灵的不满啊!
……
“常明兄,下雨了我去接阿婆,他没带伞。”
易渐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等到回信,便拿了把油纸伞匆匆忙忙的走掉了。
“好嘞好嘞,放心去吧。”
夜常明的声音从他背后缓缓响起。
夜常明坐在屋内看这秋雨纷纷,倒是十分安心。
“安居乐业,解决好自己的小事,不多增烦恼,所谓盛世不就是这样吗?”
穿着干净的衣衫,望着天空满是希冀的想到。
……
命运转动之际,烽火狼烟之时。
这战场上,
会有宫锁珠帘月锁清秋,深院秋闺永远遥望不到尽头的等候。
会有昔人往矣斯人独留,倒灌九天刹那才知一梦黄泉的眼眸。
不再喜悦的美人,不再相随的故人,不再坚持的痴人。
会等到的,我们一定会等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再度重逢。
那一天,光彩耀人,暖阳如初。
此谓谶语,亦是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