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祈求她能在游戏里获得安宁]
上次见她到这次,算起来整整有一年了,她的母亲是我的姐姐,五年前她父母离异,被父亲抚养的她生活十分痛苦,她的父亲有了后妻以后,就越来越限制她和我们见面的时间和次数了。
终于在前两天,她又哭又闹,幸而她的爷爷还是疼她的,允许她过来这边玩几天。因为是暑假,夏阳和我都以为她能在这里多玩几天,于是夏阳和我都没有安排好时间——夏阳得去学校补课,我还得去上班,我们后来才被告知,她只有五天可以留在这里,而且以后再也不能来了。
算起来,和我以及夏阳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一天而已。
她一下车,就大喊着我和夏阳,时间太晚了,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却精力旺盛,她径直跑进来撞入夏阳怀里。
“长大了,长高了呢。”夏阳笑着说,她嘿嘿地笑着,还说有多么多么想念我和夏阳,又抱怨起她爸给她买了一套空房子以后就看都不看她了。
我突然想起夏父有一次去接她时,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干净的衣服,当时夏父都心酸地流泪了,我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看着那天真烂漫的表情,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我和夏阳都得走了,吃饭前,夏阳和她玩了两把游戏,两人玩得十分开心,她还是老样子,故意整齐游戏里捉弄夏阳,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夏阳没有像从前一样责备她,还一直逗她开早,那个早晨,让我深受触动。
一个孩子的内心有多么坚强,他的内心就有多么脆弱。内心越脆弱,越小的幸福就越容易满足。
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她在大街上死死抱着夏阳,似笑非笑地抹着眼泪说:“二舅不要走,我们再玩一会儿游戏好不好,就几分钟,就几分钟好不好?”
车快开了,我对她说:“听话,我和你二舅下个星期就会回来了。”
“不。”她的声音已经沙哑起来,但还是忍着没有哭,她怕她哭了会让我们厌恶她,又用闪着泪花的眼睛看着夏阳,央求道,“我只能待四天了,二舅你们不要走好不好?求你们了……”
夏阳抿了抿嘴唇,提着行李一声不吭地走了。
“二舅……”夏母拉着几乎失控的她目送我们两人离开。
终于熬到了周末,夏阳和我准备回家——在这之前,我们并没有和夏父联络——也许我们都还抱着一丝希望,如同风中的蜡烛,怕它熄灭的我们匆忙赶回,家中只有夏父和夏母,听不到那吱吱呀呀说个没完的声音。
“她呢?”夏阳问。
夏父看了我们一眼,说:“回去了啊,昨天刚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我想夏阳和我一样,心中悬着的那块巨石突然下沉,沉入胃中,翻起巨浪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夏阳进屋寻了一遍,瘫坐在沙发上。
我还没问,他就沮丧地说:“走了,她真的回去了。”
那刻,我们都希望夏父说他现在和姐姐在一起。
“夏阳。”我呼唤道,他回应了我,我问,“上车的时候,为什么什么也没说?”
“我怕她会更难过……也怕我会哭出来……”他把手举过头顶,压在额头上,同时也遮住了眼睛,声音哽咽,“虽然我明白,哥,那时哪怕我说一句:‘我们会早点回来’,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满足和安慰,可是我说不出口……我只希望,只希望她能在那边坚持下去,我向上苍祈求,祈求她能在游戏里获得安宁……”
“哥……”夏阳的声音已经开始哭了,泣不成声,“你知道吗?她说她在游戏里建了一个房子,里面有很多房间,她带我一个一个去看,还说一个是她的,一个是我的,还有给外公外婆的……”
他抽噎起来,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空气安静得可怕,我仿佛从我泛红的眼睛里看到她在我面前调皮捣蛋,又被我和夏阳训斥的样子。
愿你安好,我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