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曾经说过,如果期限到来之前就生活在一起,会有悲惨的结局,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丈夫真后悔没听妻子的话,他向官衙跑去。
“大人,你用轿子抬来的女子是我的妻子,还给我吧!”
丈夫哀求县令把妻子还给他,但是县令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丈夫又伤心又气愤,心像被撕碎了似的,他束手无策只能向家里走去。回到家里,丈夫捶地痛哭,他太伤心了,最终吐血而死。
丈夫死后,从他的尸体里飞出一只绿色的鸟。这只鸟由丈夫的灵魂所化,它向着官衙飞去。农夫的妻子正在县令面前弹着玄鹤琴,绿鸟落在县衙的菩提树上哀哀地啼叫,弹琴的妻子听到了鸟叫声,她和着鸟的叫声弹奏起来,玄鹤琴的声音也像绿鸟一样悲切。
绿鸟每天早晚都飞到官衙的院子里,落在菩提树上伤心地啼叫,妻子随着绿鸟一起伤心地哭泣,最终绝食而死。
妻子死后也化成了一只绿鸟,向着正在菩提树上哀哀啼叫的绿鸟飞去。
“扑棱棱——”
两只绿鸟张开翅膀飞向天空,飞得很高很远。
一般认为,《螺中美妇》来源于中国《搜神后记》中的《白水素女》和《太平广记》中的《吴堪》故事,在中国的江浙闽等水乡地带,类似的《田螺姑娘》故事流传很广,却鲜见于内陆干旱地区。朝鲜人生活中以稻米为主食,田螺是水田中的常见之物,更是民众饭桌上的美食。与此生活文化息息相关,这一故事在整个朝鲜半岛广为流布,在民间也被叫作“田螺新娘”,孙晋泰在他的《朝鲜民族说话研究》中将之称作《螺中美妇故事》,虽然异本众多,但主要故事情节大体相同,大都遵循了男人娶到异类妻子、失去妻子、寻找妻子的叙事模式。比较中朝的螺女故事,我们发现两者的后半部分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中国的螺女故事大多讲的是小伙子为了留住田螺姑娘,藏起了她的螺壳,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或者说螺女找到了螺壳,离开了小伙子。而在朝鲜的同类故事中,则又添加了县令夺妻、夫妻化鸟的情节。上述的《螺中美妇》,就包含了多个民间故事中的常见母题,如“动物化身为人”、“平凡男子和高贵女子的结合”、“统治者对平民的侵夺”等,正因为这个故事集多个母题于一身,所以听起来尤为曲折动听。故事的结尾部分,夫妻先后化为绿鸟,双宿双飞,与中国《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中的梁祝化为蝴蝶、在人间蹁跹飞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平民百姓在故事中实现了娶美妻、过幸福生活的梦想,虽然这一梦想被统治者的横暴暂时打碎,最后夫妻仍化身为鸟,幸福的梦想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延续。
一对老夫妇生了个儿子,没想到是一条蛇。儿子慢慢长大后,想和金政丞的女儿结婚。他去了金政丞家,大女儿和二女儿看到是一条蛇,非常地厌恶,只有小女儿说,“只要父亲同意,我就出嫁。”于是她就和蛇郎结婚了。结婚那一天,新郎脱去蛇皮,变成了一位帅气的书生。一天,蛇郎对妻子说,他要出一趟门,让妻子一定把自己的蛇皮保管好,如果蛇皮不见了,两个人就没法再相见了。两个姐姐知道了这一秘密,悄悄把蛇皮偷走烧掉了,蛇郎果真回不来了。妻子为了寻找丈夫,钻进了岩石缝中,来到另外一个世界,可是蛇郎已经有了另外一位夫人。蛇郎说,谁能答对他的问题,谁就能成为他真正的妻子。最后,金政丞的小女儿答对了,终于和蛇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蛇郎这一异类丈夫形象也来源于朝鲜民众身边的自然生态环境,在故事中蛇郎仍然带有其自身的动物本质属性,如蜕皮、生活在岩石缝隙中等。此外,和《螺中美妇》故事一样,《蛇郎》也包含有“设禁——违禁——惩罚”三个恒定不变的情节单元。因违禁而受到惩罚是民间故事中经常出现的主题,如《金刚山八仙女传说》中不要把羽衣归还给仙女、《长者潭传说》中不能回头张望的禁忌等。“禁忌是不讲道理的,某种语言、某种行为或接触某种人、物与人们认为要降临的恶果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然而禁忌的处罚又是不可抗拒的。”违反了禁忌,有时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惩罚,如“化为岩石”、“夫妻离别”,在《蛇郎》故事中小女儿受到的惩罚则是可逆的,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赎罪和考验之后,她又有了和丈夫重聚的机会。在这个故事中,我们还能解读出很多有意思的情节,如三个女儿间的善恶对立。两个或三个兄弟、姐妹间的对比叙事是民间传说和民间故事中常出现的套路,如前述的《兴夫传》中兴夫和玩夫的善恶之争、《老姑草传说》中三姐妹之间的孝与不孝之争,而且年长者往往以反面形象出现,年幼者以正面形象出现,人物的幸福与不幸就取决于他们的善恶,道理浅显,易于接受。
如果说异类婚故事反映了人们对美好婚姻生活的向往,《求福旅行》故事则更进一步表达了人们对幸福的渴望。类似的《求福旅行》故事在中国、日本及西欧等地都有流传,讲述的都是感到不幸的一个人,为了寻找幸福踏上旅程,在这一过程中他又接受了别人各种各样的托付,来到神、佛祖或玉皇大帝面前请求帮助,神灵解答了他的疑惑,他一路回来转达解决问题的方法,自己也得到了报偿。
从前,有父子四人以种地为生,生活得非常艰辛,还要编草鞋来贴补家用。一天,小儿子对父亲说:“我要到天上去问问玉皇大帝,我们为什么活得这么苦?”父亲呵斥他说:“胡说什么,你怎么上得了天呢?”“我就是要去!”小伙子做了一根铁拐杖,“我一定要到天上去,这根铁拐杖磨烂的时候,我就能走到天边。”
小伙子上路了,他肚子饿的时候,看到了一间大瓦房,他打算在此睡一晚上。一个女子从房里走出来见他,他说:“我想在这儿住一晚。”女子让他住在门房里。吃饭的时候,小伙子打听到刚才的女子就是这个家的主人,她和一个老嬷嬷生活在一起。吃完饭后,两个人又见了面,女子问:“你住在哪儿?要到哪儿去?”小伙子告诉她自己从哪里来,说“我是家里的老小,靠种田编草鞋为生,我要到天上去问问,为什么我就得这么活着?”“那么,你到了天上,能不能也帮我申述一下冤情?”“什么冤情?”“我有房子有地,但只要一结婚,丈夫就死掉,我就成了寡妇,你帮我问问怎么回事?”“好吧!”
小伙子走到大海边,无路可去了,正在彷徨的时候,一艘小船开了过来。小伙子上了船,一阵风刮来,把船刮到大海中一座高耸的山下。山顶上盘踞着一只磨盘那么大的怪兽,小伙子上前一看是一条未能化成龙的巨蟒。那蟒立起来问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来?”“我要到天上去,找玉皇大帝述苦。”“我可以帮你到天上去,不过你要帮我问一下,为什么我没有升天的机会?”“好吧!”巨蟒喷出云雾,形成了一座彩虹桥,小伙子顺着桥到了天上,来到玉皇大帝面前。
“你有何事啊?”玉皇大帝问道。“您是如何设定我们父子四人的命运的?我们又种地又编草鞋还吃不饱肚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的福分仅此而已,能够早点死去就是你们的福气了。”“好吧,那么那个寡妇又是怎么回事呢?”“那个女子只要和得到如意珠的男子结婚,就能白头到老,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那么那座山上的巨蟒为什么不能升天呢?”“它太贪心了,有一个如意珠就可以升天,它有两个,所以不能升天。”
小伙子帮别人都问到了解决的办法,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顺着彩虹桥下来,巨蟒问他:“玉皇大帝怎么说的?”“说你太贪心了,有两个如意珠是升不了天的,给我一个吧!”“好吧!”说着给了小伙子一个如意珠,巨蟒化成龙升天了。小伙子又坐上小船,被风刮了回来。他又找到那个女子说:“你只要和得到如意珠的男人结婚,就能白头到老。现在我有一颗,咱俩结婚吧!”于是,小伙子结了婚,他穿上绫罗绸缎回到自己家,父亲和哥哥们看到他都很意外,从此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
这则故事听来不仅令人兴味盎然,而且从中可以品味到很多朝鲜民族的生活智慧。小伙子因为不满意自己的生活踏上了求福之旅,一路上他发现别人和他一样也有烦恼,只是烦恼的内容各有不同。在有的异文中,除了女子和巨蟒,还出现了老人,老人烦恼的是自己的梨树不结梨或者是治不好儿子的病等等。小伙子得到了他人的帮助,也倾听了他人的烦恼,并带着他们的嘱托重新上路,并凭借玉皇大帝告知的办法,一层层破解难题,最终一切圆满,实践了“救人就是救己”的朴素的生活哲理。小伙子的求福旅行始自于摆脱贫困生活、追求幸福的愿望,他的行动是积极的、主动作为的,但是从玉皇大帝那里得到的答复却是“你们的福分仅此而已”,所谓福分自有天注定,一方面是执着,一方面是无奈,蕴含着无法摆脱的宿命思想。
《孔菊和潘菊》是个家喻户晓的民间故事,可以称得上是个朝鲜版的《灰姑娘》故事,只不过在《孔菊和潘菊》中监司取代了王子,花鞋取代了水晶鞋,故事中黄牛、蟾蜍、仙女、小鸟纷纷登场帮助孔菊,成就了她的幸福。
从前,一个山村的农夫丧妻后又娶了后妻。农夫前妻留下一个女儿叫孔菊,后妻带来一个女儿叫潘菊,继母和潘菊既贪婪又凶狠,处处为难孔菊。一天,继母给潘菊一把铁锄头让她去锄一块沙地,却给孔菊一把木锄头让她去锄一块满是石头的地,孔菊在黄牛的帮助下锄好了。又一天,继母让孔菊将一个没有底儿的缸装满水,蟾蜍用身子堵在缸底帮助了可怜的孔菊。又一天,继母带潘菊去参加婚礼,让孔菊将布织好,将三石稗子捣出来。这一回小鸟飞来帮她剥干净了稗子,仙女帮她织好了布,并送她花鞋和新衣服去参加婚礼。孔菊走在路上正好碰到监司出行,慌乱中在小溪中丢了一只花鞋。衙役拿着这只鞋到各村找鞋的主人,潘菊硬说是自己的鞋,却怎么也穿不进去。孔菊一穿正好合适,于是孔菊与监司结了婚。继母和潘菊十分嫉妒,将孔菊推下莲池淹死了,并将潘菊伪装成监司夫人。可是没多久事情就败露了,潘菊被处死,孔菊重新复活,从此和监司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据调查,《灰姑娘》式的童话在世界各地流传的异文不下1500种,美国当代民俗学家斯蒂?汤普森就曾指出,“也许全部民间故事中最著名的就算《灰姑娘》了。”古往今来,人们对“灰姑娘”现象存在着难以割舍的情结,年轻的姑娘都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穿上水晶鞋的辛德瑞拉。与此浪漫的幻想情节相对,这个故事还反映了一个具有现实意义的继母主题。在民间故事中,继母往往是邪恶的化身,她总是千方百计地陷害前妻所生的子女。在朝鲜的封建家庭制度下,家庭的财产主要由长子继承,后室所生的子女没有任何社会地位和家庭地位。民间故事中继母贪婪、畸形化的形象是当时制度下围绕着财产继承问题产生的社会丑恶现象的反映,民众通过这类故事抨击了继母自私自利的人性弱点,实际上也是对当时社会制度的控诉。
第三节生活故事
生活故事是围绕现实生活、反映普通人勇气和智慧的一类故事。从朝鲜王朝后期开始这类故事逐渐兴盛起来,并且被大量地收录到野谈集中,从现在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它也在民间故事中占有很大的比重。这类故事主要是以日常生活为题材,以现实中的普通人物为主角,它的情节往往是在对立的人物关系、人物形象间展开,如封建官吏、地主、两班(贵族)与农民、庶民的对立,反映了当时不同阶级间的矛盾冲突。除此之外,还通过善与恶、美与丑、智与愚、成人与儿童之间的鲜明对比,反映了丰富的世俗生活内容。故事的结尾总是善良战胜了邪恶、平民百姓凭借聪明才智戏弄了官府老爷,表达了人民对平等、自由、幸福生活的向往。下面介绍三类有代表性的生活故事——官与民的故事、家庭故事和爱情故事。
一、官与民的故事
官与民的故事反映了统治阶级与人民群众的尖锐矛盾,故事中的国王、大臣、地主们虽然蛮横、狡猾,千方百计想剥削、欺压人民,但聪明的百姓总能通过巧妙的斗争,使他们丑态毕露。
如《当时狗不在》的故事是比较有代表性的,它将两班的愚蠢、贪婪和百姓的机智刻画得淋漓尽致。有一个贪心的两班从姓李的平民那儿借了两升豆子,因为当时只有双方在场,所以这个两班想赖账。当平民找到他让他还豆子时,两班反咬一口,大叫道:“你是不是疯了,我什么时候借了你的豆子,你有什么证据?”平民将两班的无赖行为告诉了乡亲们,大家十分愤慨,决定想办法惩治他一下。于是平民带着自家的狗和乡亲们一起再次找到了两班,一个乡亲说,“世上哪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快将你借的豆子还出来!”两班狡辩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借了豆子?”平民指着自家的狗说:“当时它看见了。”两班急忙辩解道:“当时这只狗不在。”乡亲们听了哈哈大笑,两班没办法只得还了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