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烧烤街出来,大黄生拉活扯地把大刘推进一家酒吧,没看名字,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进来第二次,当然了,这只是他当时的想法。
"黄总,您来啦,我去喊小梅陪你。"大厅的妈咪见到大黄喜笑颜开的打招呼,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不,今天不要小梅,你另找两个漂亮的妞子陪我们说说话。"
"怎么今天不要小梅了?"
"你照做就是。"大黄说着坐在一台沙发上。
"好嘞,这就给你叫人过来。"老鸨讪笑着走了。
"那小梅是什么人啊?"大刘满腹狐疑。
"酒女呗,说不定还是个小姐。"
不多时,两个穿着精简的酒女围了上来,从打扮上看,肯定是做皮肉生意的老手。其实在酒吧工作的酒女卖身是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去厕所小便是文明的事情,但大便也无可厚非,倒是成都那个誓死不肯卖身的姑娘的确少见。
"两位老板,好久不见哦。"酒女笑嘻嘻地贴上来打招呼。靠近大刘的是一只干瘪的小青蛙,长得很矮,瘦得让人担忧,胸部还没完全发育,像两个猕猴桃悬挂在衣服领口,两条腿比酒杯还细。
可是她的热情和大胆却弥补了她的羸弱,然而大刘却不能以同样的热情回答她,他厌恶朝边上挪了挪,心想空调的风再大一点儿就能把她吹走。
"黄老板,今天怎么会要我们伺候?"
"找你们聊聊天呗,你给这位老板说说你们的生活。"
"生活,不就那样,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一天要挣多少?"
"这要看一天有多少活了,黄老板多来照顾,肯定有赚啦,最好是全套的,我们的服务可是一流的哦。"
大刘一阵恶心,这两个人简直就是不知廉耻的皮肉机器,看着她们像水蛇一样贴在身上,油腻腻的手在自己大腿上游荡,大刘嚯地站起来,冲大黄说道:"你就带我来玩这个?"
"坐下,你急什么?"大黄朝他摆了摆手,对粘在身上的酒女说,"好了,你去把小梅叫过来。"
"不嘛,黄老板。"酒女撒娇着不愿走。
大黄掏出一百块钱给她,她才乐滋滋地走开。
大刘身边的小青蛙趁他坐下又顽强地游过来,伺机贴住他的身躯。大刘警惕地盯着她,说道:"别过来,你就坐那儿喝酒。"见她安分了,才放下心来故作轻松地盯着酒杯看。
"哟,小梅,你才来呀,想死咱们的黄老板了。"身边小青蛙的媚笑声使得大刘抬起头来,他想知道这个小梅究竟何许人物。
如果知道结果,他肯定打死不进这家酒吧,这肯定是大黄设下的圈套,但是,他想要得到什么呢?
大刘惊悸地站起来,半晌说不出话,小梅主动伸出手打招呼:"你好。"
"你--"大刘习惯性地伸手去握,伸出一半又猛地抽回来,重重坐回沙发。
"怎么啦?老板,不高兴啦。"小青蛙趁他不备又贴了上来。大刘头脑一片混乱,不理会酒女造次,捂着脑袋陷入痛苦,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酒,见倚在自己身上的人正举着杯子,跟她碰了一下,一咕噜喝下去了。
小青蛙不知大刘所思所想,见他态度大转,兴奋地给他杯子倒满,和他干杯,大刘头脑仍然混乱不可收拾,一咕噜又喝下肚。
小青蛙大为兴奋,把自己的酒杯倒满,凑到大刘嘴前,大刘张口喝了一小口,突然转过头来瞪着她,小青蛙的良好感觉还未退去,嗲声嗲气地撒娇:"喝撒喝撒。"
大刘突然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啤酒洒了一地,小青蛙还未明白究竟就听到大刘气急败坏地吼道:"滚,你给我滚。"
小青蛙哼了一声,离开大刘的身体一声不响地坐着,直到大黄给她一百块钱她才趾高气扬地走开。
"怎么了?"大黄从沙发另一头坐过来拍着他肩膀问。
"你。你们。我。我走。我走。"大刘说着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酒吧。
大黄追了上来,那个叫做小梅的女人犹豫了片刻也跟了上来,眼看着大黄就要抓住大刘肩膀时鼻子却冷不防吃了他一拳。
"告诉你,我最恨妓女。"大刘咬牙切齿地说,冲出了酒吧。
大刘再没有联系大黄,他关了手机随意找了个宾馆住下。在宾馆里,他彻夜难眠,电视里四分之三的频道都在打广告,真不知道中国的电视机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剩下的节目不是无聊的专访就是无聊的晚会,他看到电视里面很多人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把自己的一点点幸运吹嘘成天大的幸福,比如一个名不经传的歌手因为出了一张专辑就把自己当成天皇巨星,开口不是fans就是销量。
大刘继续换台,终于找到一场转播的足球赛,他看到那些运动员全场奔袭,累得大汗满头,就是进不了球,连值得喝彩的传球都没一个,他再细看,原来那些累得要死的人居然连球都没碰到,飞身铲球的动作虽然勇猛,却全是奔人而去。
他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中国的两支顶级球队在争球玩。大刘顿时没了兴致,失望地靠在沙发上,漠然地盯着天花板。许久,他缓缓垂下头来,掏出一枝烟点上,吸了几口,换来一阵猛烈的咳嗽,他匆忙捻熄香烟,倒了杯水喝下,喝完水才发现桌上放着一本书,《纳兰词》。
想必是上一个房客忘带走,而服务员收拾房间也太不仔细了。他拿着书坐回床上,百无聊赖地翻阅起来。
【摊破浣溪沙】
风絮飘残已化萍,
泥莲刚倩藕丝萦;
珍重别拈香一瓣,
记前生。
......
读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许小芹,想起在大学里和她谈论纳兰性德的日子。那些遥远的的温暖的日子就像树叶间的阳光零零散散地掉下来栖息在他的脸上迅速地滋长,一切清晰却又恍惚。他不觉痴了。
为什么要那么痛苦地忘记一个人,时间自然会使你忘记。如果时间不能让你忘记不应该记住的人,那么我们失去的岁月又有甚么意义?
谁的心不曾柔软?谁不曾纯情过,谁不曾痴爱过?谁不曾在某一片月光下痴痴的徘徊等待一个熟悉的身影?青梅散落的季节,谁不曾待字闺中紧握他送的发卡焦急地守候他归来的讯息?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可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长夜里,谁不曾恳求上天准许在水一方的伊人为你涉过泱泱溱水,含笑踏露而来,让你温馨的笑面,拂展她眉头远黛般悠扬的离恨。
脱下这层在现实中日渐风化以至坚硬的假面,谁能淡忘心中所有千丝万缕的牵挂和曾经为爱一段山长水远的刻骨恋情并将千沟万壑地伤痕夷为平地,谁又能问心无愧的把全身一块块坚硬的骨骼和着满腔赤红热血,重新去为一个本不该出场的人建筑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
第二天一早他就退了房,一个人走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看着街面的纸屑和树叶在晨风里像往事一般翻滚,一股苍凉感在他干涸已久的心底油然而生。
武汉之行,他没有达到目的,他原本打算第二天就向大黄表明来意,没想到大黄别有用心的找了个小梅出来,他不知道大黄想干什么?他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