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那个夏天,仿佛有人在四川盆地放了一把火,成都都快燃烧起来啦。男生们纷纷赤膊上阵,抗议似的游走在校园各个角落,女生们则做了最精简的安排,除了几个必须遮盖的重要部位之外慷慨地满足了男生的眼福,连那些泡妞圣手们都忘记了自己的目标。
非正课时间,绝大多数男生都只穿一条裤衩坐在宿舍电脑前操练CS,玩CS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菜鸟们受虐后都会破口大骂,在游戏里占了便宜的高手们也不甘示弱,毕竟别人是在问候自己祖宗。
菜鸟们发现嘴上都讨不到便宜后更加愤懑,导致肝火上升,全身燥热无比,声称状态不佳呆会再战,奔赴卫生间冲凉。
如果这个时候有女生潜入男生宿舍,肯定能见到一些比初中生理课本最后一章的插图更为生动的场景,因为大赵宿舍就在卫生间对门,他们冲凉一般都是--裸奔。
他们宿舍四个人虽然比较牛B,可是在CS这项活动上没有任何天赋,所以每到闲暇时候他们的状态都是这样:
CS--受虐--对骂--冲凉--CS。妈妈的,爷们不玩了,打球去!
在这里,我得对广大篮球爱好者们致敬,尽管CBA永远无法企及NBA的高度,我国的所谓篮球明星们除了制造噱头也没有出众的地方(姚明除外)。
但是,广大篮球爱好者们那叫一个赤诚,不管严寒酷暑、白天晚上、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照样在篮球场上龙腾虎跃,打得热火朝天,CBA那些专业球员要是有这一半的热情,中国篮球早就冲击世界了。
尽管这些大学生们狂热有余,但技术和体格永远成为正比,他们打球的目的或许只是告诉别人他们还活着,所以筋疲力尽之后只能回宿舍翻看哪个抽屉里藏着可乐或者等着谁大发善心请客。
"我要尽快找个女朋友,这样每次打球就有人送水喝了。"大柱趟在球场边休息时许下了一个切实当不实际的愿望。
"你以为有女朋友就天天给你送水?"大黄说这话时故意瞟了大赵一眼。
大刘领会,说道:"老大,问你一个技术含量非常高的问题,杜霞算不算你女朋友?"
"算是吧。"大赵含糊的说。
"什么叫算,你和她有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大柱专业的问。
"什么叫做突破性的进展?"大赵反问。
"突破性的进展就是说在性的问题上你突她破。"大柱专业的解答。
"流氓。"大赵白了他一眼。
"算了吧,我看,咱们还是自个儿找吧,Uncle Mao说的没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大柱说。
"哎,你看啥呢?"大黄拍着大刘的肩。
"看,那边,看到没?那妹子。"大刘指着球场边慢步走过的一女孩。
"就她呀,一个瘸子,你不会看上她吧。"大柱鄙夷地说。
"就她,你要怎么着?"大刘说,"我看到她好几次了。"
"品味也太低了吧,残疾人呃。"大柱将鄙夷进行到底。
"废话少说,你把她的详细资料打探来,今天我请喝水。"大刘坚决的说。
"没问题,明天中午给你消息。"大黄说。
"走,喝水去,我请客。"大刘豪迈地说。
姓名:许小芹。一般俗。
性别:勿庸置疑,女的。
专业:新闻系1995级03班。潜力不大。
籍贯:北京。天子脚下出刁民。
年龄:20。对爱情一知半解。
身高:163--166cm。普通水平。
体重:40--60kg。一般般。
三围:不详。
爱好:穿一卡通拖鞋在校园漫步。
残疾部位:右脚。
残疾原因:不详。
手机:五只鸡腿。
大刘忍痛花了五只鸡腿的代价换来了许小芹的手机号码,但一直不敢打,他怕太冒昧。
大柱支招:每日发三十条黄色短信骚扰她。
大黄献计:谎称寻找缘分发短信撩拨她。
热心的他连短信辞都想好了:您好,昨天夜里上帝托梦告诉我这个号码就是我的缘分。
如果你相信上帝,就应该相信缘分,那么你就更应该相信我就是你的缘分;如果你不相信上帝,那么,你就应该相信今天晚上观音姐姐还会托梦给我;如果你不相信观音姐姐,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托梦给我,千万别累着他们。
"费那劲干吗?直接找她说喜欢她不就结了。"大赵说。
"万一说了她没反应怎么办?"
"那就证明她不喜欢你。"
"这可不行。"
"那你还是发短信吧。"大赵说着往脑袋上喷了一抹摩丝,摔门走了。
"妈的,打球去。"大刘抱着篮球也摔门而去。
自从第一眼看到那个穿着拖鞋走路的女孩时,他心里就有一种爆炸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举手投足、一顾一盼、一颦一笑,都教人觉得怜惜。
连续很多天,他白天在校园里做风魔状狂奔,只为和她偶遇,即便从来不打招呼,看一眼他就感到莫大的满足,每天晚上他会梦见她,但他会因为梦到她而梦不到自己生很大的气。
相遇的次数多了,他偶尔看到她微笑时的样子,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但他知道这绝美的笑容不是为他的,于是她每一次微笑都像一朵无情的雪花落在他多情的伤口,所以他即感到兴奋又觉疼痛。
在这段时间里,他开始懂得雨声和风声都是会带来寂寞的;他寂寞得不是篮球说话就是跟自己谈天。
而她大概不知道这些吧?
他把篮球放在屁股下心不在焉的看着球场,不时回头瞟一瞟女生宿舍。他曾四次看到那个孤独的女孩从这里蹒跚走过,微风吹动着她的长裙露出白皙的细腿,像一幕揪心的长亭短景在他心底摇曳。
她是那样的孤独,像一株高贵典雅的百合。
她是那样的娇弱,像一株淡然开放的水仙。
她是那样的美丽,像他一直在守候的天使。
大刘就那样坐在炙热的球场边,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他一动不动,唯一的改变就是他转过身来面朝女生宿舍痴痴的守望着,以至于球场上的人只剩下三两个,他竟未察觉。
终于--如果没有这个终于,他将枯坐到黑夜来临,甚至明天、后天、每一天--那个女孩出现了,她挎着一个精致的小背包从女生宿舍楼口慢慢的走出来,一阵香甜的甘露刹那间滋润了大刘干涸已久的心脏。
她慢慢的走近,大刘一颗小心肝快要爆炸了,仿佛这一刻他已等待了千年--但是,他仍不知道该怎么办。
冲上去拦住她说我喜欢你?这不符合他的作风,再说他也干不了。
迎面走过去,给她留下一个酷酷的身影,让她陷入遐想?不行,自己的体格似乎达不到这种高度。
看着她愈来愈近,大刘脑袋一片混乱,双脚却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向前迈了一步。
操。大刘锤了自己一拳。
"喂。"身后有人尖叫。大刘转过身看到一个篮球正朝自己飞过来,大刘下意识的伸手拦了一下,没想到他一颗心全放在身后的女孩上,没接住球,球从他的手掌下滑落,继续向后弹去。
"啊!"身后又一声尖叫。大刘忙转过身,女孩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右脚。
"你怎么了?"大刘跑过来蹲在她身旁焦急的问。
"我,球砸到我脚趾了。"女孩抬起头来,眼里渗着泪花。
大刘回头指着球场吼道:"你,过来。"
有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这时,女孩已经把拖鞋脱下,脚趾头流出了血。
"你他妈看到没?出血了,你说该怎么办?"大刘愤怒得想杀人。
"哦,出血了,这样吧,多少钱我赔。"来人轻描淡写地说。
"你他妈再说一遍。"大刘站起来,瞪着对方。
"那你想怎么办?"对方语气软了下去。
"你他妈给我滚一边去。"大刘说。
那人耸了耸肩,去捡球了,捡到球后他朝女孩看了一眼,说道:"至于吗?被球砸一下而已。"
"你给我站住。"大刘喝道,"你想打球是吧,改天我陪你玩玩,今天的事你给我记着。"
"好,到时候我怎么找你?"对方问。
"你连我都不知道就别他妈在川大混了。"大刘虚张声势的说。
"你怎么样?"大刘重新蹲下来,看着女孩流血的脚趾,心里比她还痛。
"我,走不了了。"
"我扶你走,去哪儿?"大刘自告奋勇地说。
"去医院吧。"女孩无助地站起来,大刘迟疑了一下,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啊!"女孩走了一步,又蹲下去了,一粒晶莹的泪珠重重打在地上,摔成粉碎,溅起大刘揪心的痛。
"要不,我背你吧。"大刘犹豫了会儿,轻声说道。
女孩只看着地,似乎没听到。但大刘确信她听到,只是出于女孩的矜持而已。
"别害羞了,来吧,我背得起你,我以前还背过一个两百斤的家伙呢。"他加大了音量。
在通往校医院的路上,大刘一颗心起伏跌宕,又喜又急,喜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天使就静静地躺在自己背上,他真希望这是条没有尽头的路,那样他就可以永远背着心仪的天使了。
急的是,天使正忍受着疼痛的折磨,只有医院能给她帮助,他真恨自己怎么不懂医学护理,早知道有今天他就不学什么狗屁的材料物理了。这样想着,大刘不由加快了脚步。
医生给许小芹脚趾倒上双氧水,然后用酒精棉球擦拭,接着撒上白色的药粉,再用纱布包扎起来。
"你跟我来取药。"医生离开时对大刘说,乐得大刘撒手人寰。
"你脚还痛吗?"大刘取药回来看到许小芹静静地坐在楼道的长椅上。
"嗯,不过好些了,谢谢你。"
"别谢我,其实我该向你道歉。"
"道歉?"
"你知道的,如果我接住了篮球,或者不拦那一下,就不会砸到你了,也不用害你来医院了。"
"不是的,我本来就是要来医院的。"
"可是,还是我不对。"
"不怪你,真的。"
"对了,你脚是怎么回事?"大刘平静了心情。
"甲沟炎。"
"甲沟炎?什么东西?能吃吗?"大刘随口说了一句。
许小芹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应该不能吃吧,只是说指甲长错地方,长到肉里去了。"
"哦。"大刘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随即欣喜的说,"那你就不是残疾人了!"
"残疾人?谁说我是残疾人的?"许小芹第一次听到这个评价。
"啊,没,没谁--以后,我送你来医院吧。"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的脚我得负责。"
"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叫刘一峰,你叫什么名字?"
"许小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