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他说的没错。除了他,我恐怕是真的再找不出第二个肯渡我们过江的船家了。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他?
踌躇间,一名八九岁的男童一脸担忧的跑到那个男人的身前,小手紧紧的抓住了男人的衣袍。他带着哭腔的说道:“爹,你不能去,会死的。娘虽然病重在床,可她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同意你去的,
原来家中有病重在床需要照顾的妻子吗?他执意要先收钱,是因为他害怕自己无法再平安归来了吗?明知道会死,可还是要救自己心爱的人吗?
船夫一把抓起了男童的后领。将其拎到一边。抬眼望向我问道:“你考虑好了吗?到底要不要渡江?”
我淡淡一笑,袖口一扬,钱袋在半空中抛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定定的落在了男人伸开的手中。
男子的嘴角了扬起一丝笑意,俯身将那袋碎银交给了男童,他抚摸着男童的后脑。一脸的慈爱:“拿这些钱去给娘买药,这件事别告诉娘。爹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爹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娘。要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知道吗?”
听了男人的话,男童倔强的伸手擦去了眼角漱漱滚落的泪水,他咬着唇,深点起了头,一脸的坚决。
男人笑了笑,抬起了头冲着我和花溶吼道:“走吧!”
清楚的看见了他那凝在眼间的点点湿意,我不由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看向花溶:“刚才船家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此行,生死难卜。你我还是就此别过吧。”明知道自己要走的是怎样的一条不归路,我怎么还能再继续拖她下水?
说完我转身跟着那名船家向着齐岸泊在江边的一只小船走去。身后花溶僵直的站在原地,一脸的郁结,犹豫再三终还是没有跟上来。
我浅身踏上了木船,冲着船家唤道:“走吧。”
男子一愣,疑惑的望了望身后站在岸边的花溶问道:“她不去了么?”
“恩。”我远远望着岸边那抹娇俏的身影淡淡的点了点头,“是啊。”
男子点了点头,轻声叹了一口气:“也好。”说罢伸手擎起了手中的竹竿,木船顺势缓缓的荡起,斑斑水纹划过,挽起了层层的涟漪……
我出神的凝望着潺潺的江面……
“等等”身后传来了花溶急声的呼喊,回头望去,花溶已是踏着浅水匆忙的向我奔跑而来。
木船闻音静止于江边。船夫向她摊开了掌心,轻手一拉,花溶翩然翻身跃上了木船。
“我想我真是疯了。”花溶抬眼一笑,自嘲的说道。
我心一沉,不悦的望着花溶,阴沉的说道:“你为什么要来?”
花溶坐向了我的身边,轻声带过:“我说过了,我已经没有地方能去了。你是我唯一在宫外认识的人。我当然要跟着你了。”
回头观望,身后已是一片苍茫的江河,我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既然她已然决定是生是死都要与我相依相伴。那么我还能再规劝她些什么呢?
于是,一叶扁舟载着我和花溶,在苍茫的江河中幽幽的孤漂前荡,从白昼到黑夜,看尽了日出日落……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我们所剩的盘缠已经不多了。”花溶担心的冲着我说道。
看着她手中已经瘪去的包袱,我蹙了蹙额。
船夫听了我们的话,回过头平静的说道:“快了,今晚就能到了。”
听了他的话,花溶放心的一笑,而我却紧紧的锁起了眉心。
望着山边夕阳,残阳似血一般的染尽了高山和流水,眼前满是惊心动魄的鲜红。心中不知为何竟变得彷徨与不安起来。
离宫已经多日,靖王那里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恍惚中我似是看到了他那张冷峻阴霾的面容,深邃的双眸深深透着冷唳的寒光,伤痛又忧伤……
思及此,心中一紧,莫名的酸楚。我吃痛的扶向心口,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气,可却还是丝毫不能慰藉心中的疼痛。
我……究竟是怎么了?
依稀不知过了多久。
花溶似是一点也未察出我的不妥。她悄然附在我的身边轻声问道:“我们就快到沂山了,你说这个船夫怎么还能那么冷静?他难道就一点也不怕吗?”
我抬眼望向花溶,浅浅的月光映在花溶那张柔媚的脸上,姝丽如画。我望着花溶,淡然一笑:“你一定未曾真心的爱上过一个人吧?”
听了我的话,花溶一愣,她凄寡的笑了笑,目光凝望向了身下荡漾着的江水,茫然若迷中透出了深深的失落……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片噪杂的叫嚣声,身前那名船夫的身子蓦地一僵。他回头远望向我们身后,斗大的汗珠滑过脸盘,他面色凝重的低眼望向了我和花溶。
我的心猛然一沉,冷汗浮在额间。转头望向身边的花溶。花溶惶恐的望着我,美目骇然。她不安的拉起了我的手,手心已是冰凉。
我转头向身后望去,雾障中,一艘大船就着夜色正势若滂湃的向着我们的孤帆缓缓的逼近。
会是那些船家口口提及的海贼么?
明明,明明就差一步之遥我便能与他在沂山相会。
偏偏,偏偏却在此时东窗事发遭遇海贼的袭击。
究竟是上天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还是命运真是会弄人,一切的一切,我已经再无暇去参酌。只有化作悲怆的一笑,凄美的荡在了夜空之中……
船头,船夫紧臂摇着手中的船浆,可看上去却是在做着垂死的挣扎。而身后与大船间的拉锯也越发变得短促。
直到大船怔然的停在了我们的船边。船上,一名面目粗犷的彪形大汉眼睛直勾勾的盯向了我与身边的花溶,欲望凝满了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他回身冲着身后高声叫道:“兄弟们,这船上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我敢打赌,你们这一辈子恐怕都没见过此等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