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的喧嚣渐渐平息，虚空中的潮水消散不见，仿佛刚刚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成群的水手与工人呆呆地望着那个少年，目光中充满敬畏之色。
阴影处，梁秘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领域战技被破解的瞬间，他也受到反噬，再加上先前全力一击的消耗，此时已是无比虚弱、后继乏力。
梁秘书的脸色阴晴不定，完全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
他暗自咒骂道：“该死的，那到底是什么邪门手段……”
如果这个少年继续向梁秘书出手，他将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继续朝原来的方向行进，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梁秘书松了一口气，继而感到一丝难言的羞愤。
……
……
码头的另一侧，冬离一边调整自己的气息，一边缓缓向货船船员的方向走去。
沿途的水手看到他走过来，都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人群中分出一条道路。
在靠近货船的方向，一群人正警惕地看着冬离。
他们的衣着与周围的水手不同，看上去正式得多。为首的人更是一袭华衣，透露出浓浓的贵气。
冬离心中暗道，这些人多半就是来自北方的商人，货船由他们掌权。
“我想请问，哪位是贵商会的主事者？”他平静地开口，姿态不卑不亢。
那几个商人互相交换眼神，最后还是华袍男子站了出来，谦卑地说道：“武者大人来此，有何贵干？我们来自北寒巅，是联邦合法的商会。”
商人的话语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试探，又蕴含了警告的意味。
冬离能够理解他们的担忧。通神者插手凡俗事物，总归会有仗势欺人、蛮力逼迫的嫌疑。
但这个商会也有底气，毕竟联邦对于通神者不是一味纵容的。
众所周知，以现任总统为首的联邦政府，在任期内一直致力于推进法案改革，目的就是减少普通民众与通神者之间的摩擦。
北洲的历史上有无数血泪的教训，凡俗与武者之间的矛盾一旦激化，将成为无法解决的社会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如此，长久以来联邦法律对通神者的限制从未放松。武者犯法时，如果普通的武装力量无法将之制裁，那么联邦麾下的强者就会亲自出手缉捕，以神力对抗神力。
而关押通神者的监狱，更是传说中地狱般的存在。有了这样一道高压线，世俗社会的秩序才能得到基本保障。
基于这些考虑，几位商人见到冬离时并不过于慌张。但他们刚刚也看到了冬离的表现，知道这是位不宜招惹的年轻武者，所以姿态放得极低。
冬离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温和地说道：“诸位不必太紧张，我只是来此传讯。据我所知，贵商会的海货中包含一批九珍贝，原本是我们惊鸿楼预定的，却没有按时送到，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他在这边说话，并未刻意遮掩。另一边的梁秘书也竖起耳朵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想果然是惊鸿楼派来的人。
为了办成此事，他的老板此刻正亲自盯着惊鸿楼，防止那位婆婆出手。梁秘书亲自来码头坐镇，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他百思不得其解，惊鸿楼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通神者？以前怎么从未有过风声？
商人听到冬离的问话后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道：“原来武者大人来自惊鸿楼，没错，这批货确实是你们订的。但是我们靠岸之后，临吴食府开了高价……”
说到这，商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梁秘书的方向，继续说道：“他们开了高价，劝说我们转卖九珍贝。”
他的措辞颇谨慎，但冬离听出了所谓“劝说”的弦外之音，不由目光一冷。原来是临吴食府在从中作祟，逼迫商人转卖海货。
冬离在澜阳城住了不少时日，自然听说过“临吴食府”的名头。这家餐馆以整个临吴州的名字为前缀，地位尤其特别。
准确地说，临吴食府并不只是一家餐厅，而是一个庞大的集团。它的总店就坐落在澜阳城，也算是龙头之一。
关于临吴食府，冬离听阿华讲过不少圈子里流传的秘闻。
据说临吴食府的老板出身不凡，黑白通吃，鲜少有人胆敢招惹。传闻中这家餐厅甚至与临吴州武道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敢起这么嚣张的名字，比官方更像官方。
冬离目光闪烁，既然是临吴食府在捣鬼，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们有窥探的门道，能发现惊鸿楼为火莲节所做的准备，也能驱使通神者做事。
临吴食府之所以突然买进九珍贝，显然就是要在火莲节前夕给惊鸿楼使绊子，用心险恶。
商人们小心地观察冬离的反应，怕他恼怒出手，却见这个少年依然挂着微笑，好像并不放在心上。
冬离思索片刻，诚恳地开口道：“原来如此，但这批九珍贝确实对惊鸿楼很重要，我们不想放弃。希望贵商会能给惊鸿楼一个重新议价的机会。”
他说得十分客气，给足了商人面子，很快又补上一句：“你们放心，价格不是问题，至少不会低于临吴食府的出价。”
按照婆婆的意思，这批九珍贝必须拿下，关键是不能影响惊鸿楼的名声。相比之下，食材的成本反倒不值一提。
商人们对视一眼，显然已经心动。他们毕竟是逐利之人，既然有更高的出价，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临吴食府派来的武者已经输给眼前少年。只要傍上惊鸿楼，他们就能平安完成这笔生意。等到交接之后，货船立即返回北方，就算临吴食府再要勒索报复，也是鞭长莫及。
华袍男子沉吟片刻后打定主意，笑着对冬离说道：“我们相信武者大人，这批九珍贝本就是惊鸿楼预定的。”
冬离终于放下心来，当即用手链传讯，想尽快让人把九珍贝送进澜阳城，防止再生波澜。
北风拂过澜江，大日映在水面。
火莲节近在眼前，大宴将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