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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暂且安然

东方默觉得最近委实有些不好受。

在跟随高樊习武之前,她的武学生涯一直是处于每日聆听毒学师尊讲如何制毒、听药学师尊讲如何解毒的状态,那时虽是听进去了,却因年龄太小,根本不让碰那些实物。所以再怎么认真听课,少了亲手操作,学也归学个半桶水。后来随着高樊上了锦山,却又因为底子差,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姐姐们武艺突飞猛进,而自己还在一直巩固基本功。所以在成长的岁月里,比起几位伙伴,她向来游手好闲。

回来之后,一切跟从前大有所不同,东方默获得了亲手制毒的资格。正当她兴致勃勃地冲入密室中准备炼药时,才发现,这门功夫比起听师尊讲课,当真是难上加难。

东方默被派给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要在一月之内,炼出一瓶东方家族历代相传的杀手锏——洛城香。

洛城香,东方默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听。但她不理解其中的“洛城”二字从何而来,或许是原材料采自洛城一带;她只知道,那个“香”字的确是名副其实。因为,此毒最大的特点,便是其香。那味道馥郁、甜美,勾人心魄,令人欲罢不能。而这种拥有举世无双的香味的毒药,是分秒间置人于死地的烈毒,只要沾上一点,顷刻间便会毒发,烧灼五脏,侵蚀六腑,然后吐血而亡。

听家族的长辈们说,一直以来,凡中洛城香,暴毙而死的十之八九,除非在中毒后即刻服下解药,才有可能得以生还。但东方默现在可没时间考虑解药的问题,她得先把毒制出来了再说。

东方默清晰地感到时间在点滴流逝,看着面前桌上堆放得乱七八糟的原材,和被自己折得皱巴巴的药卷,她敲一敲自己毫无头绪的脑袋,硬是记不起之前师尊们讲过的技法和要领。

东方默向案上一伏,长叹一声——

“天神地灵啊,你们快救救我……”

卉宁屏息凝神,藏于紫荆殿的大堂石柱之后。

她方才来时,心中还暗暗感叹了一番,同为白鹤庄掌门,为何单韩非的住所便如这般富丽堂皇,而侯忠翰却只得待在那个冷清幽寂的青竹轩。不过很快她也没再多想这些杂乱之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一步步逼近单韩非的卧室,然后,找机会刺杀他。

卉宁不禁将手中的那把短刀又握紧了些。

她慢慢地沿着半柱香前预计好的轨迹移动,每一步落地都争取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很好,里面没什么动静,单韩非八成未能觉察。

她连呼气都小心翼翼,不知不觉,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不受控制,那种高压下的紧张令她的双手都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快了,就要到了。卉宁看见那间卧室已经一览无余地展现在自己眼前,卧室中央的那方床榻上,正躺着某个熟睡的人。

她无法抑制地冲进卧室,举起尖刀便狠狠地朝那个人刺了下去。

刀锋,携带着她的愕然,停顿在了半空中。

“……侯忠翰?”卉宁心有余悸地收回了握着刀的手。

“我真是搞不懂,这世上怎会有你这么蠢的人。”侯忠翰理了理自己的一身玄袍,忿忿地道,“方才你踏入紫荆殿时外边无人把守,一步步靠近卧室时没人发现,到头来想要行刺,发出那么大声响也不被觉察,你认为有可能么?没长脑子也该想得明白这是有人给你下的套吧?”

“我……”卉宁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事实上她应该感到庆幸,若刚才一边用二指顶住她的刀,一边从床上翻身站起来的人是单韩非,她肯定就一命呜呼了。

侯忠翰瞥了她一眼,无语莫名。

许久之后,卉宁才恢复了心神,抬起头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侯忠翰扶额:“我早就看出这些天来你又有些按捺不住,火急火燎想对单韩非下手,所以我故意挑了今日,趁他带着随侍外出把这周边的临时守卫都支了开,想试一试你。果不其然,请君入瓮,你就乖乖往陷阱里跳。”

卉宁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不服道:“那又如何?我就是想早一点手刃仇人,不可以么?你叫我规规矩矩地做一个白鹤庄弟子,可这些时日下来,我发觉若是照这样下去,能够报仇的日子必定遥遥无期,我难道还要一直静观其变?”她皱了皱眉头,又道,“不要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话,放在我这,不受用。”

侯忠翰轻咳一声:“那如果今日一把夺下刀的人是单韩非,你可就如愿了?”他有些好笑地道,“若真当如此,我也确实想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个死法。”

她被他说得难堪,闭口不言。

“所以,”半晌,卉宁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大费周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她很难相信侯忠翰浪费功夫却无所图谋。

“目的?”侯忠翰冷眼看着她,“我的目的就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卉宁,你要再敢轻举妄动,下趟就再也无回转的余地,直接送命。”

卉宁深吸了一口气。

“侯忠翰,你……”她顿了顿,还是心有疑虑,“是真心保护我?”

侯忠翰愣了一愣。随即,他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转过身去大步往回走。

“先前讲得很清楚了。你要做的事对我有利,所以我会提供帮助。我也说过,如今日我这般大费周章地教训你,这是最后一次。”他边走边道,“诚然我心里相当害怕,你哪天被单韩非抓个现行,他那老狐狸,一定会逼你招供,到时你若拖了我下水可就不妙。我瞧着你也就这点出息。”

北冥靖翎郁闷地将磬滕鞭一圈一圈绕好,挂到腰间银扣上。

转眼,在父亲的指导下练武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十天半个月,可明明如此简单的基本鞭法,自己却仍然做得不熟练。也难怪北冥禹给她讲解示范了许多遍却仍未见成效之后,冲着她又是一通责备。

身边的大多数弟子都已经回去用晚饭了。若非天色渐暗,光线不足,北冥靖翎还想着再多研究一会的。收起鞭子正欲离开校场,转头一看,身后十数步外那不起眼的平地处分明闪过一道道剑光。

北冥靖翎扯扯嘴角。南宫循确实比其他人都用功得多,光是这一小段时间自己都看在眼里,足可想象他这么些年来是怎么过的。之前,对于明明是自己继承了北冥血脉,而北冥首徒却是他南宫循这一点,她在心里还抱有十足不平,现在想想,这不平来得当真是没有道理。

却见正舞着剑的修长身影突然被一股凶狠的剑气震到,他一晃,那道凛冽的寒光便脱手飞了出去。未经思考地,北冥靖翎一瞬间便挡在了南宫循面前,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将那把险些失控的剑稳稳固定在了空中。

南宫循略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瑛琉?”北冥靖翎也惊讶地望着南宫循,握着手中那把历经千锤百炼、品貌精美绝伦的长剑,“父亲赐你的?”

南宫循喘息着极轻地道了一声是,音量小到让她几乎不能确定他是否说了话,但很快南宫循便平复下来,又变回平常冷漠的神情。

此剑在整个武林的名气非比寻常,产自西府,由世代名匠顾纯所铸。江湖中多有出自此人之手的杰作,可南宫循所得,却是那位顾老先生最为得意的一把。此剑初出剑庐之时,剑锋锐利、刃口平直,剑身更是打磨得极度光滑,如青光明镜,又胜通透璃石,故名瑛琉。瑛琉剑于二十年前首经问世,后赠予四大家族,南宫博携之为贴身佩剑——在紫电青霜盈于武库的南宫世家中仍能脱颖而出,足见其珍奇。

南宫博执瑛琉剑曾有多少威震八方的时刻,这柄剑上新伤旧伤不少,免不了修修补补。而最近一次大动,却是十四年前的重铸……

左刃保留至今的斜向豁口倒映着那年的惨烈,瑛琉剑峰在南境战役中几乎被削了去。后来送至杭州剑庐,重铸时匠人见剑身太多血污、划痕,刮也刮不掉、磨也磨不平,本想直接熔断,可南宫博说,从裂印处重接,下半部分加固剑心,只熔外层。

这剑浴火重生,仿佛仍像出世时那般闪耀,但从此以后,它的剑身上多了一道永远烙下的伤疤。南宫博却不愿再碰瑛琉剑,亲手将它转赠给了北冥禹,而北冥禹对此剑的每一次修整,都有意保留了那道痕迹。

如今北冥禹将这把剑授予了南宫循。这其中多少意义,北冥靖翎难以名状。

北冥靖翎自然地联想起另一桩往事。当年,北冥禹请南宫博亲身传授给侯忠翰瑛琉剑法,给他用的却是普通的剑。这跟父亲先前只给自己一把骨鞭的做法如出一辙,都是为了先让他们把技艺练得更高妙,再去驾驭真正的宝器。北冥禹对侯忠翰说,等他随高樊三年学艺回来,若是他的武功和剑术能够达到至精至纯,就会把瑛琉宝剑赐予他。

可谁又知三年后会是这样的光景?

北冥靖翎看着此刻正安然躺在自己手中的长剑,叹了一口气。现在它已经属于别人了,虽然,那个人也同样当之无愧。

“方才出手相助,多谢。”南宫循开口道。

“不必。”北冥靖翎答,又问,“你在练瑛琉剑法?”

南宫循点点头。

北冥靖翎忆及往事,便道:“旧时的北冥首徒侯忠翰和你出现过一样的问题。在练瑛琉剑法时,即便用的是普通的剑,他也曾一度难以招架,足见光是剑法本身都凶悍异常;何况瑛琉之元灵世间少有,世人言其‘焚于兵燹浴于血光’,这么犟的一把剑,你只以一己之力强压,定然架不住。因而你不当急于求成,如此反会伤及自身,练成的关键,唯有耐心二字。纵然艰苦,但等到你发现你能控制它时,便是入了大道。”她言罢,又觉自己此番颇有好为人师之意,故而补充解释道,“这都是从前父亲和南宫掌门对侯忠翰的指点,由他转述给我的……我也并无冒犯,就当多提醒你一遍吧。”

南宫循沉默地听完。许久,他轻声道:“既然如此,作为交换,我也顺便指出你练习鞭法时出现的疏漏之处。”

北冥靖翎懵了一下,才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原来这家伙早就发觉自己的问题所在,他分明看在眼里,却又偏偏不讲出来。委实是欠揍了些。

“挥鞭。”这口吻像是发出命令,可他的神情平静而温和。

北冥靖翎抽出磬滕鞭,握住柄,一扬手,鞭子就腾空飞起,绕出一道棱角分明的亮线。她轻盈的身姿摆动着,乍看像是在舞一曲惊鸿。磬滕鞭在空中飞扬的炫影与她的步调完美契合。

手腕处却突然传来彻骨的寒凉。

她的动作被迫停了下来,因为此刻,她的手腕被南宫循紧紧地扣住。那段长鞭由于丧失了施加在其上的力道,还未来得及完成它应有的轨迹,便猝不及防地从北冥靖翎的头顶上方落了下来。

鞭子锋利的边缘微妙地蹭过北冥靖翎的脸颊,霎时间留下一道肿起的红痕。

“看到了么,这就是错处。”南宫循突然凑近,将她握着磬滕鞭的那只手臂压了下来,“一套完全正确的鞭法,在使用时,绝不可能出现伤到持鞭者本人这样的状况。”他的目光在她那道红痕处稍作停留,“你虽然挥起鞭来有模有样,但因为施力方向和着力点都不对,所以当你的动作突然中止时,鞭子就会顷刻间失去控制。”

北冥靖翎似有顿悟。她完全没有理会自己正隐隐作痛的面颊,而是略微有些兴奋地再次握住手柄。能够突破习武过程中的某些瓶颈,对于她和他们所有人来说,确实都是令人兴奋的事。她退开几步,一边低头重新调整,一边自顾自地道:“那么,我应该要把力道加在整条鞭子上,而不是光顾着握紧鞭柄。方向的话,应该顺着鞭子旋转的方向。对……”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明白,情不自禁露出一个释然后的笑容,随即抬起头,目光却迎上南宫循冷冰冰的眸子,结尾的音调便一瞬间下滑,“……不对?”

南宫循笑一点:“是对的。”

北冥靖翎才放松下来,点点头,忍不住又望向他的眼睛。好似漏进了周身渐浓的暮色,那瞳仁映出一种奇异的藏青,让他就连一丁点笑意都泛着冷。

一切到目前为止,还风平浪静。

所以每个人,都可以暂且安然。

数日之后。

北冥靖翎看着面前悠闲地躺在水塘边垂钓的人,简直顿感敬佩。

“那个,师尊,”她坐立不安,“这样真的可以么?”看看周围,草长莺飞,漫山青翠,草坪和水塘,多美的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致——只是,这会儿,应该是北冥靖翎正在北冥禹那边练功的时候。

“我说小丫头,你一直在这儿担心什么?”孔祖呵呵地朝她笑着,完全一副不上心的样子。这就是孔祖最让她佩服的地方:第一,他竟然这样不把北冥禹放在眼里;第二,他自己为人师表的,也可以如此乐得其闲,把手下那群徒弟落在一旁不管。

北冥靖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不担心了。”反正是她偶然遇见孔祖,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被心情大好的对方拉到这里清闲来了,到时若父亲问起来,直接把责任往他头上推就行。

“你才多大啊丫头,年纪轻轻的别叹气,叹气老得快。”孔祖随手捡起一根竹棍往她头上敲了敲。

“不要叫我丫头。”北冥靖翎咬牙切齿地道。

“师父。”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北冥靖翎回过头,看见是如烟。

“师姐。”她站起来迎道。

如烟温和地笑了笑:“见过大小姐。”随即转过头对孔祖说,“师父,方才您安排让弟子们做的那些基本功,我们练完了。”

孔祖头都不回一下:“再做一遍。”

如烟无语地望着他光秃秃的后脑勺:“师父,这已经是第四遍了。”

“哦,这样么……”孔祖挠挠头,“那你回去吧,今天就练这些。”

北冥靖翎闻言顿时瞠目结舌,心想要是自己是孔祖大师的徒弟,那该有多轻松啊。

“是。弟子告退。”如烟规矩地行了个礼,即使孔祖自始至终完全没有回过头看她。如此恭谦知礼,北冥靖翎朝着如烟望去,对她好感颇增。这在北冥靖翎身上倒是罕见,毕竟她从小认生,对不怎么相熟的人,历来是不上心的。

北冥靖翎拉了拉孔祖的袖子:“师尊,我和师姐一起走。”

孔祖面露惊讶之色,但很快就做出一副老顽童的姿态来:“你跟她去有什么好玩的?”他翻了个白眼,似乎意见很大,“老夫今日难得心情极佳,想来钓几条鱼晚上煲了吃,你又没什么事,就不能呆在这儿陪陪我么?”

“师尊,我是想跟这位新来的姐姐认识一下,您放我去吧。”北冥靖翎觉得自己在撒娇,但其实她的语气听来却郑重得古怪。

看北冥靖翎一本正经地撒娇,十几年来实是几位长辈背地里的乐趣之源,孔祖忍俊不禁。他摆摆手:“得了得了,你们走吧。”又转过头来朝着北冥靖翎补充一句,“不过,我钓到的鱼,今晚可没你的份。”

北冥靖翎笑着点点头:“好、好。”孔祖做菜的手艺那绝对是没话说,但平日里,只要她想吃随时都可以去找他,所以也不怕这一天吃不着。

两人并肩走在周身一片绿意的羊肠小道上。

“师父他……”如烟忽然转过头来,“从来都是这样?”

北冥靖翎点头以示肯定,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师姐天天都和师尊相处在一起,他平时是怎样,你不该很清楚么?”

“不一样的。”如烟笑着摇摇头,“他对你的态度,和我们切实是不一样的。”

“也是。”北冥靖翎礼貌地回敬了一个笑容。毕竟孔祖大师和师伯他们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感情总会深厚些。

如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北冥靖翎,但不去看她的眼睛。她环视着周遭,神情中似乎带着某种零星的焦灼感,语气上却淡然道:“不过在下很是奇怪,这个时候,大小姐不是正该随着掌门练功么?”

“这个没事。”北冥靖翎漫不经心地说,“我父亲若知道是孔祖大师拉我来,就不会责备我。”

如烟却像没听见一样,一边环视周围,一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般:“大小姐应该早些回去练武……”

北冥靖翎疑惑地转头。

——所以她这是在下逐客令?

北冥靖翎的面上随即绽出一个极其浅薄的笑意:“确实。难得今日孔祖大师能给师姐放松,我便不打扰师姐独自游玩的兴致了。”语气却渐渐凉下来。虽说平日里北冥靖翎在北冥禹的高压礼教下,着实很少有机会能盛气凌人一番,可到了某些时候,还是得摆出大小姐的架子来。

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如烟才回过神,很是受用地接了一句:“哪儿的话,大小姐若是能赏脸陪同才更好,在下只是担心你会遭到掌门责备罢了。”她反应到是快得很。

“哦。那走吧。”北冥靖翎满意地——不,只是在心里暗暗满意了一下,脸上仍是像刚才一样平淡无常的表情。她拉起如烟往回走。总归就是个小孩,她偶尔确实也需要尝尝这种在别人眼里看来有些无趣的优越感。

如烟看着北冥靖翎的眼神里,是貌似习以为常的顺从,以及清晰可见的不屑。

“所以,”北冥禹挑眉望着北冥靖翎,“你又是被孔祖给拉去了?”

“是。”北冥靖翎跪在地上轻声回答,她在心里默道,师尊真是对不住了,次次都得拿你来当挡箭牌,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说的也是事实。于是她的底气足了起来,特别理直气壮地抬头望着北冥禹,等待他的下文。

不料北冥禹并未多问,直接摆摆手道:“先回去吧,我懒得说你。但若下次再敢这样,休怪为师不客气。”说完便从座位上下来,一个人走开了。

北冥靖翎心中一喜,远远地道:“是。”看来今日北冥禹心情特别好。

转眼望向厅堂,才发现正从内室走出来一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

“阿渊。”北冥靖翎开口叫道。

西门渊满面笑容,走过来顺手握了握北冥靖翎的肩膀,像是个长辈一样地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小月不见,靖翎你的功夫长进了没有?”

“还轮不到你来关心我这个。”北冥靖翎冷冷甩过去一眼,她其实很反感作为自己挚友的西门渊用这种口吻来跟自己说话。但她又摆不住架子,只好无奈笑着搭腔道,“你可是有空来北冥了?”

“闲来无事,爹娘最近忙于别的事情没怎么管我,我就想着来这边看看你。”

北冥靖翎这才明白为何北冥禹会心情大好,八成就是因为见着西门渊这客人了。他的长辈缘当真叫人无话可说。

西门渊拉起她朝北冥禹的住处走去:“掌门刚才邀了我到他的庭院里去品茶,你也一起来吧。”

“我?”北冥靖翎看了他一眼,“阿渊,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能和父亲一起坐着喝茶的次数屈指可数。”

西门渊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认真起来:“我自然知道。”

她耸耸肩:“那便是了。”

他的神色几番明灭,半晌,轻咳一声:“那我今日就要去和他讲讲。”

“有什么好讲的?”她笑一点。

“如今你正式成了直系,日日随他习武,若你们之间还是跟从前那样不咸不淡,可像话吗?”他皱眉,“其实这些我早就想说了。虽然我们都很了解,掌门他严苛待人并且更加严于律己,可终归作为一个父亲,竟然和自己的女儿生疏至此,天底下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他拍拍北冥靖翎的肩膀,“你说是不是?”

北冥靖翎看着他,眨眨眼,想说些什么,却终还是没说出口。一来她并不需要他帮忙去改善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二来这个问题实在意义不大——她说是,有什么用呢。

白象牙铸成的精美庭院里,竹影绰绰,清风拂面。

西门渊和北冥靖翎两人齐齐到来,向北冥禹跪地问安。北冥靖翎还是跟着来了,出于唯一的一点好奇心——因为上一次和北冥禹同席饮茶,她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并且,她很想知道父亲对待西门渊会是怎样的姿态。

“起吧。”北冥禹没有看两人,而是径自喝了一口茶。北冥靖翎站起来抬头,才看见南宫循正面色悠然地坐在北冥禹对面。心中的一丝小情绪更是有些微微翻腾。

这样的事情日后怕是多了去——北冥靖翎的脑海里冷不丁便冒出南宫循的这么一句。现在看来果真如此,父亲待他比自己要亲近得多;嘴上说着不在意,可真到了此处却也还是不免有些酸涩。她只得一边怄气,一边又佩服南宫循字无虚言,不久之前说过的话,这才半月光景便印证了。

北冥禹扫了一眼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三人,目光停在北冥靖翎身上,语气却似漫不经心道:“她跟来做什么?”

“掌门。”北冥禹这话正中西门渊的下怀,北冥靖翎心想,看来他是要开始他的一番演说了,“……我一直认为,掌门,无论一个人多么威严苛刻,但在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的时候,”本来西门渊一口气说得特别顺溜,结果他偏偏在此刻抬起头来望了北冥禹一眼,气势就像被抽走了薪柴的火焰一般瞬间弱下去,“我是说靖翎……在她面前,您还是应该更像一个父亲,而不是一个掌门……”

北冥靖翎咬着嘴唇,登时无言,心里顷刻间便打消了西门渊能够此战告捷的念头。果然,即使口才过人如西门渊,当着北冥禹的面也没法妙语连珠啊。不过她并无失望,横竖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对传统父爱的渴求在年少时便早已冷却,如今也只将这份渺渺的期盼压在心底,让最寡淡的师徒关系成为了习惯。若是哪天突然有了质的改变,她反倒会不适应。

北冥禹淡淡地看了西门渊一眼,笑了起来。

“你这是扯到哪里去了?”他抿了一口茶,“她平时很少跟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喝茶,我不过就是随口问一句。”

西门渊略有沉默,随即无奈地叹口气,低下头:“恕弟子多嘴。”

虽然不应该这么做,但北冥靖翎此刻在心底里是忍不住嗤笑的。毕竟在交往和说话的领域里,西门渊何曾能吃到败仗,今日看见一次,觉得委实还不够过瘾。

坐在另一面的银衫少年微微抬眼,看着显然在憋笑的女孩,扬了扬眉。他确有奇怪,明明她是话中主角,竟为何做了看戏的那个。不过他的情绪一闪而过,只需默然端起茶盏,便不见异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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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革家是指在各种包括政治、社会、文化、经济、宗教等方面作改良革新做出重大贡献的人。相较于革命家是以暴力的方式推翻原有事物以达成改变新状的目的,改革家是指在现有的政治体制之内实行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