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发之前给邓展能发了一条微信,邓展能没回。
没回,咋办?
除了工作,秦钦平时不喜欢给不熟悉的人打电话,连微信语音都更愿意转为文字版来看,所以她才当不好记者只能做个编辑,秦钦自己对自己有这个认知。
不回复又怕过去扑空,那就先回家接着收拾东西吧。
秦钦回家,一开灯给自己吓了一跳,之前打包好的行李大部分都消失了,包括她的笔记本电脑、迷你吸尘器以及刚买回来还没拆封的拖鞋和袜子,只剩下两床旧被子和几摞旧书。
之前那种因为没睡好而导致的眩晕感又来了,这种感觉让秦钦几乎站不住,站不住就先坐吧,坐在床上秦钦才发现自己坐也坐不住,那就躺下吧,结果没想到自己躺下就睡着了,在睡着之前,秦钦尚存的最后一丝意识是:
报警电话是多少来着?
结果睡了不到10分钟就被电话吵醒了,心烦意乱地接起来一听,是邓展能。
邓展能说:“不好意思,刚才在开车,才看见你的微信。”
秦钦问:“报警电话是多少来着?”
邓展能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紧张,问:“你怎么了?”
秦钦说:“哦,我想起来了,是110。”
邓展能问:“你在哪儿?”
秦钦说:“我在家,家里就我,东西都离家出走了。”
邓展能说:“你等我。”
挂了电话,秦钦又想,是接着睡还是报警,是报警还是接着睡,想了几个回合,就又睡着了。
睡了没多久又被敲门声叫醒,秦钦并不想去开门,虽然醒了但是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敲门声音更急了,一声声的,多像是厄运的召唤,想想也不对,她和厄运之间哪有门存在啊!
于是艰难起身去开门,一开门就见邓展能站在外面问:
“怎么不开门?”
秦钦楞了一下,反问:“我怎么没开门了?”
邓展能没搭理她直接往里走,边走边问:“行李丢了?”
秦钦说:“丢了一部分,也没全丢。”
邓展能问:“选择性丢的?”
秦钦说:“是,选择了贵的新的和又贵又新的东西。”
邓展能问:“都是什么?”
秦钦就和他说了一下,邓展能蹲下翻了翻她的行李,然后抬头对秦钦说:“会不会是熟人干的?”
秦钦看着邓展能,缓缓地说:“我弟弟。”
于是赶紧给弟弟打电话,弟弟终于接电话了,听秦钦问他,没想到直接承认:“啊,是我啊,怎么了?”
怎么了?秦钦心想,自己的舅妈到底生了个什么出来?
秦钦咬住的牙像煮着沸水的锅盖,被体内汹涌的情绪顶撞着。
秦钦问:“那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
秦科说:“行啊!正好我还有东西没拿完呢,我这就过去。”
还没拿完?
挂断电话,秦钦对邓展能说:“报警。”
邓展能说:“报警干嘛,又要抓你弟弟啊,你之前不是抓过他一次了吗?”
说完又有点儿憋不住笑。
秦钦若有所思,自言自语:“是啊,已经抓过一次了,没有用……”
秦钦的眼睛又直了,邓展能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
秦钦没说话,站起来就往门口冲,邓展能连忙拉住她问:“干什么去?”
秦钦转头答:“去买雪糕!”
邓展能的嘴角动了动,笑着问:“优尔的雪糕?”
秦钦看着他的笑,才反应过来他也看了优尔的广告,猛地挣脱,大喊:“我再也不买优尔的雪糕了!”
说完冲了出去,不到30秒又冲了回来,拿了手机又往外冲,路过盯着她的邓展能直接瞪了回去,说:
“看什么!你不用手机支付啊!”
一会儿回来,真的拎了一大袋子雪糕,然后拿了个盆,蹲在地上,拽了拽自己的运动连衣裙,拆了雪糕纸就往盆里扔,扔了两个抬头问邓展能:
“你吃不,菠萝味儿的。”
邓展能问:“你这样不浪费吗?”
秦钦说:“这是最便宜的了,我也要让他尝尝雪糕的厉害!”
说着拆了一个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下来,怒火对抗住了牙齿敏感,秦钦只皱了一下眉,就将嘴里的冰嚼得咔咔作响,心想,爽,然后继续拆雪糕,都拆完了,秦钦又拿了擀面杖把雪糕怼碎,又倒了点儿水进去,黄澄澄黏糊糊的一份调配好了,站起来的时候颇有成就感的呼出一口气,又去拿凳子,手一碰凳子凳子都咯咯响,秦钦端着盆,晃晃悠悠地往凳子面上踩。
邓展能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很想知道他们老秦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生出来的孩子都各个身怀绝技,他很期待接下来的剧情,但是他的良心耽误了他。
邓展能忍不住说:“你小心别摔下来。”
秦钦正费力往门上面放盆,说:“那你还不扶着我!”
她往上举,裙子也跟着往上窜,里面穿了黑色的安全裤,显得大腿根部更加雪白。
邓展能走过去,又有点儿怕她这盆搁不住,翻下来淋在他身上,其实他更怕她这个人站不,倒下来摔在他身上。
邓展能咳了两声,转移视线看着秦钦说:“你能不能冷静点儿,先下来。”
“不能!不帮忙就别耽误我!一会儿秦科就来了!”
邓展能看着热情高涨的秦钦,没有办法,秦钦的裙子松散,他往上一瞅就能看安全裤的全貌,他突然注意到被安全裤包裹着的小肚子,他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监控里无意看到的小肚子是瘪着的,现在却凸出来的,看来是真的胖了不少。
邓展能说:“你胖了不少吧?”
秦钦在上面认真地调整角度,没太听清,问:“什么?”
邓展能说:“我问你是不是胖了不少?”
秦钦问:“你怎么知道?”
邓展能说:“我看见你的小肚子了,安全裤勒着还这么鼓。”
秦钦听完一个手滑,邓展能一个飞身闪躲,一大盆黄澄澄黏糊糊的特调就被秦钦接了个满身,邓展能转过头看着秦钦张着大嘴傻在那里,顶着这一身湿漉漉的黄,还散发着浓浓的菠萝味,好像刚浇了糖浆的人形蛋糕。
秦钦想的是,以后再也不吃雪糕了,谁生产的都不吃了。
邓展能想的是,秦钦这个样子竟然还有点儿可爱。
就在他们思考的这一秒钟后,凳子散架了,邓展能想伸手去捞但已经晚了,秦钦摔了下来,后脑勺着地,脸像一块脚垫儿一样铺在门口,秦科进来了。
秦科刚要迈腿进屋,低头就看见自己的鞋底正悬在姐姐的脸上。
他停下来问:“姐,你这是在干嘛?”
姐姐听到弟弟的话,哇的一声咧嘴哭了。
邓展能赶紧过去扶起秦钦,查看秦钦的后脑勺,秦钦咧着大嘴哭嚎,邓展能说:
“别哭了,后脑勺被磕出个包,越哭越疼。”
秦钦就不张嘴了,改为默默流泪。
秦科也蹲下来说:“姐,你这满身什么啊,黄不拉几的,雪糕吗?”
秦钦一听又想咧嘴哭,可后脑勺是真的疼。
邓展能问:“晕吗?”
又举了三根手指问:“这是几?”
又问:“我是谁?”
秦科也问:“是啊,你谁啊?”
秦钦一个都没回答,就是哭。
邓展能抱起秦钦对秦科说:“送你姐去医院看看吧。”
秦科上了邓展能的车才想起来,这不是他前一阵子撞得车主吗,他想起来这事儿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怎么都到家里来了,是不是需要赔的钱太多了。
于是一路上一句都没敢问,秦钦身上的粘液弄得车里全都是,邓展能找了条毛巾让秦科给秦钦擦擦,自己开车,秦科擦得过来秦钦擦不过来这车,再加上之前赔的钱不知道得有多少呢,到了医院趁着邓展能去挂号的时候直接跑了。
等邓展能挂完号回来,发现就秦钦一个人迷迷糊糊地爬在临时病床上,她弟弟已经没影了。
医生给看了看,又拍了片子,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儿轻微脑震荡,休息一下就好了,还夸邓展能,送来之前冰敷做的不错嘛。
邓展能心想,可不是不错嘛,一盆雪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