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深处走,便快触到山的脚趾头了。不过,这阿庙村真是大,走到现在还没到外公家呢。这一路上时不时出现在眼前的海棠树,好似随意种植的,一点逻辑也没有。一路随行的惬意极了的香气,总是有一股刺鼻的浓烈情感,妥妥的上头。阿时想,妈妈此时的心情或许就是这般。
“看”妈妈指着远方由连绵不断的低矮山丘组成的丘陵,它们被黄昏的光亮包裹着,像是美好世界里幻想出来的乌托邦。但在此时,它们却是那么的真实。“有许多仪式和宴会都是在那后面举行的,包括阿庙村的神庙也在那一片。只不过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阿时瞧了一眼,确实看不到。便问:“这些红辣椒什么时候可以拿下来?”
“到外公家了。由外公和外婆帮你取下来”
“什么时候到啊?”
“马上就到了”
他们又拐了一个弯。褐色的石子路突然变成了奶白色的石子路,路两旁排列着的海棠树,花儿繁茂的好似错了季节。呼出口的白雾哈气在这里倒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了,阿时从来没见过在冬天花儿还能开的如此茂盛,随处繁殖的冰冷气息和遇水便结冰的恶劣气候,都没能使海棠屈服。
“到了”
房屋和之前路上看到的房子都差不多,味道也一样。木香味中掺着一股清甜味。妈妈解释道:“阿庙村的房子大多都是用木头搭成了,除了一些必用的东西外,外面的一层刷的里特意掺了海棠花。所以颜色偏红闻起来也带有一股香味”
“呼。真有意思”
妈妈敲了敲门,没等里面的人来开门,妈妈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妈妈把行李都一个个拿了进来放在大门口,然后又把门关上了。阿时的视线像条不谙世事的小鱼儿下了台阶,走在宽宽的砖红色木地板上,两旁潮湿的泥土地散发着寒冷的气息。再往前游走,先是越过了台阶而后撞在了两位老人身上。阿时还未反应过来,妈妈就已经跑到他们面前跪了下来,阿时感觉到冰冷的指尖随着妈妈泪水的滑落更加冷入骨髓了。他从来不知道妈妈哭了会是什么模样,也没想过他的父母会哭。他以为那么耀眼的爸爸妈妈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因为他讨厌‘哭’这种无能为力的情绪。
阿时坐在堂屋里的木椅上喝着热茶,这才稍微暖和了。旁边的小火炉是外婆刚刚为他新点的。这会儿,他们三人在里屋里说话,只留阿时一个人在这里。阿时听见里屋传来细微的说话声,还有啜泣声,但都没有红辣椒彼此碰撞的清脆声更能刺激耳膜了。阿时又闻了闻,还是只有辣椒香却没有一点刺鼻的辣味。心想会不会吃起来也是带有甜味的辣椒啊,毕竟阿庙村这般不同寻常,即使有水果味的红辣椒也不足为奇了。
“饿了,这个也不能吃,吃了会犯大忌的”刚张开嘴,往下咬,就被逮住了。阿时赶紧收回了下巴,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外公。外公蹲了蹲身子,帮阿时把红辣椒一个一个取了下来。
“阿时,叫外公外婆”妈妈和外婆出来后,对阿时说道。
阿时沉默着,眼珠子左右转动着,就是不肯开口。
妈妈有点着急了,蹲在阿时面前,双手摩擦着阿时温热的双手,冰冷极了,阿时差点下意识的缩回双手。“阿时,妈妈马上就要坐车走了。你在这里待两个月,妈妈就会来接你了。你要开口叫外公外婆啊”
阿时看着含着泪水的妈妈,怨气瞬间冲到了顶端。“为什么?”
妈妈不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妈妈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会那么感动?妈妈注视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感,妈妈来了又走如此反反复复是为了对我负该负的责任还是什么?如果要负责任,就拜托你好好负责任啊。不要自以为是的觉得什么是好的就可以了”
妈妈松开了阿时的手,阿时的手散去了冰凉留下来的温却不那么热乎了。外公外婆站在一旁,眼睛里装着阿时看不懂的情感。妈妈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嘴巴抽动了几下,说道:“阿时,对不起。”
阿时抬头,冷冷的看着妈妈。外婆赶紧捂住阿时的眼睛,让妈妈赶紧离开。妈妈对外公外婆深深的鞠躬,然后便离开了。
“阿时”外婆的五指被阿时冰凉的泪水浸湿了,外婆帮阿时擦干了眼泪。外公说:“你想什么时候叫就什么时候叫...罢了。”
“我们阿时真让人心疼啊。在阿庙村不用叫外公外婆的,叫我们阿公阿婆就好了”阿婆温热的双手包裹着阿时的小手,慈爱的看着阿时。
“阿公阿婆。我可不可以问你们一个问题”
听见阿时叫出了口,阿公大笑了一声,道:“男孩子该问就问,不要老是战战兢兢的”
“妈妈和你们说对不起的时候你们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原谅了她”
“噗嗤”阿公阿婆笑出了声。
阿时撇嘴,搞不懂好笑的点在哪。
“海棠花的味道颜色。所有人都知道,也觉得那些是理所当然的。可全部人都见过这世上第一朵海棠花的样子嘛,或许只是碰巧见过的那个人他培育出来的一种海棠品种,随后大家都觉得好,则纷纷效仿。照猫画虎似的培育,一旦出了点问题,就觉得是不对的。所有人都跳出来反对。是因为大家都忘记了她本来的样子。而做父母的要了解自己家的孩子,若是从常识与伦理的角度去局限孩子,那就是父母的愚昧了。一个孩子的好坏,都是有形状的”
“阿公。我听不懂”
“不用理你阿公,他每次说话古里古怪的。用不着懂”
“你阿婆自己听不懂,还不让别人听。阿公的意思是,你妈妈要做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做,阿公阿婆比任何人都了解。妈妈是什么样的人阿时总有一天也会知道的,到那个时候阿时会不会原谅你妈妈,都无所谓了”
“阿公。我才十五岁你能不能说的稍微通俗一点。不要讲和算命大师一样会说的话”
“算命大师会说些什么?”
“一切自有定数,天机不可泄露。到那时便知...等等对当下无用的话”
“哈哈哈...是这个理儿”
夜的气息覆盖了阿庙村,风儿开始肆虐侵袭海棠树的枝干,空中星星点点落下了海棠花瓣。
阿时坐在房间里被肚子里的红辣椒辣的无法入睡,晚饭吃的是辣椒碎沫。是用面疙瘩和切成丁的牛肉和辣椒做成的。真是奇怪呢,闻起来那么香甜的红辣椒,吃起来居然那么的辣。而阿公阿婆却一点事都没有。
“这一天发生的事还真是多呢,不如当做画漫画了把这一切都画下来”
阿时起身,把画板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