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帶点潮湿的寒冷,搭配一碗热腾腾的米汤和香甜的粘豆包。早饭过后,阿时坐在软塌上面画画。
“阿时,一会儿米穗子可能会来找你”阿婆在隔壁房间里整理东西,顺便对阿时提了提米穗子。
阿时继续画着,语气漫不经心“米穗子是谁?”
“就是你第一天来阿庙村时,在你右眼帮你点红痣的姑娘。”
“她来找我干什么”阿时立刻停了画画的手,心想他来阿庙村也一个星期多了,再冗长的仪式和规定也该到头了。怎么还有一出?
“你们年纪相仿,能玩到一起”
“我们都不认识,她从小生活在阿庙村也该有一两个朋友吧。阿婆你让她继续和她朋友一起玩吧,别让她来了”
阿婆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坐在阿时的旁边。“穗子一直都是一个人,这孩子孤独了这么久。听说你要来的时候还专门跑来问你阿公和我,说你来了以后可不可以常来找你玩”
“你们答应了”
“嗯”
阿时把画板放在一旁。铅笔勾勒出来的黑灰色森林,像是野兽的巢穴,空中铺展着夸张身形的不知名飞行者还未真正完形。
“我不想见她”
“怎么了”阿婆温柔的注视着阿时,话语间轻抚过的探问,宛是早上初醒时伸的懒腰。“你来的那天见穗子的时候,心里面就觉得自己讨厌眼前这个姑娘了嘛?干啥拒绝的这么痛快”
阿时愣了一下。那天他一天都不在状态,帮他点红痣的女孩,他只记得她走过来时空气里有一股甜甜的味道。“谈不上讨厌,也无法喜欢。因为我完全对她没多大印象”
阿婆笑了笑说:“穗子挺可爱的,你们相处看看。不然你这段时间会生活的很枯燥”
“阿时。快出来,穗子来了”
阿公在外面叫嚷着,阿婆又在旁边。阿时只好走了出去。
“去和穗子出去玩吧,吃晚饭的时候再回来”
阿时看了一眼正笑的很欢实的米穗子,说:“中午饭还是要回来吃的”
“中午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不用再跑回来吃了。我已经和阿公说好了”
“对。和穗子去吧”
阿时怎么觉得自己莫名奇妙的卷入了一场混乱,还是不假思索的。连退路也被拆的干干净净。这都与眼前这位有点特别的女孩有关。
“你怎么老是不说话”
阿时低着头,鞋底摩擦着泥土。穗子沙哑的声音像个虫子在阿时情绪上啃噬着。他看了一眼穗子,说道:“我和你能有什么好说的”
穗子咬了咬下嘴唇,无言。冷着一张脸坐在了阿时旁边的泥土地上,看着远处的山丘。阿时抬起头,也望向那望不到边际的远方。
“你比他们所有人都冷漠,却又比他们特别”
阿时嘴角扬起,轻笑了一声。然后靠在穗子的肩膀上,在她面前比了一个相机的手势。带着粉红的砖棕色发丝轻滑过穗子乌黑的头发间,好像阳光亲临过。
“画家果然很喜欢自以为是”
“你说我特别,难道是因为我画画的缘故嘛。原来这里也喜欢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艺术气息”
“你既然可以如此坦荡的讽刺,又怎可以不管不顾的顶着大家赋予你的光亮活着”
穗子大大的眼睛注视着阿时。阿时不语,开始愈加湊近穗子的脸,贴着穗子的牛仔蓝外套,游离过穗子白色的高领毛衣从里面传上来的热气。穗子完全忘记了她在阿庙村可以肆意妄为的‘时子’的身份,被阿时涌过来的像是要吃掉她的情感覆盖。更被他绝望的声音震惊“对啊。我想死啊”
“那也不要死在阿庙村”穗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你不会是为了死才来的阿庙村吧”阿时大笑,捡了一个石子,狠狠地扔向远处的丘陵。“我们不是同类人嘛,你还故意表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无知。问我这种问题”穗子笑了笑,有点发涩的语调说:“是啊。为什么只有我们会感受到人生无趣。其他人不是生活的好好的嘛”
“喂喂”阿时转了身,面对着穗子坐着“你是不是在我来阿庙村之前就知道我了”
“我在报纸上,还有电视上见过你。你本来长的就很耀眼了,却还一副冷漠,少言寡语的姿态...时时刻刻昂着头却从来不肯好好微笑。不过,你阿公阿婆当时开心坏了”
“在阿庙村他们对我很好,比所有人都好”
“之后整个阿庙村的村民都知道了你是你妈妈的孩子,时间长了大家逐渐接受你混血的身份,才同意让你妈妈带你回到阿庙村来”
“你是说很早之前就已经”
“对啊。刚开始你妈妈来信说这件事的时候,全村的人都不同意。阿庙村的人都还非常的传统”
“他们从来没提起过这些事”
“大人们不是总喜欢说苦衷两个字嘛。可能是这样吧”
“那我们的世界不是很糟糕了”
“阿时,你敏感的有点意气用事了”
“你什么也不知道”
“切。那我们就来比比...我从小到大只和我奶奶生活在一起”
“我从小到大完全是靠寄人篱下生存的,我爸爸妈妈忙都我一年只能见他们一两次”
“我从来没见过我父母。他们不喜欢阿庙村所以早就不知所踪了”
“我没有朋友”
“我也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
“你赢了”阿时边说边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
“我突然不想和你吃午饭了”
“我本来也没这个打算”
两人同时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同样冷冷的面孔。
海棠树下起了海棠雨,淡红色的海棠花瓣自顾自的飘落,在空中也染起了香甜的气息。人的味道倒不如海棠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