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从韩丹走出办公室去找朱青，到自己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中间一共过了一分零十二秒，足以说明朱青一开始就不打算替韩丹摆平这件事情，否则连前台都能听到家长在闹，在同一区域的朱青会听不到？
赚钱的时候一马当先，出事的时候充耳不闻。
韩丹苦着一张脸，几乎不敢看阮蘅的眼睛，阮蘅没主动说话，投去询问的目光，等着她先开口。
“主管，我……”韩丹朝自己的办公室方向指了指，哭丧着脸说，“我搞不定那个家长了，我该怎么办？”
“怎么回事？”阮蘅敲打着键盘，不动声色地看杨娇的排课表，脑袋飞快地转着该如何见缝插针地给杨娇安排进去学生。
韩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纠结着双手，跟个六神无主的孩子似的，话都说不利索，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说明白，基本跟林秀说的相差无几。
“那个家长现在说要见我领导……”
一般当课程顾问跟家长产生纠纷的时候都会要求和课程顾问的直属上司直接沟通，不过在朱青还没来到销售部之前阮蘅很少碰到这种情况，因为基本上各个课程顾问自己都能搞定家长，只有她们才是最了解自己家长的人。
阮蘅关闭排课表，抬头问她：“昨天这个家长是朱青帮你谈下来的还是你自己谈下来的？”
韩丹迟疑了一下，声音越发地小了：“我自己谈了一半，后来朱老师才来帮我谈的……”
“那承诺给家长可以安排指定老师的是你还是朱青？”
“朱老师说可以尽量安排……”
“朱青的原话是什么？”阮蘅压根不相信韩丹这鬼话，朱青说话向来很满，这种模糊不清的答案并不符合朱青的一贯作风，况且从阮蘅听这位家长几分钟的争吵下来，以这位家长的逻辑能力，不可能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术。
韩丹觉得这么小的办公室里连空气都稀薄了，她不安地挫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如果说实情，无异于是把朱青给卖了，那以后她在这里的生存就更加困难了，况且朱青是好心帮她谈业绩，没分她一分钱的业绩，她现在反过来把她卖了实在没有道义。
“韩丹，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交朋友的，工作上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把朋友闺蜜之间那一套放到工作上来。”
韩丹眼看着阮蘅淡漠的表情，忽然间觉得阮蘅其实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只不过她想听她亲口说出来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说：“朱老师当时说，安排杨娇的课没问题。”
“这个家长是不是冲着杨娇来的？他一开始跟你说明了吗？”
“说了，家长说他朋友的孩子初三就是在杨娇这里补习的，说是效果很好，所以一来就指明要上杨娇的课。”
“你不知道杨娇的课出了名的难排吗？”
“我以为硬排应该能排的下来……”
“硬排？杨娇缺学生吗？还是她就缺那点课时费？你什么时候听说能给她硬排学生了？连校长出面都不能百分百保证能把学生插进她班里去，你抱着这种侥幸承诺给家长，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说诈骗不为过吧？”
韩丹没想到阮蘅会把话说得这么重，此时更是瑟瑟发抖，眼睛一直盯着别处，就是不敢跟阮蘅对视，这跟朱青说得不一样啊，朱青说阮蘅一定会出面帮她解决问题的，可是她怎么觉着阮蘅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
阮蘅忽然站起来，甩给她一句：“你先回去稳住家长。”
转眼角就出了办公室，韩丹愣在那里，进退维谷，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原本以为昨天自己签下了一个新生，总算能在阮蘅面前稍稍抬得起头了，谁知道竟然会出这么个麻烦？况且谁也没有告诉过她杨娇的课会这么难排啊……
就连朱青昨天都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
阮蘅在校区走了一圈，最后在餐厅找到了杨娇，杨娇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餐厅吃饭，看着怪可怜的，阮蘅凑过去问：“你怎么吃这么晚？”
杨娇横了她一眼说：“还不是你家陆林珊拖课，非拽着我给她做什么测试，我可不只有现在才有饭吃？”
“陆林珊最近怎么样？上课准时吗？注意力集中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杨娇被问得有些吃不下饭了，放下筷子，转眼去看阮蘅：“你不知道吃饭的时候跟人聊工作是一件很不厚道的事情吗？”
阮蘅哭笑不得，双手投降，无奈地说：“我现在的确有重要的工作要找你，要不你先别吃了，等我说完我再给你叫个外卖？”
杨娇也是老员工了，这校区发生的什么事儿她不知道？这个时候阮蘅往自己身边一坐她就知道阮蘅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了。
“阮蘅，你去看看我的排课表，双休日我课排的满满的，你看我还有喘息的机会吗？就这样你还想往我这里加学生？你还是人吗？”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是为了这事儿？”
“你当我是聋的吗？你们销售部那里吵翻天了我还能听不到？而且之前你们部门那个新来的已经来找我说过这个事了。”
“结果被你给骂走了？”
杨娇一脸黑线，纠正道：“我没那么彪悍，我只是告诉她我的课安排不过来了，让她去找别人。”
“杨娇，我刚看了一下你的排班表，你周五晚上应该还能插进去一堂课吧？”
杨娇一愣，随即气得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你们销售部真的很会把人往死里干，双休日课全满，现在又让我周五晚上加课？我不干！”
“娇啊，您给行行好，你看这家长这架势，不好糊弄，摆明了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事儿吧是我们销售部内部有问题，现在出事了咱得想办法解决不是？”
杨娇摊了摊手，说：“那我可没办法，我要是累瘫了，双休日的课也没法上了。”
“要不这样吧，我跟教务和我们部门其他人都说说，让她们之后尽量不给你安排学生，你看马上暑假班了，这样你暑假班也会轻松一点不是？其他老师现在可是疯狂地在被安排学生哦，就算你现在不接学生，暑假班你总不能不接吧？”
阮蘅眼看着杨娇的表情松动下来，再接再厉：“我让韩丹承包你一个月的下午茶，你不是爱吃那谁家的甜品吗？天天给你买。”
“真的？”
“当然，我说出来的话你还不放心？”
杨娇没办法，终于妥协了：“我先声明，我只加你这一个学生，要是再有其他学生插进来我连你这一个学生都不收。还有我听说他报的是一对一吧？周五晚间档不行，周六上午8:00一对三的课程现在还可以插进来一个，你看着排吧，家长要是没意见就来上一对三，他要非要一对一，那我没办法。”
“进度跟得上吗？”
杨娇就差没翻白眼了，说：“我刚才大致看过学生的情况了，就是进度跟得上我才跟你说了这个折中的方法，要是跟不上，我肯定直接拒绝你啊。”
阮蘅打了个响指，飞快地抱了她一下：“没问题，人家来还不是冲着你杨娇的名声吗？一对几什么的都好商量，我先去处理这事儿，晚点请你吃饭哈。”
“去你老公咖啡馆吃饭。”
“没问题。”
阮蘅推开韩丹办公室的门时，韩丹显然已经到了极限，整个人像是缩了一圈，完全没有身为课程顾问该有的气场，全程被家长压着打。
韩丹见到阮蘅，就像见到了救世主，就差没在家长面前流眼泪了。
阮蘅接管韩丹的座位，向对面家长做完自我介绍，继而给出了解决方案：“张燕爸爸，我已经跟杨老师沟通过了，你这边如果接受一对三的方式，杨老师每周六上午8:00的课里还有余位可以插进去一个学生，如果你坚持一对一的话，杨老师这里暂时排不出课来，只能给你安排其他老师，你看你考虑一对三吗？”
张燕爸爸已经跟韩丹缠斗许久，早就没有耐心了，对阮蘅更是没有好脸色：“你们这里这是骗人啊，既然排不出课就不要收我的钱，昨天还口口声声说能排出来，一个晚上就变卦了，你们什么垃圾培训学校。”
“张爸爸，您既然点名要孩子上杨老师的课，那肯定是各方打听过后才做下的决定，这里呢的确是韩老师事先没经过沟通给您造成了困扰，所以我们也在想办法补救，您看其实一对三也不错，而且我们一向都推荐家长报一对三的课程，除非是成绩特别好或者特别差的，才会推荐一对一，杨老师已经看过张燕的程度了，像张燕这样的学生上一对三比一对一更合适。”
张燕爸爸冷嗤一声，说：“这只是你们拍不出课来的说辞吧？什么一对三比一对一更好，真像你们说得那样，你怎么不把一对三的费用调得比一对一高？”
韩丹这会儿心智已经全乱了，可她看着阮蘅从善如流，忽然打心眼里佩服她。
领导不愧是领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