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村。
姜殊摸着下巴看着自家主子传来的消息。
盛老四···？
也姓盛？
碧罗雀在一旁自娱自乐，不时叫两声，见姜殊始终没有理睬它，就扑闪着翅膀落在他手上，低头狠狠叨了两口。
姜殊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生生抑制住自己想要甩手的动作，从一旁抓了把鸟食送过去，“小碧，你干什么？！”
姜殊是个取名天才。
好好的两只上等灵兽，一个叫小碧，一个叫小罗。
小碧瞬间炸毛，尖啸着去啄他的脑袋。
“哎哎哎！”
姜殊见大事不妙，连忙一边伸手护着头顶，一边在房间内四处逃窜，鸟食洒了一地，好不狼狈。
门外大婶听见动静，敲敲房门，“小殊，你没事吧？”
大婶是村长夫人，见到姜殊的第一眼就相中他了。
虽说自家大女儿嫁过人，可二女儿还待字闺中啊！
好说歹说算是把人劝到自己家里住着。
这青年举止谈吐不凡，容貌俊逸，还是个富家子弟，住在帝都。
她家二女儿要是能嫁给这样的人，就算做妾，下半辈子就不用愁喽。
村里可不止她一人起了这样的心思，这样一块香饽饽，可不得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好生盯着。
姜殊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若无缘，就不要去招惹。
“小殊？”大婶见无人应答，又敲了两下，有些担忧道，“我进来了···”
屋里姜殊双手合十，一脸苦相，站在房间一角，苦口婆心地哄，“祖宗！我错了行不？我错了！”
房梁上有一只鸟，叽叽喳喳的叫着，走到这头又走到那头，平白无故给人一种颐指气使的味道。
大婶：······
小伙子人不错，就是脑子有些问题啊。
姜殊一脸尴尬的转身，“婶子···”
大婶的表情陡然带上了两分敬畏和安抚，“没事没事，我就是来看看，饭好了，快出来吃吧···”
说完一脸可惜的走了出去。
姜殊扶额。
······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冬日里在火炉前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饭，是村庄里的日常。
但对姜殊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新鲜。
他甚至已经有些喜欢。
姜殊手中捧着热汤，听着村长一家说着小孩子的趣事。
村长家的孩子是大女儿所生，夫君在几年前的战事中战死了，留下这对孤儿寡母。村庄里这样的人家不少，大家都对他们很是照拂。
说起来战事···
那一次的战事还是他们这里先挑起的，上一辈的暗部君主，江清澜。
与南方的战争，两败俱伤。
若不是君主之位交替，且向来甚少入世的风雪城也想横插一脚，东南两方不会这么快缔结合约。
而纪家派出商队，以示诚意。
谁知道商队又被半路截胡了。
村长家的二女儿已经盯了姜殊有一阵了，见他一直在发呆，只好默默移开视线。
碧罗雀窝在火炉前的毛毯上，炉火正旺，火光映在它雪白的绒毛上。它缩着脖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在打盹。
“公子家的小宠真可爱。”小姑娘笑起来。
姜殊看过去，嘴角一抽，“也够不让人省心的。”
众人说笑一阵，姜殊见氛围够了，就开口问道，“叔，咱们这里的人就没想过出去么？去离帝都近一点的地方住着。”
村长闻言一愣，笑着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小殊啊，你从小就在帝都长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凶险。帝都里可不都是像你这样好心的人，这里是边境，战事刚停了没几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打起来，总得有人在这里守着。”
姜殊一愣，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盛家庄，多么渺小。
根本不会被帝都放在眼里。
纵使有一日战争重临，战火殃及村庄，也不会有人去想，他们在死前的那一刻想的是什么。
又为何，在战火蔓延的时候，不离开。
但是，你说，人心究竟有多复杂？他们一面说要守在这里，一面却又动了用来向南方表示诚意的商队。
虽然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这金钱的用途。
姜殊不禁想，当初为何要打仗呢？
死在战场上的人，又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
江清澜，你为什么要挑起战争？
只是这个问题，再也不会有答案了。
“那…村里的这些女人孩子怎么办？”
“你放心，”村长拍了拍他的手，慈爱的目光看向两个女儿，“已经为他们想好后路了。”
姜殊咬咬牙，看向正在逗弄孩子的女人。
她们一定知道，留在这里有多危险。
她们的家人死在战场上。
她们最痛恨战争。
可是，还是留下来了。
姜殊的声音有些哑，“村子里男丁稀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怎么过活的？”
村长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犹豫着些什么，而后叹气，“罢了，就告诉你吧。有一个原本也是村子里的人，会定期接济村子。给我们一些银钱，我们再去跟边境商人做生意，换一些粮食，留够自己的，剩下的给他。”
姜殊若有所思，有钱为何不直接去跟边境商人做生意？还要村里人出面……
大婶听到他们的谈话，笑笑，对村长说，“老四是个好人，下次他来的时候，给他拿些咱自家腌的咸菜。”
姜殊下意识的重复：“……老四？”
“是啊，”大婶笑笑，“盛老四，现在可有出息了。”
炉火烧的噼啪作响，小姑娘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摸着小碧的羽毛，小碧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姜殊一脸钦佩，“那将来有幸可要好好见见，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村长摇摇头，有些为难，“孩子，我就实话实说了，或许是与他早些年的经历有关。他那时…还是你这么大的时候，去帝都闯荡，受了不少苦吧，前两年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见不得帝都来的人…你就别见他了。”
姜殊有些可惜的点头，“叔，你放心吧。”
“不过叔对我很好喔。”
旁边的小娃娃奶声奶气的补充，像是专门为了气姜殊。
“你这孩子！”大女儿一脸无奈的把他搂进怀里。
“无事无事。”姜殊大笑。
饭后，村长和二女儿一起去给栏里的牛羊添些草料，大婶去厨房收拾东西，大女儿被邻居叫走，屋里只剩下姜殊和叫宝儿的孩子。
姜殊蹲下身，“宝儿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个叔叔长什么样子呀？”
“宝儿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孩子一板一眼地反问。
“因为宝儿能见到叔叔，哥哥不能啊，哥哥太羡慕宝儿了，宝儿可以告诉我吗？”
宝儿犹豫过后，点了点头。
“叔叔很高，就像…宝儿的阿爹一样，有时候还会帮阿娘干一些活。”
宝儿努力回想。
“他的脖子上有一个黑色的图案……”
姜殊脸色一变，但马上反应过来，恢复轻哄的语气。
“图案？宝儿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图案吗？”
“像月亮一样…弯弯的…”
姜殊的眼神暗了下去，“谢谢宝儿，刚才说的不能告诉别人哦，因为叔叔会生气的，宝儿不想让叔叔生气吧？”
宝儿赶紧点头。
片刻后，宝儿的母亲回来了。
“劳烦公子替我看着宝儿了。”
姜殊笑说不必放在心上，双手捧着小碧回房了。
姜殊把小碧叫醒，一脸正色，“此事事关重大，务必快些。”
小碧看他一脸严肃，也不闹了，乖乖的让他绑上卷轴。
抖抖羽毛，振翅飞走了。
姜殊站在窗前，脸色阴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世人极为看重。
而月亮一直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无月为不详，黑月…乃危险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