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晴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冷月清,无辜的撅起小嘴,言语间没透露出一丝生分:“姐姐,母亲知道你会回来,提前给你准备了好多漂亮衣服和好吃的东西呀。我可羡慕了。”
“月晴,注意礼节!”琉夫人眼色一沉,面带严肃。
“是。”冷月晴嘟了嘟嘴,趁着琉夫人不注意,悄悄往冷月清手里塞了东西。小心翼翼的在冷月清耳边讲:“姐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不要跟母亲讲噢。”
冷月晴的个子只比冷月清矮一个头,但却异常消瘦,就像一个纸片人,随时都可能被一阵风吹走。从这个“妹妹”的举动和言谈看得出来,必是从小遵循各种王宫规矩,没享受些许的自由。
冷月清没有答话,应付性的点了点头。
琉夫人向身后的队伍招手,队伍分散成两支,从中间散开,后面出来的是几辆马车,首位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户被一帘淡蓝色的绸纱遮挡,看上去甚是华丽,后面几辆稍微简易些,但都驮着几个精美的大箱子。马车后面跟着身着铠甲的士兵,最中间的士兵们手持标枪,威武神勇。两边的士兵则是手举幡旗,气势宏大。
“还差一个车夫。”琉夫人把目光投向严闻道将军,意味深长。
“微臣愿……”严闻道将军正欲跪下,琉夫人便随意指着马车后面的士兵。“你来。”
“王后,微臣……”严闻道将军脸色大变。
琉夫人面色微怔,解释道。“将军有更重要的事做。”
“公主上去换一身衣服,你也换一身,你再带她走。”
显然,琉夫人的计划非常缜密,一边是壮阔的王室队伍送公主入翼城,一边让严闻道将军和冷月清乔装打扮,佯装成普通百姓。去翼城这一路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微臣领命。”
不觉间,冷月清对这位“新”王后又多了几分敬意。
“那我师父呢?”冷月清突然问道,她有意朝慕思的方向看去,但空空如也。之前师父说的她有天命要传达,如今又消失不见,冷月清蹙紧眉头,有些混乱。
“你这位师父不是凡人,自然不该被卷入这些纷争中。”琉夫人仿佛看穿了一切。
是否应该道个别?思绪间,冷月清对慕思产生了一丝怨念。
她换上了琉夫人给她准备的衣物,是雪白的男子袍服,婢女把她的头发用玉簪高高束起,两缕脸侧的头发显得她五官轮廓稍显清晰,她摸着背后垂下的长发,看着镜子,瘪嘴道。
“还要扮成男人。”
下车发现严将军也已换好便服,头顶一个斗笠,背上背了一个包裹,腰间仍带着那把宝剑。
“记住,每到一个驿站,换一身衣服,具体的按照我的计划去做,方可保你平安。”琉夫人继续嘱咐道。
冷月清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听你安排。”
“还有,我知道你那位师父不简单,她交给你的功夫,或者法术什么的,慎用。”
“到了翼城凡事谨言慎行,不可争强好胜。”
“遇到棘手的事和严将军商量。”
“是否要带几个婢女,我最得力的姑姑……”
………………
“好啦!”冷月清揉了揉耳朵,“我可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婢女我就不要了,省得又多出一个背井离乡的可怜人,万事我自由分寸,您不必太操心。”
冷月清迅速躲开琉夫人的目光,她不喜欢这样的情形,一来不喜欢有人替代了母亲的角色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二来这场景怪矫情怪拘束的,还怪让她想念母亲的。
她深深的看了宛月城墙一眼,仿佛是要把现在的场景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接着利落地骑上小红马,干干净净的转身离开,严闻道紧跟其后。
在一片夕阳之下,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冷月晴拽了拽琉夫人的手,目光仍定在冷月清消失的方向。“母亲,姐姐还会回来吗?”
“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琉夫人低声应道。
冷月清和严闻道走的是偏道,绕过蜿蜒的山间小路,在一片杂草丛生的丛林间继续穿梭,好在那八年山间生活,锻炼出她异常强大的适应力。要是她那个瘦小的妹妹,怕是要哭哭啼啼了,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竟闪现出幸好是她去翼城的想法。
她从腰间掏出冷月晴送她的东西,是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着扭曲的花朵,针脚杂乱稀疏,颜色乱七八糟,甚至花瓣处用的是绿色的丝线,这拙劣的绣工啊!花朵一旁绣着几个扭扭咧咧的字,花了好长时间,冷月清才认出来--水仙花
这都是啥?
冷月清翻了一个白眼,这人以为她这一路是游玩吗?即便是游玩也不该带上这等毫无用处还丑陋不堪的一团烂布吧,这……扔在路上都没人看一眼。
严闻道见她细心端详着那荷包,不禁问道:“这是小公主送公主你的吧?”
“对啊,将军你说,这东西送给乞丐,乞丐要吗?”冷月清直言不讳嫌弃道。
“哈哈……确实不怎么……”严闻道一愣,“上面绣的什么?”
“水仙花,要我说,我觉得这应该叫瞎绣。”冷月清脸上的嫌弃之色加重了几分。
“公主可否知道水仙花是何意?”
“不知,我也不想知。”
“吉祥之意,小公主在祝愿你走好运呢。”
“我谢谢她。”冷月清哭笑不得。“我不带上这玩意说不定还能走好运,这破荷包,丑到好运见了我都得绕道而走。”
冷月清的话逗得严将军捂着肚子一阵笑,笑罢,才喘着气继续道:“公主是不了解,我们这位小公主,从小身子弱,学什么都慢,就学这刺绣啊,都学了快四年了,还是只能绣成这般,从她开始学到现在,她送出去的荷包也得有好几十个了,后宫的长辈们,朝堂的官员们,大部分都有呢。”
“将军的意思是?”冷月清忍着想狂笑的心情,扭过头。“你也有?”
“是呢。”
“嗯,哈哈哈……”这次是冷月清捂着肚子笑到抽搐了,
“是啊,听说绣这些荷包她受了不少罪。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小公主天生体弱,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说她只能活到十四岁。”严闻道的脸沉了沉,又露出尴尬一笑。“不过这些都是瞎扯,小公主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冷月清脸上的笑容僵住,用力将荷包攥在手心,把腰间的锁灵袋摘下,塞进荷包。“其实这个包还是有点用,也没有那么差。把我的锁灵袋放进去,也不担心被偷了。”
夜色更深了,丛林深处传来来猛兽的嚎叫,冷月清屏住呼吸,丛林深处依稀传来阵阵马受惊的声音,弓箭穿过树木,似乎刺中了什么,隐隐间还能看见火把在深处晃悠。
“前方有人。”严闻道身经百战,自然警惕起来。
冷月清勒紧了马绳。“难道是山贼?”
“不会。”严闻道笃定。“王后早已派人清理过这片山。”
“将军你如此信任那位王后?”
“公主你不信吗?”
冷月清瞬间语塞。不可否认,凭借一种感觉,她竟然在初见时琉夫人就卸下了心防。
“来了,我们先不慌,先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严闻道将军话音还没落。
刺眼的火光便距离他们不足百米。
借着火光,她看到了为首的人,是一名约莫十八的少年,少年骑着马,威风凛凛,身披赤黑色的战袍,战袍下掩着坚实的盔甲,头戴战盔,那张脸没有表情,眉宇间透出无比的威严和庄重,鼻梁高挺。他身后跟着一队骑兵,骑兵后面还有步兵。隐约间可以看见,骑兵的马背上驮着几匹嘴角还在淌血的狼。
“殿下……”
严闻道向前进了几步,喜出望外。
殿下?眼前这人莫不是……
“冷月清?”
那少年的声音慷锵有力,震得冷月清发愣。
“见了兄长还不下马?”那声音带着责备却没有愤怒,继续道:“如此没有礼数?”
冷月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怂怂的跳下马,声音软绵绵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清辞也跳下马,背着手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剑眉轻挑,一脸戏弄,但语气却故作高冷,“来送你啊。”
“送我几匹现杀的狼?”冷月清眼睛一撇,定在那几匹狼身上。
“没错,我就是来送‘狼’的。”
那语气又得意了几分。
“啧啧……”冷月清绕着冷清辞走了几圈,上下打量。“这样打扮确实像个王爷了,但是吧,一开口就……”冷月清摇了摇头,叹气惋惜。“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