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这个。”冷清辞从袋子一抛,冷月清轻巧一接。
“冬瓜糖?”冷月清楚赶紧从袋子里掏出一颗,放在嘴里,一股甜意袭来,她满足的晃了晃头。“还是那么好吃,王兄,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年啊,偷偷溜去城镇里多少次,买了多少份冬瓜糖,但是味道都不对。”
冷清辞伸出两只手,揪着冷月清包着糖胖嘟嘟的两颊。“这糖果自然属宛月的最好。”
冷月清脸一黑,把糖往严闻道将军一扔,用力拍掉在她脸上“作恶”的手,一个垫脚,揪起冷清辞的脸。
“老毛病是不是改不了了?”她心一横,手里发力。
冷清辞身形本就高大,被冷月清白这么一揪,赶紧半蹲下来,脸上火辣辣的,腿脚也发麻。“我错了,妹妹,我错了,放过兄长吧。”
“这还差不多。”冷月清这才放开。
队伍的士兵面面相觑,无法置信的揉着眼睛,眼前这人还是他们威严的世子殿下?是那个在战场上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殿下?
“你们俩,这许久未见,还是老样子。”严将军无奈一笑。
“是他先动手的。”
“你也没客气!”
冷月清和冷清辞互赏对方一个白眼,抱胸而立。
“殿下,你与公主多年不见,我与将士们把那狼处理一下,给你们填填肚子。”
“好!辛苦将军了。”
待将军和些许拖着狼走开的士兵走远,冷清辞爽朗一喝:“把我马上的酒拿过来!今日这么好的日子,不饮酒怎么行?”
多年不见,王兄言语间都透着成熟稳重。
士兵在山间一小溪旁生起火,把整个溪面照得亮晃晃的,一旁的狼肉烤得“滋滋”响,冷月清找了个低矮的树杈,一屁股坐上去翘起二郎腿,时不时把另一条腿在空中晃一晃。
“你这是什么流氓的公主?”冷清辞在一旁无情吐槽,随即自己也找个更高的树杈,按着冷月清的样子摆出姿势,再饮了一口酒。
“你这是什么痞子世子?”
两人互相吐槽完,相视而笑。
冷月清有些担忧的看着冷清辞。“宛月的事?”
冷清辞的脸色突然一沉,目光灼灼,坚定异常。“不必操心,王兄会解决的。”
“云溪为何屡犯宛月,按理说,当年父王遭人唾弃,是云溪璃王帮了父王一把,为何现在又--”
冷清辞一口烈酒下肚,叹息:“只怕是当年就下好了一盘棋。”
莫非,琉夫人就是那颗棋子?冷月清只感胸口压抑得厉害,话题一转:“王兄是特意来送我的?”
“有一位高人让我来送你。”
“高人?”
“你可知一名叫慕思的仙人?”
冷月清惊叫出口:“师父?”难道慕思口中的天机是让王兄来送她?
“她是你师父?”冷清辞浅笑一声,继续道:“她告知我我们是亲兄妹。”
“我们本就是亲兄妹啊。”
冷清辞打断她的话:“她的意思是,我们是同胞兄妹。”
这才是天机?
冷月清眼色一沉。“你信吗?”
冷清辞起身,应道:“从小,我就被告知,我非炙夫人所生,但炙夫人格外的关注我,磕了拌了伤了饿了,她无微不至。我也曾懊恼过,为什么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直到你被送走,直到她化蝶而去,我似乎能理解了。”
如此说来,母亲是早就清楚自己的结局,也早就和父王做好了安排,王兄顶着私生子的名义留在宛月,而用她被送走来引人注目,为的就是在发生变故的时候保全她和王兄,甚至在父王故去时,宛月后继有人。
冷月清埋头低语:“但她从未对我讲过。”
“想必是想让我来送你,若不是她,我定不会来。”冷清辞又准备喝一口酒,却被冷月清一举抢过。
“我尝尝。”
“诶……”冷清辞把酒拦下。“女孩儿不喝酒。”
“为何?”冷月清不满道。
“因为男子一向酒量好啊,女孩儿一向一杯倒,”
“这样啊!”冷月清恍然大悟。
“答应王兄,去了翼城,不要喝酒,不要到时候被歹人套走宛月的机密。”
“什么机密?”
“嗯,比如,月清公主喜爱冬瓜糖啊,月清公主的师父啊,世子殿下被揪过脸啊这些。”
“无聊鬼。”
冷月清追着冷清辞一边跑一边骂,累得气喘吁吁。
一旁的严闻道将军看着无忧无虑的两兄妹,脸上露出几丝欣慰的笑容,这一切,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无尽的笑声在这片山谷中回荡,让人忘却了残忍的现实和烦恼,伴着烤得焦香的狼肉,这个夜晚难能可贵。
冷月清不知吃了多少肉,讲了多少她偷偷溜出灵岐山的各种奇遇,她只记得将士们在笑,王兄也在笑,严将军也在笑,每个人都在笑,可她的眼皮却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重。
她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梦中一袭红衣的女子再次出现在枫树林中,朝着夕阳走去,而她一直跟在后面追,但腿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抬不动。
“回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呼喊。
那女子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这次她看清楚了,那张精美的脸上,一双红肿的眼睛,泣着泪。不,不是泪……冷月清清楚的看到,那些晶莹的泪滴落在地上,是红色的。那是血……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女子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最后,女子的头顶就像开了一个泉眼,血如同泉涌般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淋在那张绝美的脸上。女子的衣服变得更红了,血依然涌动着,那女子的脸开始融化了,身体也融化了,最后整个人化成一摊红色的血水,和整个世界融为一体了。就像那骇人的场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冷月清心如刀绞,但腿脚始终无法迈出去半分。
“到底怎么了……”她嘶声力竭。
一个惊醒,她浑身都是冷汗,她用力握紧手心,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看了看四周,应该是来到琉夫人口中的驿站的一个了。
有人推门进来了,肩上背了一个包裹。她警惕起身。
“师父?”
“你醒了?”慕思把包裹放在她床边。“做噩梦了?”
“噢,奇奇怪怪的梦。”
“做梦是常事,但你一定记得不要在意一个梦,因为梦都是反的。”慕思师父把包裹拆开,里面是一条碧色衣裙,衣裙的袖口和腰间都被装饰上了珍珠。“你把衣物换上吧。这是琉夫人托人给你的。”
“好。”她把衣裙翻出来,眼皮垂下,长长的睫毛还占着晶莹的汗珠。“王兄走了?”
慕思点了点头。“前线战事吃紧,殿下把你送到这里就离开了。”
“噢。”得亏,她不用想办法去让道别不那么煽情,”师父,你是来送我的?”
慕思定睛看了她一眼,避开她的目光。“是,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也是。”冷月清带着些许失落。“师父你是游仙,自然是要隐于山林的。”
慕思没有再回应她,只是拉她起身,给她换上那条碧色衣裙,然后把她推向梳妆台。
“师父?”
“你母亲以前喜欢给你梳垂挂髻,我今天试试。”说着,慕思师父上手了。
还别说,捯饬来捯饬去,一个垂挂髻还真像模像样的挂在了冷月清的头上,她皮肤白净,小巧的鹅蛋脸在这发髻的映衬下格外好看。
对于自己的作品,慕斯对着镜子里的冷月清左看右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还差点东西。”
“师父,我觉得挺好的,我很喜欢。”
慕思师父置若罔闻,从腰间掏出一灯盏装的物体,跟手掌一般大小。置于手心,瞬间那物体便化成了两条碧色的发带。慕思再一挥手,那发带便自动飞往发髻的两侧,自己灵巧的打了一个蝴蝶结。
“这下好看多了。”慕思师父满意的点了点头。
“师父,这又是什么厉害的法器?”
“分身盏。”
“就这样送给我了?”冷月清激动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以前无聊时,她翻看师父放在幻室的书籍,里面记载过这个分身盏,凭借这个法器,法力低微者,可幻化一个分身,去任何地方都不受阻拦,并且只会被愿意让其看见的人看见,法力高强的人,可幻化出无数分身。
要是她早些得到这法器,哪里需要费力溜出灵岐山?
“给你了。”
“哇,那我以后是不是随时可以分身回来,一个分身去看王兄,一个分身看师父你,再一个分身去找花垂玩。”
“以你那微薄的灵力,是不现实的,把这法器给你,只为以备不时之需。”
一瓢冷水泼得冷月清清醒了几分,她瘪瘪嘴:“师父,保重。”
“师父知道。”慕思拍着冷月清的背,目光涣散到远处,像在回想很久之前的往事。
“怎么了?”
“没什么,该走了。”慕思把她扶正。“严将军在驿站外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