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是不赞同我学车的,在他心里我一直是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我自然知道他的心结。是我自己一定要学会开车,虽然司机小鹏哥随叫随到,但何东不爱麻烦别人,蒋叔年纪也大了。哥哥总有用到我的时候。
第一次开车上路的时候,何东坚持要代替蒋叔坐在副驾驶上,我本来就比一般女孩对机械啊、电子啊这些东西要感兴趣一些,学的是手动挡,开起自动挡不知道多么的得心应手,加上哥哥坐在旁边,我一路上真是稳得不行。
绕了滨海路一圈回来,一路上一言不发的何东,在我手背上拍了一拍以示鼓励,我才惊觉他的手掌冰凉而汗湿。我靠过去,把眼睛贴在他的肩膀上,学他安慰我一样揉揉他的头发:“哥哥,以后我给你开车...”
第二天,车库里多了一辆蓝色的甲壳虫,我喜欢极了,围着这它跳了好几圈。但哥哥下来的时候,我又愁了起来,他那么大的个子,怎么坐进这辆小虫子呀?哥哥捏捏我的耳朵:“买给你当玩具玩的,你出去时候开这个,跟哥哥一起出去开别的车。”
然而,这辆小虫子真真载过好多身量高大的帅哥们,除了何东,还有蒋叔、何新,以及我真的不该载的--郑杰浩。
如果没有再一次遇到他,郑杰浩如同我看过的任何一个黑道片里的黑社会老大,神秘、英俊或者还心狠手辣、义薄云天什么什么的,我甚至可以在心里为他编一个狗血的故事。
然而我再一次遇到了他,那么他便活生生了起来,他的故事就不必我来编,我甚至还死乞白赖的要参与进去。可见人人都有一颗想做女主的心。
而我们的生活根本不可能再有交集的,何东恐怕此生都不会再邀约这位他心中“龌龊”的郑先生,让他的“宝贝”到别人的故事里做配角。但是所谓缘分,怕是不能设计的出来的。可见并不是人人都有一条做女主的命。
这个倒霉缘分将郑先生放在我晚自习放学的学校天桥,上次是我醉,这次是他醉,命运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地方显示了无足轻重的小公平。
大醉的郑先生在天桥上摆了一个帅气逼人的pose,让我这种头仰到天上走路的人,也不得不被他的光芒吸引过去。唉,我夸张了,其实引我视线过去的是花痴女同学们,她们小声咬着耳朵:“小顽快看,那个人好帅啊!帅大叔耶!”
谁醉了会醉成一个拍杂志的姿势呢?郑先生坐在地上,一只长腿支起,同侧手臂闲闲的掐着一罐啤酒搭在腿上,旁边塑料袋里还有很多,不知道是空罐还是未开封。这次他的长发没有发胶固定住,散散的垂到耳边,在街道刚刚亮起霓虹下罩上更神秘的光圈,他微微低着头,口中喃喃自语,时不时仰头喝上一大口,这样我才看见他的眼睛,那里面好多好多哀伤。
他和我第一次见面那么不同,但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他来,我盯住他对同学说:“是我朋友。”然后毫不犹豫的走过去。
蹲在他身边我小声叫他:“郑先生?”他茫茫的看过来。
我忙自我介绍:“我是小顽,苏小顽,你还记得我吗?”
“小顽?”他眯了眯眼睛,“你是那个唱歌的小姑娘。”
“对,我在师大上学。郑先生为什么在这?”
他不回答我,但居然伸手摸了摸我眉毛:“小姑娘,你快回家。”然后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我只好懵懵懂懂的随着他站起来。
他不再看我,步履蹒跚的往桥下走,我左侧眉毛上留下他手指的触感,仿佛被施了魔咒,旁边所有的景色人物都成了虚无,竟跟着他走了起来。
好在他只是在学校附近的小路上晃悠,我零星在他身后捡到他掉下的只言片语。他不停地叫这一个名字“丽丽,等我。”或者“丽丽,怎么办?”那肯定是个女孩的名字,我沮丧极了,却无论如何停不住脚步。
直到他一个趔趄,我伸手只能拉到他一个衣角,却被他的力气带到也跌在路边,我摔的姿势很失风度,也没有像偶像剧一样碰巧挨到他的唇。
他看着我摔在他身边,似乎是条件反射的伸出手来。
这是他第二次伸手给我,晚风吹来带过学校侧门路边摊的种种香气。在这袅袅的人间烟火中,他极不真实的弯着嘴角看我,眼神渺茫,我想如果他叫我丽丽,我就冒充丽丽去拥抱他,占一次便宜是一次。但他薄薄的唇间却轻轻的但清楚的叫我:“小姑娘,你送我回去。”
我费力的把他塞到我的小虫子里,他行动有些失衡,但还算配合,甚至还在我的导航上明明白白的点出了他的地址。小小的车里充满了他的雄性味道,我稳了稳情绪小心开动汽车,他一路都很安静,我以为他睡了,在等红灯的时候,偷偷去看他,发现他睁着眼睛看着我,眼波在幽暗的夜色中一漾一漾的荡出万千风情。我的心突地跳到嗓子眼儿,忙转过来看灯,听到他“哧”的笑我:“小姑娘,你脸红了。”
我的车刚刚停在这间名为“离歌”的夜店门口,身后两辆路虎紧挨着我停下,两个剃圆寸的、精壮的小伙子就站在我车门处。这让我想起一部很老的港台电视剧《大时代》,丁家老大丁孝蟹追求方婷的时候,深入敌军阵营被人追杀的大场面,我兴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郑杰浩却动也不动,仍是那样蜷在我小小的座椅上,哀伤的将我望着,那两个小伙也岿然不动,我才知道两位小伙是自己人,是保护“浩哥”来的,我多虑啦。
我只好熄了火明知故问:“是这里吗?”他嗯了一声。我无奈极了再问:“下去吗?”他眯了眯眼睛,终于坐直,打开车门回头看我道:“进来坐坐。”
我再次被下咒,跟着他走进“离歌”。他步伐稳健了很多,八点的夜店还没开始正式营业,打扫中的服务员服务生们看见他都恭恭敬敬的叫他“浩哥”,好奇的眼光投向我,我来不及害羞,东张西望着,跟着他的脚步,进到了里面的一间包间。
郑杰浩对身后的服务生说:“给这个小姑娘果汁。”然后询问的看着我。我赶紧说:“西瓜汁。”“西瓜汁。”他重复了一遍。吧台很快送来两杯西瓜汁。
郑杰浩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臂挡在额头上,闭上眼睛,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我想了想坐了过去,他身上烟味酒味汗味古龙水味混成奇异的危险的气息。
我咬着吸管,头脑发晕。“谁是黎黎?你女朋友?”
他“霍”地睁开眼睛紧盯着我,声音紧绷甚至带着狠辣:“你知道她?”
我吓了一跳,叼着的吸管里西瓜汁喷在我身上,“你刚才一直在叫她,我以为是丽丽,但是这个包间不接待别人吧?我虽然没进过夜店,却也知道这里应该烟味酒味风尘味弥漫,这个房间这么干净,是专门为了一个女孩,她是黎黎吗?”
他眉头紧皱呼吸粗重了起来。他们黑社会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我是有所耳闻的,可我也不知道哪来的信任。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我竟不闪不躲,知道他落手会是温柔。
他颤抖的手落在我肩膀上,似乎不敢触碰:“你...你流血了吗?”
我奇怪的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色娃娃衫,上面星星点点的红,我拉住他的手:“不是血,这是西瓜汁啊。你别怕。”
我居然叫他别怕。他的职业是杀人越货、他的生涯是出生入死、他的方式水深火热。而我看到他颤抖的手,却抑制不住的想保护他、安慰他。
他一次两次三次的伸手给我,每次都在这样暧昧的柔和的灯光或月色里,这几乎是每个十八岁女孩子的爱情梦。何况主角是这样一个英俊神秘的男人。我感觉我被无数片馥丽芬芳的柔软花瓣包围,我以为是玫瑰,而它们--其实是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