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岭走了十来天,远远看见一个水泥桩子,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那不是界碑吗?“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这是要出国还是回国?随便闯边防线闹不好要吃枪子儿啊!”说着一回身才发现只有我一个人,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忙朝回返,转过一个山丘,是一道鸿沟,对面就是风雪和阿芳阿月,正跟几个人打得难分难解,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不禁嘀咕起来,难道是……
我咬破手指,尽管感觉到了疼痛,却依然如故,我捡了块石头,助跑几步刚要奋力扔向对岸,突然脚下一软,摔在地上。刚想爬起来,脚脖子被拽住了,回头一看,竟是风雪!我看了看沟堑对面,又回头看了看,就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太诡异了,顿时汗毛倒立,冷汗湿透了衣服,她也不说话,拉起我就拽着朝悬崖走,我大吼着“那边是悬崖,你是邪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好一坠身,不走了。她摇摇头,抓紧我两只手腕,背起来就走,心说完了,连她都着了道,我也听天由命吧!于是两眼一闭,准备迎接自上而下的飞翔。
谁知过了半晌不但没掉下去,反倒听见了脚步声,风雪把我扔在地上道:“这地方还真是诡异!”睁开眼,见阿芳阿月瘫坐在一个隐蔽的洞口气喘吁吁,我问道:“你们什么情况,怎么都掉队了?”
阿月道:“我们刚才遇袭了,可能你刚好进了玄微幻境,没听到。”
“玄微幻境是什么?”我疑惑道。
阿芳道:“玄微幻境,有形无声,长路漫漫,无尽无穷,眼见为虚,天晦地明,执迷不悟,自献魂灵。进了幻境就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所听到的只是自己大脑模拟的虚拟信号,在没有新的声音刺激下,会一直持续,看见的东西也不是真实的,是一种大气投影现象,类似于海市蜃楼,不知道的话很难走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爬行……”
“所以,你就爬着找我去了?”我看着风雪呵呵乐道。
风雪乜斜着眼说道:“找你?我是想去看看你被吓成啥德性了!”
“啊?哈哈……确实被你给吓着了,还以为你是妖怪变的嘞!嘿嘿……”我尴尬道。
风雪阴笑道:“嘿嘿,姐妹们,把唐僧给我拖进盘丝洞……”
阿芳阿月闻言一左一右架起我就朝洞里钻,“诶!诶!我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是唐朝和尚,你们认错人啦嘿!”我挣扎着喊道。
“唐朝和尚都一千多年了,不吃也罢,还是新中国的嫩,红旗下的鲜,是吧?”风雪喝道。
“没错儿!”阿芳阿月齐声回道。
洞里漆黑一片,她们却健步如飞,我不禁惊道:“诶!你们耗子当惯了还是怎么着?这么黑的洞里都嗞溜嗞溜的……”
“什么耗子?是蜘蛛!毒蜘蛛!!五毒之一哦,连蛇都能干掉呢!”阿月唬道。
我呵呵乐了:“五毒是蝎子、蜈蚣、壁虎、疥蛤蟆、跟蛇,不知道哪个绝了种,让蜘蛛给顶了缺儿啦?”
说着俩人停下了,“怎么了?”风雪打着手电赶上来问道。
“到天窟了,得从这儿下去……”阿芳支吾道。
“天窟?”风雪疑惑道。
阿芳道:“嗯!从这儿往下有几十丈,没有路,都是反斜面,也没有能攀爬的地方,只能从天而降,所以叫天窟。”
风雪把我拽到一边:“阿芳阿月,你俩先跳!”俩人应了一声便执手跳了下去。
不一会儿落水声传了上来,我闻声作势就要朝下跳,却被风雪一把拉住:“等会儿!”在安静的洞窟里,百米之下的划水声清晰可辨,随着阿月的一声惊叫,佩剑也“仓啷啷”同时出鞘划地而行,阿芳喊道:“先不要下来,容我们清理一下!”话音甫落,两人的佩剑却碰在一起发出令人心慌意乱的金属摩擦声。
“这声音……”我惊疑道。
风雪“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我闻声摸过去,她浑身都在发抖,我急道:“怎么了你?”
她颤声道:“不,不……要……声……张……”
金属的摩擦声形成了一曲刺耳的音乐,心乱之余,我通过按压心脏改变心率,却按到一块石头,拿出来仔细摸来摸去,心中一喜,双龙阴阳还虚玉!来不及多想,顺手挂在她脖子上便迷迷糊糊倒了下去……
“醒醒……”听到风雪呼唤,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道:“呃,怎么这么困呐!”
“哎!看来你的体质变了!”风雪叹道。
我疑惑道:“体质?”
“嗯,可能是双龙玉的原因,机体组织活动频率跟蛇类越来越接近,所以才会受到这种声音的影响,先下去吧!”她说着攥住我双手跳了下去。
阿芳阿月两人四眼冒着红光,见我们下来,阿月道:“饿了没,可以烤几条蛇吃!”说着还没等别人回应就抓起几条,口中念念有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尸解成仙,以美味入我口;魂归天地,以长眠为永久!”同时割开蛇颈,勒去杂物,剥去蛇皮套在蛇头,生火烤起来,我惊讶地看着她高效的烧烤道:“你们这是常吃野味儿么?”
阿芳道:“野味儿几乎天天吃,不过平时都是生吃!烤熟的细胞会失去活性,不利于长生,只怕你们不习惯……”
“刚才的声音怎么回事?还有这些蛇。”风雪问道。
阿月回道:“这些蛇是被养在这里的守卫,水里有一种叫水虎的生物,如果有外来生物闯进来就会被它们吃掉,水虎和蛇互为天敌,我们不会拘灵术,只能用封魂曲暂时限制它们的行动能力。”
风雪看了我一眼又问道:“封魂曲,不是已经失传了吗?况且,封魂曲比拘灵术还要复杂,你们怎么会封魂却不会拘灵呢?”
阿芳道:“真人一直在搜集各种失传的术法,这封魂曲一个人无法完成,但是多人结阵的话,每个人完成一部分就行了!”
“原来如此,这里的磁场好像有问题……”风雪拿手电照着手里的指南针喃喃道。
阿芳道:“是的,这里是一个废弃的磁矿坑,正因为这样,现代高科技设备也无法定位。”说完取出个小药瓶,倒了两个药丸,跟阿月一起服下了,不一会儿,眼中的红光消失了。我心下暗惊,这不是那位老人给的救命药吗,难道使用封魂曲对自身的伤害也不可避免?
在不见日月的洞窟里,电磁设备失效的情况下,气足而行,神怠而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下面又出现一个天窟,风雪道:“阿芳阿月,你们在上边等我信号!”
两人应了一声,风雪拽我飘了下去,半空中就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没等落水,她便在我身上画符结印,默念咒语,落水后不敢耽搁急忙上岸,大小长短的蛇都在退去,只有一条水桶般粗的白色巨蟒盘在前面挡住去路,我本能地上前把她挡在身后:“我拖住它,你找机会赶紧走!”
风雪尴尬地笑了笑喊道:“阿芳阿月,下来吧!”
两人下来看见巨蟒脸色大变,拔剑就要结阵封魂,“住手!这个你们应付不来,交给天尊吧!”风雪喝道。
还以为叫她俩下来是为了对付巨蟒,听她说交给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内心又起波澜,唉!谁叫咱是混在女人堆里唯一的男人呢!这找搭档还是男的更靠谱啊!我把手伸到阿芳面前:“能把佩剑借我用用么?”
“当然!”阿芳欣然把剑递给我。
接过边走边说:“古有汉高祖斩白蛇起义,今……”
忽然被风雪拽住,附在耳边轻声说:“不要伤它,这是咱们的代步工具。”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硬着头皮走上前,巨蟒把头平伸在地上,见状索性抬腿跨了上去,继续道:“古有斩白蛇起义,今有乘白龙游弋,你们都上来吧!”
阿月迟疑道:“这样可以吗?”
风雪笑道:“小马过河,试试看嘛!”说着坐到我身后。
巨蟒吐着信子顺着水流游了下去,阿芳阿月却不敢上来,怯怯地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吸满气就被巨蟒带着潜到水下,随着水压形成的暗流游进了满流暗河,闭气半天憋个半死,好容易出来了,却发现身处峭壁之侧,下面几十米是个水潭,尽管没有恐高症,还是心里一惊,身子一歪就要掉下去,两腿急锁蟒身,同时被风雪拽住,暗河出口两侧是一对不规则的石柱,待巨蟒盘上去才趁机翻回它背上,扭头问风雪:“谢啦!内个,这地方你来过?”
“没有!”她回道。
“那你怎么知道要它来带路?”我狐疑道。
她笑道:“不用也行啊,你看看下面!”
我抱蟒俯瞰,阿芳阿月已经下去了,阿月用佩剑串了几条鱼正从潭边上岸,我看看手里阿芳的剑叹道:“唉!本是防身物,奈何以杀生!”
“稀有千百岁,万物死永恒,生,不过是以命续命而已……”风雪悠然道。我心中一动,没想到她年纪不大,说话倒蛮有深度的,刚要夸赞一番,一回头,人不见了!向下一瞥,她头上脚下的坠了下去,我顿时懵了,敢情这是看破生死寻短见呐,急喊道:“你什么事想不开啊!阿芳阿月,帮忙救人呐!”
阿芳阿月也懵了,站在岸上手足无措,千钧一发之际,风雪斗篷张开,缓缓飘落岸上。我随着巨蟒游上岸已经日薄西山,风雪打发阿芳阿月捡柴生火,自个儿打开徐婒给她的信,我凑过去一瞅,黑字不知何处去,白纸依旧笑秋风!我不禁惊道:“怎么会这样?被水泡的?”
她摇摇头,重新卷好揣起来,捡了些石头摆了阵,天也暗了下来,吃着烤鱼,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风雪眼睛有点湿润,泪花开始打转,我试探着问道:“怎么了,你?”
“哦,没事,刚才不小心眼里进了沙子。”她揉了揉眼睛。
一夜无梦自然醒,阿芳阿月不见了,风雪守在火烬旁,我悄悄走过去,发现那没字的白纸突然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阴阳爻,我狐疑道:“这是?”
“易书秘谍,这十二个一组的阴阳爻代表的是二进制的数字,可以组合出4096个数字,要解读这封信,需要把数字转换成十进制,再通过秘谍字典翻译出来,看来只有回去才能解读了……”风雪皱眉道。
我恍然道:“哦,是这样啊,之前还以为就是白纸一张呢!”
风雪笑道:“之前也不是白纸一张,是临摹的兰亭序,只是你没有看到而已!”
“太神奇了!不会是可以变频的纸吧?”我好奇道。
“什么嘛!用乌贼的墨汁写字,时间长了就会消失,用蓖麻子油写的字,撒上草木灰能看到,用蓖麻子、杜仲末、白矾、黄丹写的字,通过烘烤能看到,这个应该是用乌贼墨的兰亭序来掩护蓖麻子油的易书秘谍!”她分析道。
“那要是签个合同啥的……唉!这不是社会的一大隐患嘛!”我忧叹道。
说话间,阿芳抱了些干柴,阿月拎只兔子回来了,我见状打趣道:“哟!阿月把玉兔都给贡献出来了,嫦娥知道吗?”
阿月笑道:“嘿嘿,呃,这只兔宝肯定是走丢了,咱们正好送它回天上去嘛!”
阿芳抱怨道:“本来可以抓两只,阿月说那是一雄一雌,偏要拆散它们,说什么也让它们经历一番阴阳各相忘,生死两茫茫的考验……”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呵呵,看来阿月姐也是性情中人呀!阿芳姐,你去趟西安,那儿位于全国的中心,又是古都,不管有没有白玉莲的线索,起码一周报一次,没问题吧?”风雪笑问。
“没问题,只是……别叫姐好吗?”阿芳慌道。
阿月也惊道:“是啊是啊!我们可受不起呢!”
我打个圆场:“不叫姐,莫非叫阿姨不成,啊?哈哈……”
风雪摆摆手:“诶!在外面就随意些嘛!”
兔肉烤熟,我悠悠说道:“嗯!烤兔子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只是兔肉不能多吃,记得哪本书上记载说损阳事,绝血脉,令人痿黄,跟姜、橘子同吃还会导致心脏病,还有,女人吃了兔肉,孩子容易有兔唇……”
“唉!可惜水潭里稍微大点儿的鱼被那蟒蛇吃了!”阿月叹道。
“别吓唬人了!你自个儿吃的完吗?”风雪乜斜着眼道。
我尴尬地笑笑:“啊,哈哈……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们随意,随意,哈哈……”
不知道是因为她们想保持身材还是因为我的话产生了阴影,每人吃了一条兔腿便说饱了,剩下的任由我大快朵颐……
要乘车就得找城镇,越是荒芜的地区,人越喜欢逐水而居,顺着水脉就一定可以找到城镇,可她们却反其道而行之,不约而同地爬向山顶。我提醒道:“诶!咱们是不是得分道扬镳了,我可不会飞啊!”
风雪笑道:“怕什么,有两位姐姐呢,她们会带你飞的!”
阿芳阿月相视而笑:“不知道天尊是否愿意。”
“呃,这个嘛,那要看怎么带了,是背式还是抱式?”我戏谑道。
阿月道:“你可以选……”
“那就抱式呗!”我乐道。
“打断别人说话可不是好习惯哦!我是说,你可以选风筝式还是钓鱼式!”阿月掩口乐道。
我尴尬道:“随你们什么式吧,别整死我就行,咳咳……”
她们几个乐不可支,阿芳道:“那是跟我当鱼,还是跟阿月当风筝啊?我可是要去西安的哦!”
我喜道:“西安?那可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呢,陕西凉皮biangbiang面,羊肉泡馍肉夹馍,,还有地道的臊子面油泼面,哎呦,说起来就垂涎欲滴啊!”
到了山顶,阿芳取出一根细绳就系在我腰上,一想到做条空中的鱼就想到任人鱼肉一词,我挠挠头道:“内个,羊肉泡馍还是下次吧,山上放风筝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呢,哦?”
阿月问道:“咱们去哪儿?”
“霍尔果斯是丝绸之路在边境的驼站,我们打探的同时,在那里等阿芳姐的消息!”风雪道。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阿芳说着纵身飞了出去。
阿月取出折叠风筝,把气囊自上而下给我套在身上:“委屈您啦!”
“诶,等等,能确定位置吗?现在不比从前,可别叫边防导弹给轰下来!”我忽然想起之前的界碑。
风雪调侃道:“就你还趁导弹呐?一炮就给你打发啦!”
“嗯!不过,内得你来打……”我话音未落,只听风雪道:“行了,快走吧!西北风可当不了酒!”
头一次被当风筝心里有点慌:“诶!行不三思终有悔,事非经历不知难,你们再……研究一下……”话说到一半,被一脚给踹了下去……
“啊……”有气囊稍微安心些,却完全失去了视野,上不见日月,下不见山河,时间一长,便昏昏欲睡了。
再睁眼,已经日落西山,从气囊出来,风雪正在生火,不远处是一片无际汪洋,阿月发着牢骚:“唉!水不能喝吧,鱼也弄不着,真要喝西北风喽!”
我揉着惺忪睡眼喊道:“嘿!你那不是夜视眼嘛!水里到底有没有鱼啊?”
阿月叹道:“唉!夜视需要消耗灵力和维生素A来维持,已经耗尽了呢!”
“用水中捞月试试呢?”我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捕鱼术。
“水中捞月?”阿月茫然道。
我伸着懒腰道:“就是先下网,然后把手电包起来钓在水面,好奇不止能害死猫,也能害死鱼,等它们聚到水面附近赏光的时候收网,就叫水中捞月,诶,你可别跳下去啊,水中捞你可就麻烦啦!”
风雪扔过来一团纱布简单拼了个渔网,我举着竿钓着手电观察着水面,刚有动静,阿月就迫不及待地行动了,我急轻声道:“再等等……”说话间她已经把网拉起来了,只一条两三斤左右的鱼,阿月尴尬道:“嘿嘿,再来一次嘛!”
我皱眉道:“算了,凑合着吧,这法儿还在这儿用就不灵啦!”
风雪上前一瞅喜道:“这不还有仙女虾呢嘛?”
“仙女虾是什么虾?能吃吗?”我痴痴问道。
“仙女虾富含蛋白质、脂肪和氨基酸,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在开水中可以存活的生物,生命力特别顽强,只是生命周期比较短,一般也就几个月,大头的是雄虾,可以吃,小头的雌虾,不想虾卵在肚里孵化就放回去,想做容器呢也可以吃。”风雪边说边剥鱼鳞,抽腥线,去苦胆,剖出鱼刺串上仙女虾放篝火上烤。
阿月兴奋道:“听说仙女虾在两亿年前就有了,现在已经濒临灭绝了,没想到有幸在这儿见着啦!”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环境的成分比例突然改变,不能适应就会成为曾经……诶,阿月,你在山上那么多年,这突然下山还适应吗?”我感叹之余话锋一转。
阿月道:“挺好的呀!还能尝到珍馐美味,都有些乐不思蜀啦!只是不知道阿芳怎么样了……”
“明天,阿月,你也去西安吧,是我考虑不周。”风雪凝望着星空歉然道。
“可是……”阿月犹豫道。
风雪把烤鱼分成三份:“不用担心,真人那里我不会说的!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一说起吃,我肚子也咕咕叫了,随意咬了一口鱼,香满饥口馋舌,不禁脱口就说:“嗯,真他娘的好吃诶!”
“嗯!香敛而不散,入腹而气畅,无盐而不淡,无料而不腥,肥而不腻,回味无穷!平生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哎!”阿月翘起大拇指赞道。
风雪叹道:“哎!同样是上大学的,这毕业的和辍学的反差也太大了吧!还好我没上过学,嘿嘿……”
我闻言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尴尬道:“什么,你,没上过学?”
阿月也像惊掉了下巴,一时说不出话来了,风雪倒淡然道:“没上过学不等于没学过哦,高中的内容我十二岁之前读完的,嘻嘻……”
阿月道:“天呐,简直就是神童啊,怎么做到的?”
风雪摆手道:“没什么稀奇的,也不存在什么神童,只不过是把玩耍的时间都放弃了,常听人说美好的童年,唉!可对我来说,美好的童年只不过是一种过期的奢望……”
每个人都有难忘而又不愿回忆的回忆,不知道她是不是那种情况,便自顾吃着美味,数着星星,不知不觉进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风雪递过酒壶:“补点儿水,赶紧上路啦!”
“不是没淡水吗?”我迟疑道。
“只要有水就可以获取淡水啊,你学白上啦?”风雪道。
我一听来劲了:“哎,我说你这个小同志啊,有蒸馏设备怎么不早点用呢,亏我一宿都假装不渴!”
“哟!原来是假装的呀!不过呢,你不装也没用,蒸馏设备还真没有!”风雪乐道。
“那这是……”我疑惑道。
风雪问道:“三相点和露点你可知道?”
“三点,露点……谁的?”我尝了一口,“这也不是奶啊!”
风雪一把夺过酒壶:“你这脑瓜子胡思乱想什么呢!三相点就是固态、液态、气态三种状态共存的温度,水的三相点是0.01℃,露点零上,霜点是零下,真不知道?”
我一脸茫然,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呃……头回听说,嗨,我是文科生,高中没记得学过,大学又没物理课,生活中也用不到,能跟你在一块儿真是三生有幸呐,起码长知识不用掏票子,内个,零上范围可大了,露点具体是多少度啊?”
“跟水汽饱和度有关,有记录以来的最高露点是35℃,赶紧启程吧!”她说完转身就走。
“阿月呢?”我四处踅摸着问道。
风雪道:“她,已经出发了。”
“哦,那我有个疑问,你是不是知道晚上不会起风?”我跟上去问道。
她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回道:“夜有风,晨无露,记得孙子兵法火攻篇说,月在箕壁翼轸时,才是风起之日。”
“值此四宿,的确是风起之日,不过起的只是适合火攻的风,诶,火攻?嗯,嘿嘿……”说着拍拍我肩膀。
我本能地躲开了:“哦?还有什么日子会起风啊?”
“雨雪未成,寒风先行,天体引力、地磁、季节交替都会起风,还有太阳风、台风以及特殊地域性的影响,会在特定地区起风,比如赤壁之战时,周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泥鳅翻肚皮,半夜东风起,诸葛亮借的不正是当地的风嘛!像这样的太多了,有机会再说吧,来车了……”她说着冲向前面的公路。
从精河县倒车到赛里木湖,风雪叹气道:“唉!你呀,抽空学学游泳可好?”
我欣赏着与长天一色的碧蓝湖水随口回道:“好啊!只要你肯教!”
她笑吟吟地说:“那开始啦,深吸一口气……”
忽然背后受力脚下失根扑进水里,被带入湖底的太极双鱼石窟,“不是去霍尔果斯吗?怎么又来这种地方,我都有心里阴影了!”我脱下上衣拧着水叹道。
她两手一摊笑道:“欲速则不达嘛!风主运,水主财,近山者贵,近水者富,对水有阴影可是要受穷的哟!再说了,你不觉得这是摆脱跟踪的最好办法吗?嘿嘿……”
突然一道闪电照亮石窟,我惊道:“被什么人……跟踪啦?诶!跟踪就跟踪嘛,以你的本事,有啥好怕嘞?不过能放生物电,也不是省油的灯哦!”
风雪叹道:“唉!是养在这里的电鳗!我怕的只是次声波!”
我挠头道:“此生波是谁?”
她边走边说:“还记得阿芳阿月的镇魂曲吗?”
“哦!此生波折,满腹幽怨,神魂难安,以曲镇之,那镇魂曲的作者就是此生波喽?”我恍然道。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诶,姥祖!小亥!你们怎么来了?”走进阳鱼室,借着灯光见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在切鱼片,老人动嘴,少年动手,好像在教厨艺的样子,听到风雪喊,少年回头喊道:“雪姐!姥祖算到你会来这儿,我们就过来等啦!”
老人头也不抬:“丫头不想姥祖,姥祖想丫头喽!”
风雪撒娇道:“姥祖!哪个说雪儿不想姥祖的,雪儿刚想回去看您和姥娘呢!没想到您就来了,嘿嘿。”
老人道:“哦?那姥祖回去等你,亥儿,咱们走!”说话起身就要走。
风雪忙扶住老人:“好,您回吧,反正留下来也挺危险的!”
老人眼一斜:“嗯?险从何来?”
“我查到镇魂曲的线索了,跟一个自称白玉chan的人有关,我们为了摆脱跟踪才下水的,哦,您先看看这个……”风雪拿出徐婒的信递给老人。
“是他?”老人的怒目看着看着就眼泪汪汪了,少年急道:“姥祖!您怎么啦?”
老人也不吱声,摆摆手接着看,最后合信回封:“唐朝文成公主入藏,给吐蕃带去了和平与希望,却也是大唐厄运的开始,因为常用吐蕃特产麝香,文成公主注定无后,因为文成公主,王玄策得以借兵吐蕃伐天竺,俘获一位自称几百岁的僧人,太宗服用妖僧炼制的丹药,百日内暴毙,因来俊臣而受牵连无奈依托于圣火教,安史之乱后吐蕃乘机切断了大唐向西的通道,从那以后就失去了联络,受武宗灭佛影响,涉险西行寻根,见救于李家女陵卫,因战乱一同辗转流落天池山,几十年前,一个自称白玉chan的人来到天池山,宣扬长生之术,网罗奇能异士,勾结十恶不赦之徒,胁迫世外同道,欺骗利用不明真相之青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圣火教和李家陵卫皆遭其暗算,那个人真实身份是白焱春。秘传徐家祖上东周时期有族人徐仲往昆仑求道羽化,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救族人于水火,功成复归隐于昆仑……”
“徐仲?”风雪喃喃道。
老人点头:“嗯,风徐两姓也算同宗同源,咱们风姓以母系传承,他们徐氏以父系延续,唉!也罢,随我回雷泽商量个法子吧!”
风雪捡起鱼片搁嘴里:“呃,姥祖先回吧,我去帮忙找找看!”
老人摆手道:“不行!”
“姥祖……”
风雪刚开口就被老人喝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必须跟我回去!”
“我好像见过那个叫徐仲的人,他可以作证哦。”风雪抓起一把鱼片递给我。
“哦?”老人听罢向我招招手:“来,后生,过来,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啊?哦,我们是见过一个带有徐字腰牌的人,只是……只是那人身上布满尸草,已经……已经被我们给……烧了。”尽管风雪一直在挤眉弄眼,可是面对老人炯炯有神的目光,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照实说了。
老人听完瞪着风雪,风雪辩解道:“呃,找到遗物也算有个交代嘛,一句烧了就完了?不是容易被误会是敷衍吗?嘿嘿……”
老人沉吟片刻,道:“若跟踪尔等之人就是白焱春,尔等岂非在引颈就戮?徐家人也会有灭顶之灾!”
“他把我当成雨姐的女儿,应该不会下手的!”风雪坚持道。
老人恍然道:“哦,原来如此,光阴似箭呐!都几十年啦,唉!可知其长寿从何而来?换心!雪儿,你跟我回雷泽布阵,后生,见到白焱春就跟他讲,雪儿已被我带回雷泽!”
“哦!”我应了一声便把手里鱼片报销了,随着后颈一记重击袭来,我便缓缓倒了下去。
睁开眼已在湖边,四下瞅瞅,山清水秀,景色宜人,难得一个人清闲自在,享受孤独,多年的酸毛病,遇到美景,难免感慨一番,捡块石头找了片平坦的石面刻了上去:
风徐水清鲑恣游,云簇夕阳霞肆流。
日回成岁颜依旧,悉听碳氧写春秋。
之霍张
刻完我满意地笑笑,心说内姓白的可不好应付,风家人都要布阵应对,可见与虎谋皮也是需要从长计议的,我又岂能自寻烦恼!与虎为伴不是身死虎口就是为虎作伥,还是三十六计溜之大吉!便打车去了精河火车南站。
一见人吃东西才感觉自己也饥肠辘辘,顺着大街走过无数个商店,才进了家回mi饭店,老板迎上来问:“吃点什么?”
价目表贴在墙上,我踅摸了半天:“来个大盘鸡,呃,再来瓶酒,你们这儿本地都有什么白酒啊?”
老板肃然道:“对不起,我们这儿不卖酒,也不能在店里喝酒,嗯,菜还要吗?”(很多地方的穆思林有禁酒的规定)
我起身摆手尴尬道:“那算了吧,要个菜就是为了下酒,你看这事儿闹得……”
街上溜达得饥渴难耐,买了张烤馕,还别说,新疆的烤馕真他娘的好吃,就是有点噎得慌,又弄了瓶亚克西灌了几口,甘润喉舌,香沁肺腑,顿时豪气冲天,大有“烤馕灌白酒,西域任我走!”的意思。
半夜坐火车,不论卧铺还是硬座,除了睡觉还是睡觉,不过一个人出门在外,就像进了野生动物园,随时随地都可能有意外发生,睡睡醒醒直做梦,情节就演看电影,一场演完又一场,场场都有大姑娘!
“枸杞奶酪葡萄干,面包泡面火腿肠!……”随着售货员的叫卖声,肚子“咕咕”地积极回应起来。泡上方便面,火车进了站,朝外瞥一眼,浑身冒冷汗,阿月正在排队上车!我说怎么老梦见大姑娘呢,敢情应在这儿啦?垂涎欲滴的我也顾不上吃泡面了,忙抄起面桶从临车厢门下车溜出站上了一辆公交车。
到了莫高窟,我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先吃起了泡面,这泡面倒像女子,泡的越久,身材越丰满,吃着吃着,瞥见一个西装革履、墨镜礼帽的男人携一位少女出来,女的跟我乘一辆公交车来的,穿着校服,俨然一中学生,男的不是别人,正是自称白玉chan道貌岸然的白焱春,他揽着少女柳腰纵身一跃飞上了三层楼,张口结舌之际,在少女的呼救声中俩人已到了九层楼顶!最后消失不见。其他人见了只是像看节目似的好奇地看看,然后继续之前的动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也顾不上细嚼慢咽了,紧扔了面桶,顺手从垃圾里抄了一摞报纸便绕着急追了出去,可惜看见他们遥远的背影出现在视线的同时又消失了!我学的法律专业,可是此时此刻却深感法律的无奈,报警吧,事实难以令人信服,查无此人,同时自个儿还得深陷配合调查的束缚之中,就算武警出动直升机狙击手,枪弹奈何他不得再被其所害岂不是徒增伤亡!
想来想去也只能学一回少年英雄王二小了,只是传说雷泽在山西永济,也有说在山东鄄城,还有说法是在山东菏泽,当时不着急,还想着多转转拖拖时间,却忘了若有饿狼,必有悲羊,如今是追悔莫及呀!悻悻返回莫高窟时却被拦住:“诶!站住!又来贴小报是吧?再来造谣生事我们就要报警啦啊!”
“你说什么,大点声,我耳背,听不见!”我夸张地比划着。
“我说……”他说着给我耳内塞了一个助听器:“再来贴小报谣言生事我就要报警啦!”
“你哪只眼睛见我贴啦?这是刚从垃圾里边捡的,写得什么呀这是……”说着我扫了一眼,有《历史的罪人》、《中华瑰宝》、《西汉金山国》、《淹没的民族丰碑》、《道士塔》等文章,其中《道士塔》是摘自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我抖开折起来的小报:“都哪些是谣言啊?来跟我说说,我最喜欢看谣言了。”
那人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你等着,我现在就报警!”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眼看要惹麻烦忙上前陪笑道:“别误会,嘿嘿,我喜欢看呢,是因为喜欢辟谣,不看怎么知道有这个谣言,又何谈辟谣呢,你说是吧?”
那人将信将疑,转而解说了一番:“王道士为莫高窟贡献了毕生心血,自从来到这里,每天早起晚睡,废寝忘食,修缮维护,清理积沙,打通各个洞窟,为了保护莫高窟四处奔走,多年请求无果之后才变卖经书抄本,可是他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呀!不知者不罪嘛!再说那些钱分文没花在他自己身上,一个道士为了佛教兢兢业业、无私奉献,在当时那个年代,有那样的境界,是多么伟大的人呐!怎么能去污蔑呢!”
我在他停顿的时候插嘴问道:“哦,那你指的是哪篇,《历史的罪人》吗?”
那人道:“不只那篇,还有《道士塔》……啊,这个助听器200块钱,看你是残障人士给你打五折,给100得啦!”
我心说这哪是什么工作人员呀,八成是她搞鬼,还装好人,不就是想骗点钱吗?随手给她100:“好,那你忙你的,我先看看啊!”一看到罪人和道士就想到白焱春,便先看了《道士塔》,对文中“他原是湖北麻城的农民,逃荒到甘肃,做了道士。”
“真不知道一个堂堂佛教圣地,怎么会让一个道士来看管。中国的文官都到哪里去了,他们滔滔的奏折怎么从不提一句敦煌的事由?”这几句表示不敢苟同,道士名叫王圆箓,是出身农民,如果因为这个质疑他是否适合看管,那朱元璋做皇帝这事儿是不是也应该受到质疑?中国文官不上奏敦煌事由,上奏了如何?全部完好无损地运送京城又如何?不是有圆明园的前车之鉴吗?不过瑕不掩瑜,毕竟凡事许数前人之过,方思无愧后人之策!
对于王圆箓,处在当时的特殊年代,在做人方面,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认真执着的确值得称道,可是五体之勤岂能补七窍之拙?;在做事方面,王道士的淳朴憨厚、急公好义颠覆了很多影视及小说中道士多虚伪奸诈、贪财好色的形象,然而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道士!首先,道家思想的核心就是无为!若能做到,何至于此?其次,《道德经》第三章: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不听老子言,吃亏在眼前呐!所以个人认为王道士其人瑜不掩瑕,毕竟列强环伺之下,如同白毛女示于黄世仁,当时除了藏起来,其他一切都是徒劳。只是为了景点的名誉和收入,会有很多人会选择把瑜放大,而对瑕避而不谈甚至视而不见。
再看《历史的罪人》,作者没有署名,内容是几个人名:王圆箓,英国籍匈牙利人斯坦因,法国人伯希和,俄国人奥布鲁切夫、奥登堡,美国人华尔纳,日本人吉川小一郎、橘瑞超以及他们的简介,和勾结卷走敦煌遗书和壁画、塑像等,给中国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那些外国的汉学家、考古学家、探险家或许目的不太复杂,可是他们的背后,无一不在打着中国的算盘。
就斯坦因来说,他进行了四次中亚探险,第一次是在1900-1901年,发掘和田地区及尼雅遗址,之后发表了《去东秃厥斯坦从事考古和地形考察的初步报告》,1904年加入英国国籍。
第二次是在1906-1908年,就是在这期间以相当于500卢比的马蹄银24箱书画及5箱其他文物。
第三次是在1913-1916年,在这期间又以500两银子买走570余件书、画。
第四次是在1930-1931年,由于中华民国政府的出台的文物保户法令,及中国爱国知识分子的强烈抗义等因素,斯坦因于1931年 2月被迫停止了在新疆于阗、若羌一带的盗掘活动,经库尔勒返回喀什,并于5月底由蒲犁(今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边卡出境,无功而返。(王道士死于1931年)
1933年11月,“东秃”分裂分子在英国的支持下在喀什建立了“东秃厥斯坦伊思兰共和国”,1934年2月盛世才在苏联的支持下打败马仲英后兵进南疆,消灭了这个所谓的“共和国”。喀什“伊思兰共和国”虽然只存在短短三个月。
英国人布下的局最后由谁来破谁便是中国民族的功臣!
看着看着,忽然白焱春飘然而下:“张子,来此何干呐?雪儿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