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世界在摇晃。
齐鸠半睁开眼睛,看着一盏盏刺眼的节能灯倒退,几秒钟后声音才涌入他的耳朵。滑轮在大理石地板上摩擦的声音,空气在呼吸面罩里流动的声音,男人和女人在口罩后面说话的声音……
太吵了。他想远离这些噪音。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变成了纯白的平静。没有了任何的声音,一切都变成了白色。
他僵硬的站在手术室外,身体不受控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梦吗?
大脑还未给出答案,身体却先采取了行动。他像牵线木偶一样,推开手术室的门。
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感受不到疼痛,或者悲伤,又或者是其他的任何感情。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白色的手术衣,白色的手套,白色的纱布……只有手术台上那个人的左胸是鲜红的,是血的颜色。那个人……是齐鸠。
可是,我却同时又站在这里,看着别人给我做手术?这太不符合逻辑了吧。
手术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孩。实际上,这是房间里齐鸠唯一看不清的东西,但他能看出那人留着长发,穿着裙子。
她背对着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着。而且她浑身发着白光,全身没有一处不白,这使她看上去极度的不真实,仿佛是用3D特效做出来的一样。就像天使。光使她的身影模糊不清,齐鸠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他失去了许多感觉,但却可以看清楚房间里的每个细节。不仅仅是这样,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里面。
周围的人或物都仿佛被放在了慢镜头下,齐鸠能看到手术大夫头上的汗从侧脸滴落,医生和护士脸上略带慌张的神情,离他最近的大夫张口说了什么,几个护士赶忙把仪器拿了过来,就好像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一样。包括他中途溜了进来,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齐鸠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手术台上的人可是自己啊。他看了一眼右边的心电图,陡峭的线条正逐渐变得平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然而齐鸠什么也感觉不到,甚至没有一丝丝危险的感觉,仿佛死神要带走的是别人,而不是他。
而且我什么也做不了呀。齐鸠轻松的想着。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是“轻松的”,而不是“慌乱的”或者“无奈的”。
都说快要死的人时间会变慢,果然是这样么?
那个女孩终于动了。她站了起来,身上的光愈发明亮。她转过身,但因为那刺眼的白光,齐鸠还是看不清她的脸。
光充斥了整个房间,淹没了医生和护士,也淹没了齐鸠。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他闭上了眼睛,依然能感受到那光。可能她就是死神吧……
手术室的门又打开了,那声音让齐鸠想起了名侦探柯南的过场动画,也是一扇门,像极了地狱。
门关上了,他也失去了意识。
(2)
衣着轻佻的女人走在黑暗的密道里,高跟鞋的回声清脆而又响亮。这里是地下,出于钥匙持有者的要求,这里没有配灯,但女人毫无顾忌的往前走着,她知道狭窄的小路尽头,是一扇残旧的门。
还未走到门前,她便停了下来。她并非看到,而是“感觉”到了,尽头的左上角所潜藏的东西。蜘蛛……女人艳丽的侧脸滴落一滴冷汗。她并不怕蜘蛛,眼前的蜘蛛相当于是个“信号”,是钥匙持有者布置在这里的。
这件事……居然严重到这种程度吗?
门开了,吱呀作响,伴随着风吹落叶的窸窣声。地下可没有落叶啊……尽管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个不符合常理的声音仍使她不安。
她定了定神,走进了地下室。恭恭敬敬站在门后的“侍者”,伸出长长的手臂,缓缓关上了门。女人瞥了一眼那丑陋狰狞的生物,随即将视线低了下去。
正对着门的座位上端坐着一个人,戴着铁质的面具,微低着头,黑色长袍的兜帽垂下,仅凭外貌完全判别不出身材,年龄,甚至是性别。
“首领。”半分钟的沉默过后,女人低声说道。
她看着眼前的人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等待视线的对视。这是忠诚的表现,尤其是像她现在的情况,示忠变得非常重要了……
来了。女人深深吸入一口气。幽紫的光,从那人的瞳孔溢出,极致的盛怒和恐惧,涌入了她的脑海。
2016年10月8日
阳光穿过窗户,铺撒在一张张课桌上。
今年是张彩棠到二中任教的第三年,尽管她的师龄比其他老师低,被很多人怀疑能否胜任,但她从来都是用优异的结果来予以回应。对负责的班级相当严格,容不得一粒沙子。在班里,她便是法律。
此时她正在三班上数学课,于讲台上神采飞扬,尽管台下回应寥寥,她依然情绪高涨。
年轻女教师的声音被下课铃声打断,与往常的习惯不同,今天她不打算压堂。
“好了,这节课就上到这吧。课代表帮我记一下讲到哪了,下午再来问作业。”老师对站起来走向她的学生摆了摆手。被老师叫做课代表的这位同学稍稍有点惊讶,因为通常老师下课就会让他同行并布置作业。
“曾一纯,过来一下。”
被老师点名的女生好像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神情自若的离开了座位。课代表看了那女生一眼,默不作声,直到她跟老师走出了教室,才开始小声的跟邻桌议论起来。
曾一纯,应届新生,自从报道第一天起,班里就传着两种声音。她以超出录取线三十三分的骄人成绩进入了二中,尽管不是第一,但在这个班里绝对是最高分。
或许这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哪个上过学的没体验过班里有学霸这种事啊?最不可思议的是,据说她刚上初三便退学了,也不补课或是请家教,只是在家自学,然后便自行参加了中考。
这种事情可不是年年有的,自打小道消息传出,整个年组便炸了锅。按她的水平完完全全可以去省实验,既然来到了二中,校领导们都对她更加关注。各科老师对她的表现赞赏有加,也都抢着要她做课代表,奇怪的是她并不想担任任何职务。
这样的好学生,往往容易被其他同学讨厌。曾一纯很早便划清战线,跟老师站在了一起,遇到有人说老师坏话,她必然冷言相怼。又碰上班主任褒贬分明,言辞犀利,某些同学不喜,敢怒不敢言,便把矛头指向了老师的“宝贝学生”。
但曾一纯长相出众,这点班里人有目共睹。一头干净的短发,发梢不碰肩,刘海不碰眉。皮肤白皙,就像从没受过风吹日晒。说她天生丽质,有女生不信,找机会泼了她一脸水,干了之后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像设想当中那样会“毁容”。
“下次一定要用卸妆水!”那个女生暗地里跟闺蜜说,然而到现在也没敢实战。
体育全能,经常能看见她在篮球场上披荆斩棘,俘获了许多少男少女的芳心,篮球社的学长也自愧不如。军训从不喊累,近十天的骄阳之下,她的皮肤却几乎没有变化。
身材几近完美,夏季校服根本包不住,“把校服穿出了女神的感觉”,是班里男生一致认同的观点。即使是秋天,她依然穿着夏季短袖,让人感叹身体真好的同时,也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但她不苟言笑,从来没有其他女生那种欢脱的感觉。她眼里似乎只有老师和学习,从不参与任何闲聊和讨论。有个男生厚着脸皮跟她表白,被她直接拒绝了。
有女生说她是刻意卖弄,自以为是,有男生说她摆臭架子,装冰山美人,还有人说她搞早恋,到了“失去贞操”的程度。这些背地里的话无从考证,但总会有人相信。
曾一纯没有朋友。
至少推心置腹的那种没有。能说上话的倒有一个。是班里唯一的借读生,她叫姜铃,成绩一般,但人缘超好,刚来没几天就跟同学基本打成一片。
而且她不管那些什么狗屁流言,毅然决然的和这位冰山美人成了朋友。很多时候都是她讲了一堆堆很好笑的东西,然后扭过头来说“是吧!纯哥?”
曾一纯只负责点头,淡淡的笑一下,最多也就只说一句“嗯”。
这位乐天派更喜欢称呼她们为哥们而非闺蜜,每天也是“纯哥”“纯哥”的叫,曾一纯也早就习惯了。
“铃铃,这是咋了?”另一个跟姜铃关系不错的女生小声的问,“她该不会真是早恋,被发现了吧!”
“别瞎说,我纯哥要是有对象了,能不告诉我吗?我都不知道,那肯定就不是。”姜铃平静的说,但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我猜可能是周一的演讲,或者是参加什么比赛。毕竟我家纯哥这么优秀~”
“是是是,太强了,惹不起惹不起……”
预备铃催命似的响起,最淘气的学生也坐好了,语文老师已经进入了教室。
上课铃响完,曾一纯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