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倨良不做理会,几步开外,手中的灯笼便照不大过去了,但他也依旧看清了姜氏和珥陵挡着的那个人,忽然一声冷笑,“请大将军来看看他的好女儿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珥陵的脑子都快炸了,在那个地方应该是白楚才对,为什么会变成珥玉?为什么会变成珥玉?
太子笑了,“哈哈,竟是四弟的未婚妻,四弟当真是眼光独到,寻到个这样好的未婚妻。”要说此时最高兴的人就是他了吧,本以为会拉一个白楚下水,没想到拉了一个珥玉,自己最恨的眼中钉竟然做了王八,真是想想都痛快。
安阳公主才反应过来,扯了扯珥陵,“还愣着干什么?把衣服脱下来给她遮一遮啊。”
“哦,哦。”珥陵这才反应过来,忙脱了外麾,珥玉身量小,一件兽皮外麾倒将她整个身子上上下下都裹了。
珥陵这才扯了她嘴里的布条。
“哇。。。”一声哭喊凄厉地响开,正惊起了这外头的人,大家纷纷涌了进来。
见到一个男子已经被侍卫拿住,堵了嘴,而珥陵怀中抱着的那个女子竟是大将军千金。
精彩,果真是精彩,众人都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今晚这个宴会来得真是有意思极了,若是唱戏,现在应该是满堂喝彩了吧。
“大将军,这是你家夫人和少爷执意要来看的,若是看得满意了,就把人带回去吧。”楚倨良其他话都没有说,转身便要走。
“表哥。”珥玉看到楚倨良的双眸如九天寒冬,甚至连愤怒都没有,有的只是冷,她在这湖心亭被人扒光衣服,被湖风来回刀割一般地刮在身上,可都不如现在他的眼神冷。
“这是怎么回事?玉儿,玉儿又怎么会?”大将军这才反映过来。
“老爷,还看不出来吗?这是有人在害我们玉儿啊。”姜氏抬头看向大将军。
楚倨良懒怠听这些人闲扯,正撩帘要出去,却迎面来了一个素衣罗裙的女子一边走过来一边往里头张望,“咦?怎么这么热闹?好好的宴席,大家不吃饭,来这里做什么?”
白楚,本该是今晚的主角,却忽然这个时候蹿了出来,一脸茫然地往这里头张望。
“今日在郡主府中出了这样的事,难道郡主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姜氏原本跪在地上,忽然抬头看向白楚,那目光更似要吃人一般,她现在是真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我应该说什么?但是你也要先讲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你。。。你自己没长眼睛不知道自己看啊?”珥陵此刻抱着珥玉,难道要他们自己再承认一遍珥玉被人凌辱了吗?这白楚分明是装傻。
“哦。”白楚一脸了然的模样,“你们。。。你们。。。你们这是在。。。看风景吧?咦?张公子怎么没穿衣服啊?这大冬天,怪冷的。”
当真是太阴损了,好多人憋着想笑却又不敢笑,却只有苏子玉一个笑开了。
众人便再也忍不住,低着头笑得憋屈。
安良走到白楚身边,小声问道,“郡主,你还好么?”这时候他的脸才算有了颜色。
“我很好啊,谢谢安哥哥操心。”白楚回答的声音要高八分,带点娇俏、戏佻,衬得那几个人更是面如铁霜。
“你刚才去哪儿了啊?叫大家好找。“安良问道。
“你们都在找我干嘛?”白楚故作惊讶的模样,“不是都说了回去换衣服了嘛,劳烦各位如此挂念我,实在叫玉露受宠若惊,如何报答才好?”白楚眼睛在姜氏和珥陵身上来回游走,人家口口声声要拿她问罪,她却一副受之大恩的模样。
“不需要你这样假模假样的,这事出在郡主府中,还望郡主拿一个说法出来。”姜氏别过头,只咬准这一句话,反正就是把白楚讹上了。
“好,我负责到底,这样吧,珥玉姑娘和张公子的婚事,就包在玉露身上吧。”她大手一挥,倒好像多大的恩赐,也对,她白楚实在是最穷的郡主了,能给出这些可不得大将军一家叩拜谢礼么?
“你。。。”姜氏一口气憋得出不来,悲痛加怒急竟觉得胸口一阵刺痛,皱了皱眉,强忍了下去。
“玉儿可与四公子有婚约在身,怎会嫁给他?”大将军还是一身凌人气度,刚毅的脸棱角分明,连声音都好像混杂着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一身冷色衣袍便能让人看出七八分杀伐果断的锋芒,一句护短的话也很有分量。
此时他嫌恶地往张亦那边瞟去一眼,张亦嘴巴被堵住,对上这样的目光,头低了下去,整个人都焉了。
“大将军说得有理,你说珥玉姑娘也是,若是早与张公子成仓暗渡了,就早早与公子说了便是,料想公子也不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怎生是好?”白楚摇摇头道,反正和将军府结下梁子了,怎么说得痛快怎么说,又假装苦恼的样子“这事情还要公子首肯,的确有些棘手啊。”
楚倨良站在外间,面若寒暄,却始终不置一词,就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一般。
“成仓暗渡?郡主黄口白牙好生厉害,今日这事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查清楚呢,嫁给张亦?哈哈,是不是正衬了郡主心意啊?”纵然姜氏素来涵养甚好,但眼见女儿清白被辱还反被污蔑,观音菩萨下凡也有了气性,也不由她声音尖利,双目包着泪字字反驳。
“姜夫人,要么嫁要么死,这好像是你说的话吧?”不管是谁,太子都乐意掺上一句,只要是他楚倨良倒霉,他都高兴。现在去看那张素来喜怒不形于表的脸,虽然依旧神色不变,但他总觉得是泛着一层绿光的。
“表哥,我不嫁,我不嫁。”珥玉恳切地看着楚倨良,她的脸也不知是冷还是吓得,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尤为楚楚可怜,好歹也是这么久的情谊,只求着楚倨良能念着她一分的好,“表哥,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样的人,若要我嫁他,我宁可死。”
众人都看得出来,这件事都在楚倨良一言之间,一言天堂,一言地狱,可是最关键、最重要的那个始终薄唇紧抿,如墨的眮眸睨视着这亭中的各人百态,像一个谪仙带着绝对的凌驾姿态,俯瞰众生。
“珥玉姑娘,你既对这张少爷无意,方才又为何要告诉你哥哥有事要回去,却偏偏又到这里来和张少爷厮混呢?”苏子玉隐在人群中,冷不丁来一句,像这湖风,嗖嗖地激得珥陵一个激灵。
“这是。。。”他总不能说当时以为在这里的人是白楚,急着叫人过来找,所以编的瞎话吧?
“是白楚身边的丫鬟叫我出来的。”这时候珥玉倒先聪明了一把,那蕊心方才在伺候白楚,大家都是看着的。
珥玉记得蕊心在她耳边说的话是“奴婢觉着那药有问题,请表小姐过去看一下。”她一心想着陷害白楚,而这蕊心又是事先拿银子买通了的,听了这话哪有不去的道理?可是刚到了后院,就被人兜头罩住了,被绑了手脚便丢到了这湖心亭中。
不久她便听到了张亦的声音,她心里怕得很了,可是偏偏叫不出声音,只眼看着张亦在黑暗中把她当成了白楚。张亦淫逸的笑声,湖中彻骨的冷风,以及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现在想起来仍旧让她觉得浑身战栗。
“呀,珥玉姑娘,你先前说这事出在郡主府,可还怪我,如今可是怪不得我了。”白楚倒好似挺惋惜的样子。
众人看向她,且听她接着道。
“今日的都是公子府的人,说来惭愧,我虽是郡主,可还没买丫鬟,身边就怜春和似云两个伺候着,而方才宴席站在我旁边的那个,我到现在都记不得她是哪个,珥玉姑娘可记得她的名字,我把她叫上来好好问问话。”
“是那个叫蕊心的。”珥玉答道。
白楚挑了挑眉,脸上笑意莫测,看在珥玉眼中有如魔鬼一般“你看,这些丫头,珥玉姑娘比我还熟,是不?”
珥玉面色更白,微微一愣,手掐进肉里,又上了她的套了。
这个郡主真是不简单,堂堂一个将军府,她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小姑娘,应对起来一点儿都不害怕,言辞咄咄逼人,看起来轻松、闲适,却是句句把将军府压回去了,料想多少大家千金都做不到这些,众人心中不由得折服。
尤其安阳,此刻看着白楚,没有人注意到,曾经如秋波袅袅的一双眼睛,此刻尽是恨意。
“那就把蕊心叫上来问问吧,今日为何要叫表小姐来这个地方,是不是公子府中待得太久了,又恰好今晚吃了两碗饭,不得消化,所以给自己主子找顶绿帽子戴。”白楚笑道,这就遣人下去叫蕊心来。
一句比一句损,众人憋笑憋得肚子疼。
“郡主,老夫劝你适可而止。”大将军言辞不多,一双眼睛却如利刃一般,生生能刮去人二两肉。
白楚却不躲不闪,仰头迎了上去,“大将军不要担心,玉露曾经受教于公子府,用刑、查案、拿话柄都学得很齐全,再硬的嘴都撬得开,保管给您,给贵千金一个真相。”她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真就像一个秉公审案的大青天。
真相是什么,旁人不知,将军府和白楚还能不知?偏偏一巴掌打在将军府脸上,没人敢吭个声。
“够了。”沉默了这么久的楚倨良,总算开口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