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庄叔眼神里有着羡慕,甚至带了些眼红,陆源假装没看到,继续说道:“而且那个老板还是酒楼老板哩,我想着大庄叔会烧碗啊碟子啊之类的,就跟他说了,他还说以后有需要就去咱们哩。”
大庄叔听了这才高兴起来:“这好极,我烧陶的手艺自不必说,若是那老板有需要,一定要找我来。”
陆源点点头:“嗯嗯。”
然后陆源就蹲坐在大庄叔身边,兴奋地说道:“我们今天运气真好,一天遇到的都是贵人。早上来的时候遇到大庄叔,做工的时候随手帮了个忙还认识了一个店老板。”
大庄叔粗糙的大手揉揉他的脑袋,这时来了个大叔,把剩下的都买走了,还跟大庄叔定下了下次要买的东西。
陆源仔细听了价格,大陶瓷盆三十文一个,碗五文,盘子五文,听起来是比那粮油铺子里便宜些。
收拾了东西要回去了,陆源帮忙拍打草帘上的泥土,笑嘻嘻地说道:“大庄叔,您的东西卖的可真好。”
大庄叔也没着急走,拉着牛车在车马市等,等来了几个搭车的人。
一人给了五文的车资,陆源也掏出了两人的车资给大庄叔。
大庄叔推拒:“不要,你们都买了肉包子给我吃了。”
陆源懂事地说道:“肉包子是肉包子,车资是车资,两回事。大庄叔您就别推了,这就是老牛的辛苦钱,您照顾它也不容易哩。”
大庄叔也不再推辞,接过来放进怀里,笑笑说:“行,看我又吃又拿的。”
到了申时正,就不再等了,出发回家……
搭车的几个人不是后山村的,他们提前下了车,拿着买的东西结伴沿着小路走回家。
太阳刚落了山,天还是蓝色,有着天光,大庄叔赶着牛车把爷俩送到了离他们家最近的地方,这才回了自家。
陆源喊道:“大庄叔,你明儿在家不?我给你送桌子去。”
“客气啥哩,自家留着用吧。”
“去的时候说好给大庄叔,就给大庄叔,我说话算话哩。”
“哈哈,这小子,哈哈……”大庄叔看着大河叔,不苟言笑的大河叔也弯了弯嘴角,“那成!我们明儿还得上县里去,你后儿来吧。”
“嗳,知道哩。”
把门关上,用箱子抵好,烧热水洗漱,就着火光把买来的东西归置一下。
刷好的白瓷盐罐已经干了,把买来的盐都倒进去,成人巴掌那样大的盐罐子却还不到半分满。
两包糖好好地收了起来,明儿还要做好吃的招呼那俩小屁孩呢!托那俩小屁孩的福,今天家里一样东西都没乱,一样东西都没少,可得好好犒劳他们。
把被子小心地裹在细棉布里,四周整齐地折好,用碎布条把四角都捆上,省的弄脏。今晚就能睡暖烘烘的被窝喽,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不用打冷颤了,真好。
陆源回来后,就像是个复读机,一会儿就是一声叹气。
一直心疼地念叨:“早知道回来还有别人搭车,而且是给车资的,那肉包子就不买了,这下可好,给了肉包子,还得给车资。”
盘算了一下身上的钱,还有十一两银子并二百八十一文铜板。
陆源细心地数着,每百枚铜板穿一串,串了三串。
赵叔看他一边抠算,一边认真数钱的包子脸,当真是个小财迷,内里憋笑憋得实在辛苦。
“哎,说好明天给大庄叔家桌子,就得给送去,说好要算话,毕竟我们还要跟村民搞好关系的,以后也好说话。”
处事是这么处事,可陆源就是觉得自己那几个肉包子亏了,心疼的要滴血了。
那剩下的银子不知道要藏在哪里,赵叔在水桶下面挖了个洞,把银子埋了进去,踩平整后又把桶挪了上去。
身上就留着散铜板,爷俩这才放心地洗漱,用香胰子洗了手脸,爷俩都搓下来厚厚一层黑灰,互相看着哈哈笑,足换了两次水这才上床睡觉。
“叔,咱明儿去村长家问问房子的事,等房子弄好了,钱还有剩的话,咱就去买身新衣裳,新鞋子,咱今年好好过年。”
赵叔拍拍他的手,答应着。
“嘻,被子真软和,真舒服。”伴随着呓语,陆源甜甜地进入了梦乡,“哎,可惜了我的肉包子。”
“咕咕——”这公鸡打鸣真是惊天动地,离村子这么远竟然还能听得那么清楚。
赵叔要起床,被陆源按住了:“今天多睡会儿,难得睡这么好。”
陆源还是很珍惜能睡懒觉的机会的,回笼觉又睡到了日上三竿,这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起床。
赵叔不知道起床多久了,把长桌子都搬了出去,上面晾着陆源弄好的酸枣糕,已经成了琥珀色,看样子是已经做好了。
还有几个洗刷好了的竹碗,赵叔正在把衣服又一一拿出来晾。
锅里有做好的玉米面糊糊,陆源实在黑线,赵叔真的是没有下厨的天分,每次做出来都是黑暗料理,偏偏他还觉得自己做的不错。
吃完饭,陆源做了几个竹口哨,修好看齐整之后就带着去了村子里。
村长家很大,是个三进的院子。而且除了院墙,里面全都是青砖黛瓦的屋子,在周围的房子里是最最豪华的院子了。
村长家刚吃完饭,简单地客套几句话,陆源把竹口哨递一个给小宝,教他吹。见小宝自己“嘟噜噜——”吹着口哨跑出去了,这才开口问道:“村长爷爷,今天有事想找您哩。”
村长端着茶碗坐在正堂,点头道:“说吧,啥事?”
陆源有些局促地说道:“后山有狼,我这两天都不敢睡觉了。”
村长点点头,一点也不奇怪:“是有野兽,有些年景特别冷的时候下过山哩,你们还是得抓紧时间起个院墙。”
陆源点点头说道:“那我家那个院墙要是请人的话,得多少钱才能盖呀?”
“你叔当时买那块地皮挺大,要是都垒起来不值当的。先垒个小院子够住的,七八个人一起干,约摸大半个月就能起来。”村长给爷俩算着帐,“一人一天二十个工钱,在管顿饭就行,算下来……”
陆源飞速地在心里盘算,八个人,每人每天二十,按一个月算的话,要四千八百文,还行。
“算下来得约摸四五银子。”村长喝了口茶,惬意地吁了口气。
“哦,那我们爷俩得去赚钱了,好在年前赶紧盖上院墙。”陆源开心地说道,满目的期盼。
村长捋捋胡须:“你叔有手艺,花养得好,咱们这几个村的地主家都爱请他去家里伺候花草,家里盖个院墙还不简单?”
陆源崇拜地看着赵叔,赵叔只叫他不必担心钱的问题,没想到赵叔竟然这么厉害。花能养活都要用精力,养得好更是精细活,还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好的。
“还要等上一个多月哩,要是院子能一下子就能盖好多好啊,住现成的,就不用多害怕一个多月了。”陆源引着村长往买房子的路上走。
村长却只是安慰他道:“不要害怕,山上的野兽很少贸然来村子里,你也不要往深山里去,互不冒犯就行。”
陆源点头应下了,还在想怎么继续问房子的事,村长却捋着胡须说道:“现成的院子?你这么一说……成德,成德!你进来!”
门口快步进来一个中年的汉子,穿着打扮都是年轻版的村长:“爹。”
“前阵子南口那边的郭小四家是说要卖了老宅子?”
“是,他家老大在京城那边有了产业,要接他们一家都过去。”成德叔说话很稳重妥帖,有些文绉绉的感觉。
“要卖多钱?”
成德叔恭敬地站在村长身边回道:“说是十两,要是连着田地一起要的话,价格好商量。”
“十两啊?”村长放下茶碗垂下了眼睑思索了一会儿,对儿子说道,“行了,你去忙你的,有事再叫你。”
“不过他们那一大家子……”
成德叔说着有些犹豫,估计那一家子因为这事挺闹腾的。
“他家未必能成,爹,您想想另外两家的空宅子吧。”说完成德叔就走了出去。
陆源听着这么说只觉得有戏,有人卖就是好事,贵点就贵点吧,总好过买不着强:“那我跟我叔可要赚好久哩。”
村长细细思索着:“村里还有两家宅子没人住,我回头帮你问问,要是能买个现成的,也是个好办法。”
村长也有村长的考量,虽说野兽下山袭击人的事发生的少,但是也不能侥幸。
这人如今是在他们村子落了户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可不想大过年的惹一身膻。而且观察了赵哑巴快一年,人也还算老实,住进村子里,也没甚问题。
“嗳!谢谢村长爷爷,我们现在没啥钱,等我们赚了钱,请村长爷爷吃酒。”
“哈哈,你这个小鬼灵精,那我就等着吃你的这顿酒了。”
陆源又跟着赵叔到村北头的一家,那家院子十分宽敞,中间架了两口大锅,还有两张大木板桌,有个只穿着短打汗衫的膀大腰圆的壮实屠户正在给猪开膛破肚,手法干净利落脆,很快将猪破了两半,干净完整地掏出一整副下水来。
院子里站着男女老少等着买新鲜的猪肉。
屠户看到爷俩,招呼道:“赵儿来啦?来,一整副下水,刚掏出来的。”
陆源听到他没叫赵叔一些不好的称呼,心下顿时起了好感:“谢谢大叔。”
屠户用胳膊擦掉额头的汗,有些疑惑地看着陆源,随即明白了:“你就是赵儿捡回来的那个娃子吧?”
陆源傲娇地翻着白眼:“我才不是捡回来的,是我叔救回来的。”
人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陆源搭话,无非就是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之类的……连这村北头的屠户都知道他是谁了,可见村子里的八卦传播还是挺快的。
陆源才不相信这些人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可能就是闲着无聊在这随口问的。
陆源又一一回答了。
人群里一瘦弱男人挤到前面来:“我说小郭,叔可是先来的,怎么把下水都给他了?”
陆源看向那人,他穿着带着块大补丁的黑棉袍,右脸颊上有颗黑圆瘢,脸颊瘦削,颧骨凸出,特别像是猴子届的如花。
呃,陆源心里吐槽自己过分,不可以嘲笑别人的外貌!
郭屠户手脚麻利地分切着猪肉,笑嘻嘻地说道:“小六叔,这不是您说要那桶猪血嘛!我寻思下水您可能就要不了了呗。”
“猪血我不要了,那对肝,还有猪心腰子都给我。”小六叔指着那下水里最好吃的几个说道。
郭屠户不赞成地说道:“小六叔,咱这下水三文一副,吃的也就是这几样,你这样挑我可是要收三文的哩。”
“那不是还有个猪肺嘛,猪肺还有肠子你再卖卖,不是还有人要嘛!”小六叔精明的小眼往陆源他们那边瞅,示意郭屠户不要分不清里外人。
“小六叔,要是这样买,以后我还咋做生意哩?要不你三文钱把这副下水全拿走。”郭屠户先给其他村里人切了肉,让那个小六叔自己考虑。
那小六叔背着手踱步到陆源他们身边,赵叔把陆源挡在身后,小六叔看着他们的动作嗤笑了一声,带着点威胁:“那下水那样分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