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笑嘻嘻跟赵叔和他拉开了点距离,往桌子跟前走进了点,笑嘻嘻地大声说道:“行啊,你想咋分就咋分呗。”
小六叔得意地就要走,陆源又接着说道:“我们不买下水哩,那桶血不是没人要了嘛!”
人群中传来哄笑声,想来这个小六叔在村子里人缘不咋样。
“你凭啥不买,不是还剩那么多哩!”
“那咱们换着买呗,你一文钱买那剩下的,我们两文钱买你要的那些?”陆源也不气恼,依旧笑嘻嘻地说道。
小六叔一时语噎,竟然接不上话。
这是一个村里的年轻人打圆场道:“小六爷,你这样买下水,郭叔以后还咋卖啊?别在这逗他玩了,赶紧买了肉回家做饭去吧,眼看着日头都到了正午了。”
“呵,就你小子能说,得。”小六叔掏出两个铜板放桌子上,“还是老两样。”
“好嘞,小六叔,马上就得。”郭屠户换了把尖刀,用铁杵磨了磨刀尖,飞快地割下了猪心和猪肝,肉上方扎了个洞,穿上草绳,让小六叔自己拿好。
小六叔经过陆源他们的时候,不屑地吐了口痰走了。走出门口不见的时候,陆源听到门口的巴掌声响,还有那个小六叔的大声叱骂声,十分难听,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
本来以为只是个爱贪便宜的人,没想到是这种拿无辜的人撒气的烂人,懒得跟这种人计较。陆源掏了一文钱放在案板上,甜甜地说道:“谢谢大叔。”
郭屠户憨厚地一笑:“没事,他就那样。”
“大叔,那桶血要多钱啊?”陆源看着那大半桶猪血,做成血肠真是太完美了,许久没吃血肠真是让人无比怀念啊。
“五文钱,这猪血好吃,回到家用凉水拌一拌,结成块放菜里面炖吃着可香哩。”
划算划算,五文钱买一桶猪血简直赚翻。而且,陆源本来还发愁要是买猪肉做腊肠有些招人眼呢,这下圆满了,一举两得。
“嗳,好哩,我们爷俩今天也吃点好吃的,嘻嘻。”拎着下水,对屠户说道,“大叔,那你家的桶我吃完饭给你送来。”
“去吧去吧。”
回去的路上,没人的时候陆源才悄悄跟赵叔说了他的打算,赵叔乐滋滋地看着陆源直点头,他对陆源做饭的手艺很是期待。
“那咱们得去买几个鸡蛋。”陆源看看俩人手里拎着的东西,傻傻一笑,“还是先回家一趟吧。”
离老远就看到家门口有几个孩子在自己院子里,陆源心里一咯噔,道:坏了!
再仔细观看!呼——原来是芋头蛋儿啊……
约摸是今儿又来给看门来了。
芋头蛋儿他们也看到了陆源,大老远地就跑下来迎他们了,跟在最后面的小宝还开心地“嘟噜噜——”吹着竹哨子。
来的四个孩子里,有一个陆源没有见过,这孩子也是乖乖巧巧的样子,跟小宝差不多年纪,比小宝要高一点。
芋头蛋儿和二狗颠颠儿地跑了过来,要搭手拎东西,陆源跟他们也不客气,说道:“院子里有竹子,拿一根过来抬着走。”
“嗳!”俩人又“腾腾腾”跑了回去,真是俩风一般的少年啊。
小宝和那个孩子正往这边跑着,突然又看到芋头蛋儿和二狗往回跑,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两头观望。
陆源看那两个满脸问号的小包子,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芋头蛋儿拿的竹子长短粗细都合适,二狗反应慢,只随便拿了根细长的竹竿过来,现在有些不好意思地原地挠头。
见赵叔把竹竿架在水桶里,便自觉地过来接过竹子的一头,跟赵叔俩人抬着木桶走。
陆源从怀里摸出剩下的俩竹口哨,给芋头蛋儿和二狗一人一个,俩人有些羞羞怯怯地接了过去,一路上“嘟噜噜——”吃个不停。
那个没有竹口哨的小孩绞着小手指,眼馋地看着三人的竹口哨,陆源大手一挥:“我再给你做一个。”
“嗷,谢谢源哥哥,咯咯咯……”脆嫩的童声笑语让这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院子里晾晒的衣服都没有动,就是桌子上的碗和酸枣糕被人动了。
知道是小孩嘴馋,也不多说什么,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开了门之后把东西放下,赵叔去泉水边洗下水,陆源甩甩酸麻的手,开始动工给那个小孩做竹口哨。
四个小萝卜头蹲了一圈,围着陆源看他干活。
“你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个小孩怯生生的,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爹是郭成盛。”
陆源脑门黑线,郭成盛他也不认识啊:“那你叫啥呀?”
“我,我叫团子。”
二狗哧哼着鼻涕,指着离陆源家最近的那户人家,大声说道:“他家就在那!哧哼……是我小堂弟,他爷是我四爷,哧哼……”
陆源笑呵呵地点点头,这熊孩子一变得不熊了,哪怕是鼻涕过黄河,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东西快做好了,团子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了。
“我好像听到我娘叫我了,哧哼……”二狗站了起来凝神听。
远处村子里隐约传来高昂的女声:“二狗——家吃饭——啦——”
二狗中气十足地回道:“知——道——哩——就——来——哩——”
团子见他们都站了起来,有些着急,满眼都是不舍的看着已经成型了的竹口哨。
“要不你先家去吃饭,吃完饭再来玩?那时候就做好啦。”陆源削着一根短短小小的竹棍。
团子不说话,但显然十分不愿意。
陆源也不逗他,尽快地把小竹棍塞进哨子底部的洞里,递给了团子:“好啦好啦,做好了,拿着去玩吧。”
陆源把亲弟弟从小养到大,对小小孩莫名的喜欢,看到这么小的孩子总有许多不放心,嘱咐道:“你俩把这俩小的送回家再自己回去,听见没?”
“嗳,知道哩,哧哼……”二狗豪迈地擦过鼻涕,从黝黑发亮的袖口里伸出逡裂的指甲里藏着黑泥的大手,一把拉着小堂弟的手。
团子也不嫌弃二狗脏乎乎的爪子和满袖子的擦黑了的大鼻涕,乖乖地跟着回家了。
“那我们午后还来找你玩?”芋头蛋儿捣鼓着手里的竹口哨,征求意见似的看着陆源。
“午后我跟我叔得到后山去挖野菜,还有不少活干哩,你们要是过来,就自己在这里玩吧,我切果子给你们吃。”
“嗳,那我们吃完饭就过来。”芋头蛋儿拉着小宝,二狗也笑嘻嘻地回头看,意思是他也听到了。
直到四个小身影走远了,他们还不时地转身往这边看,看到陆源就“嘟噜噜——”一齐吹口哨。
啊!果然,小孩子都是天使……
二狗啊,就算个掉进泥坑的天使吧……
赵叔已经把大肠里面的肥油都去掉了,陆源看到了,又告诉赵叔放麦麸皮和醋的诀窍:“这样洗的干净又能祛味,用面粉最好了,不过面粉太贵啦,嘻嘻。”
陆源进屋做饭,把前天剩下的猪肚切成丝,萝卜切成块炖了菜。又贴了几个玉米饼子,脑海里想的却都是各种清脆爽口的炒菜、烧烤、火锅或者浓油赤酱的大肉。
这每天不是喝粥,就是炖下水,调料还不齐全,嘴巴都快不知道酸甜苦辣是什么滋味了。
菜做好了盛出来,在锅里又添了瓢水待会要煮下水和大肠。
“叔,先别刮了,洗洗手来吃饭吧。”赵叔把大肠洗好以后,就坐在房间里耐心地刮肠衣,俩人分工合作十分高效。
“叔,吃完饭我跟你一起去后山。”陆源啃着饼子。
赵叔笑着看他:“你跟他们一起玩吧?”
陆源转转眼珠:“要不我带他们一起,咱们去后山?”
赵叔不赞同地看着他:“小孩乱跑,哪有功夫看着他们。”
陆源觉得赵叔说话越来越利索了,皱了下鼻子笑嘻嘻地说:“嘻嘻,我想跟你一起去嘛!”
“还有,叔,你在家别老是忘记把帽子摘下来啊!让伤口露出来这样好得快。”陆源替赵叔摘掉帽子,露出结了痂的疮口。
赵叔习惯了戴帽子,摘掉总觉得不自在。
“这都结痂了,不流血了,那出门也尽量不要戴帽子了,自由自在的多好。”陆源把帽子放好,又在灶里添了根柴火,回来继续吃饭。
“吓到人不好。”赵叔有些羞涩地说道。
陆源撅着嘴不赞同:“你看咱买肉的时候见着的那个小六叔没?就这样的……”吸着脸颊,瞪大眼睛,做出一副怪样子来,“像不像?”
陆源见赵叔被他逗得直乐,自己也跟着咯咯笑:“就是嘛!他那样的出门都不怕吓到人,叔你长那么好看,怕啥呀,不就脸上有点疤嘛!哈哈哈……”
锅里水开了,赵叔没让陆源动手,这几个步骤他会,把肺和腰子都放进去焯水,然后放大肠进去。
赵叔一拍大腿。
“怎么了?叔?”陆源扭头看。
赵叔端着焯好水的猪肺和腰子给陆源看:“忘了切了。”
“噗哈哈……”陆源觉得赵叔对做饭没概念的样子太好玩了,“不切也没事,已经做得很好了。”起码知道先后顺序,哈哈哈……
吃完饭还在洗碗的时候,几个小孩就跟上班似的跑来了。
陆源拿着刀在外面给他们切酸枣糕,不忘提醒他们:“这个做的时候没有糖,可酸了。”
几个小子眼巴巴地看着陆源竖着切了一条一条一条……又叠在一起切成了一块一块一块……
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时候,陆源才把切好的酸枣糕放进没有水渍的竹碗里,一人一把大概有六七片的样子分给他们吃。
二狗嘴馋,吃得最快,酸的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去,口水从嘴角直接流了出来,酸的直吸溜口水,口水跟鼻涕一起吸溜着打节奏。
另三个小子吃了酸枣糕,也跟着酸得挤眉弄眼,脸都皱成了风干的橘子皮,却还不忘去笑话别人的糗样。
陆源招呼他们往村里出发:“走,你们谁家有鸡蛋?我买鸡蛋去。”
芋头蛋儿跳起来:“我家有,我娘说要到镇上去卖哩。”
“在哪买不是买!走,带路!”陆源一副大哥样的派头,拎着涮干净的猪血桶,跟着一群小萝卜头往村子里跑,“叔,我去买鸡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