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皇帝梦见自己的父皇,满脸怒意的看着他,斥责他,在梦里,他还是那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他也看见,自己的父皇在责骂完自己后留下了混浊的泪水,他不知道先皇是懊悔不该将皇位传给自己,还是对自己所作所为失望透顶,他来不及想,只从骨子里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他伸手去抓,去挽留,他哭诉恳求,就像当年那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先皇却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随着先皇的消失,皇帝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皇帝仿佛听到了皇后的斥责声,听到了公主的求救声,听到了万民的讨伐声皇帝正惊恐万状时,却见远处传来一道金光,逼得他睁不开眼,仿佛有人讲他按倒跪下,行了大礼。皇帝从门中惊醒,满头大汗的喘息起来。
宋寅醒来,便看见温老夫人抱着孩子站在坐在床边,大半没见到的温老夫人似乎更苍老了些,身子微微佝偻着,把怀里的孩子裹在自己宽大的衣衫下,白发更多了,却依旧梳的整整齐齐,发间的翠玉排钗光泽依旧。宋寅慢慢坐起身来,浑身都是痛的,脑袋也是晕的,宋寅扶住脑袋,缓解些许疼痛。
温老夫人见他醒了,连忙站起身来:“怎么样,可好些了?”宋寅缓了缓,点点头。温老夫人将宝宝递给一旁时候的奶妈:“快,先喝点清粥,你这一睡睡了好多天了,可是吓死我们了。”宋寅开口,声音嘶哑的说不出话来。老妇人连忙端来茶水递给宋寅,宋寅喝下才好了些:“让我看看孩子。”奶妈准备抱过去,却被温老夫人拦下:“你刚醒来,没什么力气,不要摔着孩子,先喝口粥再说。”宋寅虽然心急,却也知道老妇人说的对,他结果清粥,两三口喝了一碗。
温老夫人无奈:“罢了,抱过去叫他看看吧。”宋寅接过孩子,孩子不足月就出生了,看起来皱巴巴的,看起来小小一只可怜极了,眼睛却很大,像极了舞霞,孩子冲他甜甜一笑,宋寅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宋寅一手抱着她,伸出一个手指来,逗弄她,那孩子咯咯的笑着,抓住他的手不放。
温老夫人慈爱的笑着:“是个开朗可爱的,以后可招人疼。”宋寅笑了,随即想起了生死不明的舞霞来:“现在雲儿可有消息了?”温老夫人变了脸色,小心翼翼的看向他:“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如今我们没有这个资本把舞霞抢回来。”宋寅面上看不出什么情:“一点消息也没有吗?”温老夫人点点头。
“雲儿可有留下来什么话?”宋寅放弃了从孩子手里抽回自己的手,问道。温老夫人看着孩子:“她说孩子是她最疼爱的宝贝,希望你好好照顾她。”“孩子可有名字了?”温老夫人摇了摇头:“雲儿一直等着你回来,给孩子取名字呢。”宋寅不开口了,久久才说出一局话来:“白玉凝素液,瑾瑜发奇光。既如此,便唤她宋瑜吧,字锦玉,她母亲将她视若珍宝,我也希望她成乱世珠玉,绽放出独特的光彩来。”
温老夫人叹口气:“乱世珠玉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宋寅眼神一下凛冽起来,像一支剑,泛着冷冷的寒光:“乱世之中,若不成珠玉,便只有成顽石遭人践踏,珠玉大家虽然都争夺不休,却谁也不敢随意毁了它。只有自己发光,才有自保的能力。”
温老夫人没有反驳,微微低下了头:“乱世珠玉也罢,垫脚顽石也罢,谁不想顽强的活着呢,只要活着,发光亦或是沉沦,才有选择的余地啊。”
宋寅神色暗淡下去:“我没有护住舞霞,再不能护不住这个孩子了。”温老夫人咳嗽了好几声,再开口,声音都微微嘶哑着:“你好好休息,朝堂上有温熙主持大局,你不必太过忧心。”宋寅确实有些乏了,他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奶妈,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夜色以深,温熙拿这坛好酒,坐在床边。宋寅皱眉:“你在病人房里喝酒,像什么样子。”温熙已经半醉,抬头看向他:“你在不起来,我可是要把你拎起来了,朝堂上我扛不住了,听说你今天醒了,本来想找你商量,没想到你又睡过去了,我差点以为你起不来了。”宋寅夺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口:“什么事?”温熙抢回去:“你一个病人,喝什么酒,叫祖母知道,非要你好看不可。”
宋寅抹去嘴边酒渍:“少废话,什么事,快说,我要去看女儿。”温熙撇撇嘴:“我看皇帝是疯了,他现在又开始求仙问道,国事一概不理,还说什么事先皇的旨意,我看等你回去估计要叫你接苏老将军的办,军中之事怕是要全权托付给你了。到时,你可就没时间看女儿了。”
宋寅皱眉:“苏老将军去了,无论如何该是苏将军接班,与我何关?”温熙仰天大笑:“你这一次救驾来迟,虽有功劳,却抵不过你疏忽大意的罪过,朝中大臣合起伙来要收拾你,皇帝却力排众议,将你推上了大将军之位,我想,这一来,你在苏将军的心里该算是半个杀死他父亲的凶手了。”
宋寅听了恨不得提剑给皇帝脑袋上来一剑,看看他脑子里究竟装的什么:“若我要反,我当时在大殿上就可以一剑划下他脑袋来。”温熙放下酒坛:“陛下怎么想的,我已经管不了了,他将宰相一职又重新立了起来,将职权全权托给了宰相,这才找人红眼。”宋寅大惊:“莫不是,将宰相一职给了你!”温熙点头:“现在,我们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宋寅缓过劲来:“不应该啊,若是真的猜忌,无论如何不会讲宰相一位交给你,这次大战过后,谁都能看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温熙微微有些讶异:“说来也是,那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宋寅想到当初皇帝绝望的神情:“莫不是,想让我们为舞霞报仇?只是他已经提过一回,万万不能再提一次,只好将权利下放于我们让我们想办法救回舞霞?”温熙想了想:“若是如此,也说的通,只是这罪人到最后还是要我们来做,说到底,他还是那么胆小怯弱,连自己女儿的仇都要假手于人。”
宋寅咬紧牙关:“皇帝这么做,毕竟于我们有利,他既然敢放心将大权下落,我们自然不能让他失望,舞霞的仇,苏老将军的仇,我一定要报!”温熙点头:“我早已派人前去打探消息,只是胡人狡猾,出了境外就查不到踪迹。”宋寅点头:“我们当时也没找到胡王所在。”温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舞霞估计凶多吉少。”宋寅低头:“就算舞霞这么去了,我也绝不会放过他们。”温熙点头,:“祖母也因此大病一场,这笔账我迟早也要算回来。”
宋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醒后,温老夫人苍白的脸色,不时的咳嗽,他恨意更甚:“为今之计,只有蛰伏下来,一边打探舞霞的消息,一边休养生息,等到时机成熟,再给他们重重一击!你可要好好照顾祖母,把身子养回来。”
宋寅毕竟刚醒,很快便没了精神,温熙也不久留,回了温家照顾老夫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