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娥本来还很镇定,可是一到警局,被单独关在一个审讯室里,就开始不安起来。正在焦虑,审讯室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刘月娥分外紧张,一双手死死按着坐椅。
紧接着通道里响起对话声音,刘月娥忐忑不安地贴进门偷听。
“不愧是专案组的领导,进去不到二十分钟,廖东就全交待了,你说神不神?”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说不是呢?最出人意料的是……幕后凶手会是刘月娥刚结识的相好林向春,这情节有点像电视剧情,跌宕起伏。”一个压低嗓门的女人声音。
“这刘月娥长得确实不赖,倒退二十年,绝对是青山县一枝花,唉!红杏出墙,可怜又可恨,这次一家子人都在牢里待喽。”男人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一丝惋惜。
刘月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奋力拍打起审讯室的门,一边大声喊:“不是这样的,你们搞错了,杀人的是我,跟廖东和他爹没有关系,快开门,我要坦白,我都交待。”
刘月娥的声音尖锐,撕心裂肺。
黄芷珊和罗燕坐在刘月娥对面,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也不急着催问,等她缓过劲来,罗燕张口问道:“刘月娥是吧?这是我们黄队,原本你儿子廖东已经全部招供了,听同事说你喊冤,所以才过来听你说,你应该知道给假口供,可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想好了,就说!”
“廖东这孩子虽然浑,但本性不坏,杀人的事他绝不会做的,请相信我。”刘月娥信誓旦旦。
“说重点,刘月娥,你记住一点,廖东有罪没罪你说了不算,法律是讲证据的。”黄芷珊打断刘月娥的絮叨。
“好,我说!”刘月娥理了下思绪,开始道出一段二十五年前的往事。
二十五年前,刘月娥经人介绍认识了当兵复员回乡的廖文雄,两人头一回见面,廖文雄的眼睛就像长了脚一样,粘住刘月娥没法挪开,刘月娥对他倒没有太深地印象。
第二天,廖文雄的父亲就带着聘礼上门提亲,让老刘家给婉言拒绝了,说是再处一段时间,两孩子要是性格合得来,就张罗这婚事。事实上,刘月娥的父亲心里早就看中村支书林光辉的小儿子林向春,为人踏实肯干,还有一肚子学问。可刘月娥的母亲不愿意,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嫁给个读书人也没啥不好,关键是村支书林光辉当了十来年的干部,愣是没有捞点实惠,家里穷得叮当响,还不如老刘家的家底殷实些,总希望招个金龟婿,让女儿过上好日子,两老也风光。因此,这桩婚事暂时就没了下文。
老刘家不急,可是廖文雄急,刘月娥的音容笑貌早烙在他的心头,让他吃不下睡不好,按乡下人说是中了魔障。廖文雄的爹看儿子这情形,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上老刘家再次求婚,说是只要是刘家同意婚事,生个男孩可以姓刘,而且彩礼加倍,廖家算是豁出去了。林家一直没有动静,老刘家两口子左思右想,廖家有诚意啊,就问刘月娥的想法。刘月娥那时候毕竟还不到二十岁,没见过世面,况且觉得廖文雄比林向春看着更有男人气概,就让父母做主。
可天有不测风云,刘、廖两家刚把婚事订下,为筹备小两口婚礼,廖文雄父亲去县里购置物品,结果被大卡车给撞了,还没送医院就当场身亡,这婚事又被搁置了。
廖文雄给父亲安排好后事,本打算去刘家娶刘月娥过门。可村子里突然就有人传言,廖文雄这人八字太硬,不管是谁与廖家攀上亲,好日子就到头了。刘家就开始不搭理廖文雄,三次上门都没让他见刘月娥,说是刘月娥去远房亲戚家串门,会待上一段时间,再后来就直接说要把先前送的部分聘礼给退回去。廖文雄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就寻思着要让老刘家付出点代价。
事实上刘月娥是被父母劝说,去了二十里外的表姐家,不光她一个待在表姐家,她表姐家隔壁还住着一位读书人林向春,说是准备参加高考。林向春是个很勤奋的人,除了读书基本不出门,至于住刘月娥表姐家隔壁,主要是搭个伙,每天早晚两顿都是刘月娥表姐负责给送的。有一天,刘月娥的表姐和表姐夫要回趟娘家,送饭菜的任务就落在刘月娥的身上,因为刘月娥与林向春也相过亲,互相也不陌生。
刘月娥平时在家也烧得一手好菜,上午做好饭菜就给隔壁送过去,在屋子外敲了几下门,林向春就回应道:“是月娥吧,给你添麻烦了,饭菜搁门口就行,你回去忙吧!”
刘月娥也不生气,放下饭菜只管自己离开。傍晚时分,刘月娥又端了饭菜过来,林向春还是没让刘月娥进屋,上午盛饭菜的碗倒是洗干净放在门口,看到了就取回去。
第二天,还是照常,只是刘月娥心里有些好笑,这年头读书还能读成这样,真是个书呆子,心里就想着母亲不让她嫁给林向春是有道理的,除了读书,林向春啥也不会干。
第三天,表姐夫回来了,说是表姐和孩子还要在娘家多待两天,不放心家里,让他先回来照料。
白天倒是相安无事,表姐夫下地去务农,晚上吃饭时,表姐夫喝了几杯小酒,吃着刘月娥做的可口饭菜,就说些挑逗的荤话,让刘月娥又羞又怒。晚上睡觉,刘月娥留了个心眼,在卧室门上搁了一碗,随身还藏了把菜刀。果不其然,后半夜那门上的碗就砸地上了,声音很响。“谁?”惊醒的刘月娥大声喝道。就看见一道身影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天色太黑也瞧不仔细,刘月娥也不敢追,更不敢一个人待屋里,一番寻思后去隔壁敲门。
敲了老半天门,林向春揉着眼起来开门,见着刘月娥倒是让他吓了一跳。刘月娥啥也没说就钻进了屋子,才发现林向春屋里满地都是图纸,诧异地问他每天就在倒腾图纸,没有复习准备高考。林向春告诉她这是在做水库大坝的施工方案,住她表姐家是方便就近搞水库的测量数据,这是县里的大项目,接着就往外撵刘月娥,这孤男寡女的让人看到就会引来麻烦。刘月娥就说一个人不敢待屋里,刚才碰上小偷进屋,吓去半条命,不知道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形。林向春想想大半夜的也不能把一个女的扔大街上,只好硬着头皮让刘月娥住下,不过他只好将就睡地上。
林向春一个多月都足不出户,根本就不知道刘月娥的表姐夫回家了,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刘月娥经过一晚的折腾,对林向春有了进一步了解,称得上是正人君子,索性就赖着不走。林向春也只能叹口气,暂时接受刘月娥住家中,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林向春每天埋头整理方案,刘月娥闲来无聊就成了她的工作助手,两人相处的很融洽。
一周后的某天,林向春终于完成大坝的施工方案,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家家户户掌灯的时候。林向春顾不上吃晚饭,就兴冲冲的带着一大堆资料出门。晚上九点,刘月娥做好的饭菜在灶上热了两回,也没有等到林向春回家,感觉是出事了,就出去喊周边的村里人帮忙找(她表姐还没回来,也没敢就近叫表姐夫),在大坝筹建现场办事处附近的河滩上发现昏迷的林向春。
在医院里昏迷两天的林向春终于醒了,首先是医生对他做全身体检,询问几个常规问题,最终得出一个令人家人无法接受的结果,林向春是脑部创伤性失忆。医院外面守着的警察,一直等着患者醒来录口供,得到这么个结果,依然不死心,因为林向春的失忆,让一桩人口失踪案成为谜案。
刘月娥陷入深深地回忆中不能自拔,黄芷珊让罗燕给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别激动,慢慢说,我现在有几个问题,希望你据实回答,”罗芷珊看了眼刘月娥,语气平缓地说。
”后来,你和林向春好过?“
”向春出院后没有和家人住一起,他把我当作亲人,林家求上我家,希望我可以先替林家照料向春。我爸妈起先也反对,毕竟我还未出嫁,如果就这样孤男寡女的住一起算什么,林家就提出娶我过门,我当时也觉得向春人挺好,就答应了。就在我们俩结婚不久,我爸妈因食物中毒抢救不及去世了,再后来警察找上门,说向春涉嫌大坝杀人案,被带去协助警方调查,这一走就整整十年没音讯。我公公好歹也做过村支书,托人打听过几次,都说是重案,连见一面都难。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苦,成了街坊邻居眼中的扫把星......更没想到的是我怀了向春的孩子,本想死了算了,这时候廖文雄出现在我身边,他告诉我他有办法把林向春给救出来,但是我必须跟他走,我根本没有想太多,心想只要向春没事,我们一家迟早有一天还会团圆的。“
”林向春是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罗芷珊很好奇,因为县里的档案中都没有记录。
”廖文雄这个该死的,他骗得我好苦,向春根本没有犯法,是他和县长的小舅子合谋把向春扔在西北的黑煤窑里,找人看着他,足足挖了十年的煤,直到被政府解救出来。”刘月娥言语哽咽,充满愤怒。
“所以你让林向春毒杀了廖文雄。”
”不,是我杀的,毒是我放的,向春和廖东都不知道。”
“如果是你下的毒,那你说是哪种毒药?药是从哪里买来的?“罗燕一直在一旁做记录,突然插了一句。
“我就是在路边买的,对,就是毒鼠药。”刘月娥眼神恍惚了一下,生怕警察不信,又补充一句。
”那人平时就在我们小区附近卖鼠药的,你们应该能找到他,我说的全部属实,我认罪,你们可以把向春和廖东放了!”
“刘月娥,你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警方办案是讲证据的,你只要如实供述就行,至于做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明白吗?”黄芷珊语气严厉。
“我知道......“刘月娥吓得不敢再说。
”刘月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昨天上午局里逮住一个卖假药的人,很巧他就是在你们小区附近卖鼠药,你是不是见上一面?“罗燕饶有兴趣地看着刘月娥越发紧张的神情,不知为什么,想笑又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