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两个看上去都不是精神很好的伤者和病人，下楼就遇到了，端着早餐，脸色同样苍白的蒋叔。
蒋叔指了指喉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
子书良让蒋叔赶紧回房休息，初升忙拿了些伤风感冒的药，送到了蒋叔房间。
回来后，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复原能力那么强，蒋叔还会生病？”
子书良切开手里那份牛肉，耐心地解释，“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细胞的老化，相对功能也会衰减，凤族人的所有细胞，不会衰老，所以不老不死，但是第一批从那场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人，这种状态是自那以后开始的，所以年龄迥异，几岁的都有，后来几代的人，则都会维持在二十五岁左右。”
“蒋叔年龄比较大，所以复原能力相对弱些，也容易生病。”
初升对生物知识，一知半解，消化了下，继续问：“如果凤族是这种特殊的体质，而且能够和普通人类结合生出我这样长生不老，只是每个月一天会饮血的混血孩子。”
“那为什么不选择这种结合的方式，让普通人类也长生不老呢？这样你们不再与众不同，普通人可以接受你们，也会更安全。”
子书良嘴角含笑看着初升，“你倒还挺有普世情怀的。”
随后继续解释道：“凤族体质极热，女性本就不易受孕，但普通人类女性不同，所以这一千年来我们多次尝试，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延续种族。”
“可没想到，两种不同的基因混合，犹如一场未知的化学实验，需要完美的环境下，才能诞生正常的孩子，孩子胎死腹中，母亲孕中早亡是常事，最可怕的是生出未知的怪物。”
子书良闭上眼睛，一千年各式各样的怪胎魔鬼从眼前流过，随后睁开眼睛看向初升，“千年来真正那个意义上存活下来的只有一对男女。”
初升被这结果完全镇住，结结巴巴地说：“唯......唯一的一对。”
“没错，吴沫和吴离，你母亲和你舅舅。”
初升从不和外公讨论这些，怕勾起他的伤心事，加上吴家的子孙，都是两族的混血，所以她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是很普遍的情况。
“由于几番试验都是悲剧，凤族几百年前就定了规矩，种族不同可以恋爱，但是不能生子，你外公瞒着家子们，把你外婆藏了起来，等我找到你外婆的时，她已经临盆。”
“众家子聚集产房门口，提防魔物诞生，结果没想到，竟是鲜活的两条小生命，我们以为找到了能够混血延续的方法，结果高兴了没有多久，你外婆就走了。”
“后续我们做了很多体外实验，仍是没有一个成功。”
“就在我们放弃的时候，有了下一个例外。”子书良再次看向初升，她瞬间了然。
下一个例外就是她自己。
“但你和他们不同，你母亲和你舅舅是日常需要饮血，但没有特殊技能的普通人，而你是平常都普普通通，某一天不饮血，会具备全部技能后失控，不可归为同类。”
连初升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在普通人类的世界，还是凤族的世界，她，都是那个独一无二，会定时发狂的怪物。
情绪持续低落地初升，无精打采地搅着早餐的粥。
子书良见不惯他这副样子，“不吃就放下，不要制造噪音，你觉得你很惨，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人不是更惨。”
初升无言以对，白了子书良一脸。
子书良觉得自己是凶了些，拍了拍她的头，“你远不知道，你存在的价值。”
餐后，子书良拒绝初升留下来照顾蒋叔的借口，硬是带她到凤氏上班。
仅是一天没来，这个“早朝”的氛围就有了明显的变化，今天各家子首席对她的情绪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震惊，掩藏在震惊后的敌意，倒是呼之欲出。
好在会议上有紧急的政务讨论，没有给其他大人无事生非的场合。
南部刚刚发生了屠杀事件，和那边官方的协商，到现在都是僵持阶段。
如果对方仍是执意要揭露凤族身份，这等威胁种族生死存亡的事情，势必要争斗一番。
子书良并不好战，但是如果被逼无奈，这一战也是不得不打的。
“关于昨天的事情，诸位说下进展吧。”
韩术主负责外交，率先发言，“那边官方给我们的答复，仍然是个体部落组织行为，官方不会提供任何声明，也不会保障凤族在当地的任何权益，并要挟必要时刻，会向全世界公开凤族这一种族存在的真相。”
韩术这边说完，子书良边看向负责律例的李名，“李大人，官方态度这么强硬，当地的人真的伤人食血了？”
“王上，据臣派当地人了解到的，是因为当地凤族聚会，意外被人发现了酒瓶里的血腥味。”
”部落里的人跟踪了他们一阵儿，发现了他们吸食自家的异奴，就说他们是怪物，联合整个部落的人要绞杀他们。”
子书良点了下头，“那这是严格符合凤族食血管理规定条文的，如果律法调查的没有问题，外交这边，韩术你的方案是？”
“王上，臣的建议是，你我二人亲自过去一趟，和他们面对面谈，您看这个方案是否可行，我这边去沟通。”
“我这边没问题，你这边尽快确定时间，毕竟还要在飞机上耽误，同时准备多角度的谈判方案，随时准备出发。”
“遵命。”
已经确定了下一步的方案，子书良却还有一件事儿尚未解决，“赵大人，对于这件事儿，军机这边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问过当地的人了，很早就和总部发了求救信号，军机为什么不派人过去？”
赵泠然愣了一下，声音听上去就是醉了，口齿有些不清楚，“王上，这个您不能怪老臣，一天和总部军机求助的人，数不胜数，如果每个臣都信以为真，派人过去，凤族岂不乱了套。”
子书良漠然的眼神看向他，“一个部落内所有的凤族人，发了30多遍求救信号还没有人过去支援？军机到底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愿作为？”
赵泠然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竟是有了胆识和王上顶撞：“王上，您所向披靡，一个人去就把问题轻松解决了，还需要臣派兵画蛇添足做什么。”
子书良冷笑了一声，话中的寒意越来越重，“赵大人说的有理，若如赵大人所说，我一个人就可以的话，那军机和凤氏酒业的管理权交予我，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王上赎罪，赵大人是知道此事自己有错，才会借酒消愁，请王上多多恕罪。”白大人见形势不对，急忙上来打圆场。
赵大人仿佛被这句话点醒，“对，对，白大人说的对，臣，臣是因为自责，才喝了酒，顶撞了王上，请王上赎罪。”
白泽令见王上不再应声提罢职的事，忙转移话题：“王上，臣倒是觉得此事一出，年初您提的废除异奴制度的议题，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如今网络媒介发达，吸食人血这个事儿，迟早瞒不住，我们现在的造血工厂非常完善，可以完美保持采取血液的新鲜感，也研发出了多项血液的素食替代品，臣觉得实在没必要再延续这种危险的方式。”
“呵呵，我们白大人这觉悟提高的真快，年初还带头反对的不亦乐乎，现如今竟是主动提及此事，让人佩服佩服。”韩术看不惯这个老狐狸的两幅面孔，冷嘲热讽的点了两句。
白泽令嘴上说着谢韩大人称赞，心里却打着自己的算盘。
年初？年初的时候，初升是他子书良的异奴吗？本是惦记着自己偷偷做的这个异奴生意，不愿丢了这份可观的利润。
现如今，对比岌岌可危，即将脱手的凤族王后宝座，这点利益简直不值一提。
子书良怎能不知道白大人的想法，应付说道：“现在先以解决南部的行程为主，白大人的议题等此事解决后，再议。”
“还有军机这边，暂时交由秦大人辅助管理，酒业由我这边来负责，我给赵大人三个月的时间戒酒，好好想清楚，孰重孰轻。”
赵家酒业这边盘根错节，和白家、秦家利益互惠，内部管理漏洞百出，子书良突然发难说要接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大人忙出声制止：“王上，您昨日本就受伤，加上日常政务繁多，此等小事，万万不能劳您费心，臣愿意分担。”
子书良站起身来，指了指初升，“白大人说的是，这不是找了初升来当我的助理，各位放心，此等小事，就由初升来管就好，我统领下全局即可。”
又是一个措手不及，昨天他们的确收到了子书良的任命邮件，但今日还来不及发难，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王上，怎么能让此等低阶小民，辅佐管理朝中大事呢？如王上需要，臣愿意让小女白荷前来辅佐。”白大人急忙劝谏，将自己女儿塞到王上身边。
子书良看了看他，“正是因为初升是奴阶，才让她干这些脏活累活，白大人如此自荐，是想让白家女儿降到奴阶嘛？”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说完不待其他大人反驳，便略有不耐地说，“南部的事情尚未解决，今日就此结束，各部下去尽快推动各项事宜。”
待众大人都散去，初升始才能说话：“王上，你干嘛封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
“让你说话，会误事，这种小场面我充分能控制住。”
“可是你问过我的意见没有，王上您管不了手下的大人，为什么要拖我出来？”
子书良敲了敲桌子，吸引初升的注意力，“这不是昨儿你说的，还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初升骤然响起，昨晚她帮子书良包扎伤口的时候好像是说过要帮他。
半夜三更的她脑子不清楚，还没想明白，子书良这边已经念起了她昨晚的台词：“我来帮你，尽我……”
为了阻止子书良继续念下去，初升连忙冲过来把他的嘴捂住，虽然这些话是她自己说的，但是子书良就这么念出来，听着还是有些羞耻。
韩术这时不知道又为何溜了回来，看到这一幕，啧了两声。
“你们两个注意一点影响，这要不是我忘了拿手机折返回来，而是别的大人，看见不得被气死。”
初升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往衣服上蹭了蹭。
三个人一起出了会议室，进了电梯。
“王上，您今儿可真是猝不及防的来了一招，他们真的是无从应对。”
“错是他赵泠然自己犯的，与我无关，还有，韩大人，你楼层到了。”
韩术叹了口气，“王上真是喜新厌旧，有了新人，连办公室也不邀请我过去了，是不是？初升小美女？”
初升看了看他，礼貌地笑着说：“韩叔叔，慢走不送。”
韩术装作心碎的模样，电梯门打开，竟是白荷，摆弄她金色的头发，不屑地说：“韩大人，您又在这儿演什么戏呢？”
转头对着子书良，又是娇滴滴的样子，“王上，我找您有事情，正要去楼上跟您汇报呢。”
子书良听闻，竟是拉着初升一起从电梯走了下来，“我这边有紧急的事，遇到了，就在这儿说吧。”
白荷如鲠在喉，停顿了片刻说到：“听说您昨个伤了肩膀，我从家拿了上好的药膏，想着帮您检查下伤口呢。”
“不用了，昨天初升帮忙包扎了，还有别的事吗？”
白荷瞥了一眼初升，语气淡了些许：“还有集团第一季度的财务报表，我要跟您讨论一下。”
“先发我邮箱吧，有问题我再找你。”
白荷攥了攥拳头，不死心地拉过子书良的手臂：“人家就是想跟您学习一下，想着会更有进步嘛，毕竟凤氏这么大的账目，我怕自己能力不够，力不从心呢。”
子书良礼貌地抽回自己的手，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力不从心，我可以和白大人说下，多找些家族亲戚来帮你分担事务，我还有别的急事，先走了。”
见子书良回头按了电梯，白荷跟上去挡住电梯，“王上，那我这边还有其他事情要跟您说呢？”
初升上前一步拦住白荷，带着职业假笑，“白小姐，不好意思，王上接下来有其他行程要忙，如果你之后再有包扎伤口，看财务报表之类的需求的话，麻烦先跟我进行预约，我会及时反馈给王上，有时间再通知您。”
白荷马上转换了脸孔，小声威胁着初升，“我在和王上说话，你是什么个身份，怎么敢插嘴？”
子书良淡淡的说，“初升是我助理，我的行程日后找她沟通，没有问题。”
说完，直接关上了电梯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