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术跟着各位大人从正门走了之后，又独自从后门溜了回来，走进书房，就见子书良端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厚厚的医学书。
子书良仍是低头看书，没有看他，“你今天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韩术笑了笑做到对面，侧着头看着子书良的表情，“王上，今儿真生气了？”
子书良抬头扫了他一眼，“你说呢？”
“王上消消气，何必跟那些个老狐狸一般计较。”
韩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李大人痛恨血统不纯，今天就是奔着杀人灭种来的，白家生了家子里唯一一个纯血女孩，自以为王后之位胜券在握，没想到把初升驱逐出了因擎山还能再生变故，自然是不甘心，赵秦两位大人向来和白大人交好，以为攀上了未来国丈，加上他们担心吴大人因为这个外孙女，东山再起，返回王室再受重用，夺了他们手里的权柄，至于齐老头就是个墙头草，赶来和稀泥的，他们我都能看懂，但是我看不懂你？”
子书良合上手里的书，问：“韩大人，但说无妨。”
“我能想到的，你肯定也能想到，那为什么，还要把初升放到你身边，无故生这些事端，虽说她和先王后像了七八成，但先王后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人了，她在那场天灾里走了之后，你这一千多年来不娶的原因，也主要是因为家子里没有女孩罢了。”
“如果是什么禁止内讧这种高大上的理由，也没必要一定要把她拴在身边，为什么非要在这平静的朝堂里，倒入这碗浑水？”
子书良想了想，说道：“因为失衡了，往常你、我、吴大人我们三个是一个权力中心，白、赵、秦是趋利的第二个权力中心，李、齐两位大人各自独立，一个是什么都不行，一个是什么都行，自从吴大人被剔除家子之后，家子间的平衡就被打破，白赵秦势力更加庞大，而且开始拉拢李名，齐大人今年就要退位了，齐家的子孙一个比一个虎视眈眈，与其等待我们渐渐式微，不如打破这个局面。”
子书良往水中放了一片泡腾片，它在水中渐渐融化，一层层气泡喷涌向上。
“我还是不懂，你的这一步棋，只会让李大人离你更远，离他们更近，其他大人也会对你不满，心生间隙。”
子书良拖了拖眼镜，自信地说：“这一步棋，只是打开了局面，搅乱了这摊死水，后面如何操盘，还要慢慢来。”
韩术摊了摊手，不再争辩，“我只是友情提示，毕竟我已经很多年没见你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
韩术不再说话，看着翻看医书的子书良，不详的预感，层层涌来。
初升跟着盖大夫回来的时候，子书良正要送走韩术，韩术见了初升，马上凑到前去，张手就要拥抱，却被子书良单手抓住。
“王上，不要这么小心眼嘛，初升小美女小的时候，我抱过好几次的。”
初升被韩术的热情吓到，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韩大人。”
韩术笑着点了点头，“叫大人这不就生分了，叫我哥哥就行了。”
子书良冷不防地插嘴，“叫叔叔吧，小时候也是这么叫的。”
初升听话地跟着说：“韩叔叔。”
韩术不悦地拍了拍子书良的胳膊，“王上，你这就是给你自己挖坑了，咱是一辈的，初升要是叫我叔叔，叫你什么呀？”
“子书大伯。”初升辈分倒是清楚，张口就来。
韩术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初升小侄女真是幽默。”
转头想起来了自己要找初升的事儿，“对了，我想起来了，初升小侄女你大学什么专业的呀？”
“我是网络营销的。”
“怪不得，王上不是让我接手你那家花店，我看门庭挺冷清的，还以为没什么人呢，没想到你网店做的那么好，我打算邀请你去给我们公司网店运营上课，怎么样？报酬可谈哦。”
子书良开门把韩术推了出去，“初升没空，另请高明吧。”说完就不管韩术再说什么，就把门关上了。
盖大夫一直没说话，在一旁偷看热闹，子书良倒是切换地快，开口便问：“检查的怎么样？”
盖大夫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将体检报告递给子书良。
“不太好，简要归纳的话，三个字，活死人。”
子书良看了眼初升，仿佛听得不是她的体检报告一样，置身事外。
“贫血，营养不良这些小毛病就不说了，五脏均有损伤，大脑神经功能也很不稳定，我是不懂你们族内诅咒的这类东西，但以人类现代医学来讲，这种病情基本就是没救了。”
“不过因为你们的体质特殊，还是有修复的可能，虽然我主修的是西医，但是她现在这个情况，西医的药对她来说药力太强，所以我开一些中医滋补的方子，先调理一阵，我们再下猛药。”
子书良一目十行的看完体检报告，“好，你来安排。”
“最重要的一点，我给初升做了一个初步的心理侧写，是有些PDST，但是不至于夜夜做梦鬼缠身，以科学的角度讲，我这种医科出身的人，是不应该相信鬼神的，不过自从知道你们凤族，我觉得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精神科这边我不是很熟悉，这段时间我再多了解一下，下个月复查的时候，我再看看。”
子书良沉默地点了点头，盖大夫玩笑地拍了拍他，“孩儿她大伯，别担心，有我这妙手神医在，肯定没问题。”
见子书良不是好脸色的看他，忙转移话题，“诶呦，王上这茶几怎么一早儿换了，这个质感不错啊。”
初升眼见子书良的脸色更沉了。
下午送走了盖大夫，子书良也没有去凤氏，空出一段时间给初升讲凤族，讲凤氏的历史，穿插了许多他们这几百年来经商的小故事，初升听的津津有味。
天色渐晚，子书良讲的也差不多了，转念问初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
“我知道。”
子书良没想到她会说知道，遂问：“说说看。”
“王上需要我的帮助，王上也想帮吴家。”
“嗯？晕倒了这一下，想明白了？”子书良有些惊喜。
“本来我是不懂的，但是看到早上几位大人的声势，算是明白了一些，您把我接过来，给我一个凤族身份，给我看病，无非就是想帮吴家重新振作起来，我外公自从我外婆走了以后，已经颓废了60年了。”
“青鸾是为爱情而生的鸟，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只青鸾，我外公有幸找到了我外婆，但这只青鸾却死在了产子的路上，吴家从那天起没落，再也没有起来。”
“虽然先王后已故，但吴家仍是外戚，是王上您最好的帮手，吴家没落，韩家不足以协助您抵挡其他的家子，您需要吴家，我妈......是在通缉的犯人，还在国外流亡，我舅舅心有余而力不足，吴家的这一辈只有我......”
子书良不明意义地笑着，“你？有好到哪里嘛？你是没见今儿其他家子的态度，简直要生吞活剥了你。”
初升无奈的笑了笑，“这就是我的优势，让他们自乱阵脚，才能逐个收入囊中，而我让他们自乱阵脚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这张和先王后像了八成的脸。”
子书良皱了皱眉，“你竟然知道？谁告诉你的？”
初升答道，“我从小便是知道的，吴家的祠堂一直供奉着先王后的画像，外公跟我说过，这是他妹妹，而我则越长大，越像画中之人，外公之所以放弃一切，不争不抢，不单单是因为外婆，也是为了保护我，如果吴家手握强权，我应该会真的成为靶子。”
子书良点头，表示认可，“你外公说的没错，果然聪慧。”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凤族王室有病，是在给你写什么千年等待，痴情绝对的剧本呢？一千多年了，王上您还能记得先王后长得什么样子嘛，我只是和画中人长得像，没准画师融入许多自己老婆的样子呢？谁都说不好嘛。”
“那副画像是我在她死后，凭借着记忆画的。”
初升尴尬的沉默了会儿，“那我确认一下，王上，您这么英明神武，是不会混淆我们的吧，毕竟我们并不是一个人。”
子书良拿起初升的手臂，张口咬了进去，几声吞咽之后，抬起头坚定地说：“当然不会，一千多年了，什么感觉都淡了。”
说完举起他刚刚咬出的痕迹，“而且我分的很清，时候不早了，睡吧，初升。”
言毕，初升便被子书良催眠地昏睡过去，子书良抱起初升放回床上，打完盖大夫叮嘱的营养针。
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再次感叹基因的可怕。
随后不再看她转头走了出去，蒋叔正在门外等他，“王上，南边出事儿了，需要您过去一趟。”
“好。”说完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
再一次被噩梦惊醒的初升，浸在汗水里打着冷颤，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子书府宅。
翻来覆去睡不着，穿上鞋打算去楼下倒杯水来喝。
出门就发现子书良书房的灯还亮着，与此同时，敏感的嗅觉感知到了血液的味道，马上开启了防御状态。
打开书房的门，没有别人，只有子书良一个人，嘴用棉布堵上，右手用镊子掏自己左肩上的伤口，如果不是血液的味道太过真实，初升差点下意识给自己一巴掌，好把自己从梦中打醒。
“你怎么回事儿，刚才不还好好的。”初升依稀想起她睡醒之前，子书良还安好地给她讲课。
子书良吐出口中的棉布，说：“过来帮我把肩膀上的子弹取出来。”
初升乖巧地接过镊子，却是怎么都找不到子弹的位置，“子弹实在太深了，镊子太短了根本取不出来，我去叫蒋叔叔，不行就去医院吧。”
初升忙着要下楼，被子书良一把抓住，“别走，旁边的医疗箱里，有更多工具，换一个再试试，大半夜的，别折腾了。”
初升无法反抗子书良的任何指令，只能从医疗箱里换了一把镊子，硬是把子弹拔了出来，伤口已经被弄得血肉模糊。
“这么大的伤口，要不要缝针呀？”初升拿着镊子的手仍在颤抖，脑内已经开始浮现自己如同缝棉被一样缝伤口的画面。
“不用，你忘了，我复原能力很快，明早就能好，你帮我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初升一边帮子书良包扎，一边试探的问：“这个伤口是怎么弄的？可以告诉我吗？
“今天南边出了乱子，凤族的人被发现吸食人血，整个城市的人被人类围堵绞杀，我去救人了。”
“轻城的南边？”
“地球的南边，他们发了救援凤令，召唤我过去的。”
“你还能穿越空间？”初升只是听说过凤族人有特殊功能，不知道这特殊功能竟然可以打破时间和空间的界限。
“不能，但是凤族的救援凤令可以在短时间内把凤族王上，也就是我带过去，给我两个小时处理事情，两个小时结束后，我会回到原地，一条凤令只是召唤，我可以选择去或不去，三条凤令就是紧急救援，我将无条件在五分钟赶到。”
“那如果是恶作剧呢？”
“我会用王上的权利将它立即处死。”
初升不再说话，安静的帮着包扎伤口。
“怎么不说话？被吓到了？”
“没有。”与其说是被吓到，倒不如说开始重新认识子书良这个人，她本以为子书良就是封建残余的君王，每天花天酒地，无所事事。
但仅仅是这一样，一千多年全年无休地保护着这方土地的族人，一次次地冒着生命危险，这样的首领就足够让人肃然起敬了。
“你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吧？”
子书良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初升却了然地回答：“我知道谎报有危险，会影响真正的危险救援，所以我理解，没有被吓到。”
“嗯嗯，毕竟凤族食人血，生物链在普通人类之上，这样的情况想和平共处，真的很难，这些年想要大杀特杀，凌驾于普通人类之上的凤族人不在少数，就如同知道我们存在的人类当中，也有想把我们圈禁起来，一网打尽的人。”
“而我这些年的所做之事就是将这种矛盾最小化，让凤族的人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好好生活，凤族人本来就稀少，经不起再多一点的折腾。”
子书良转头看向认真包扎伤口，沉默不语的初升，“怎么不说话。”
初升剪短包扎的纱布，真挚的眼神看向子书良，
“子书良，我可以帮你。”
子书良笑了笑，“帮我什么？包扎伤口？”
“尽我所能，不只如此。”
剩下的话初升没有再说，子书良也没有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