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上只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公公迟疑了好久，最终还是上前劝慰道，“皇上可要保重龙体啊。夜色已深，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吧！”
皇上也不说话，只一个人看着摇曳的烛光，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着。
虽说隆冬已过，但是天气并不和暖，林公公心中担忧，便上前劝道，“皇上，夜色已深，奴才还是服侍服侍皇上早些休息吧。”
皇上像是没听到一样，还是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林公公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劝慰道，“奴才跟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心里的苦，奴才不是不知道。世人只知皇上是九五至尊，可是世人却不知晓，这世间，即便是登上了至高之位的人，也会有办不到的事儿。”
林公公的这几句话像是说进了皇上的心坎里，“你说的没错，在登基之前，朕本以为，皇权至上，只要朕想，这世上就没有朕办不到的事儿。可是现实却告诉朕，朕虽为一国之君，可是朕保不住朕最爱的女人，也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林公公跟在了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与俞靖不同，皇上这一开口，林公公自然知道皇上为何如此感慨。而皇上也是对林公公全身心地信任，所以在他的面前，倒也不遮遮掩掩。
林公公不免也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一时感伤，“奴才多句嘴，敢问皇上可是想起了当年的周贵妃？”
林公公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皇上听了个清清楚楚。皇上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多少年了，根本就没有人敢在朕的面前提起她。”
说完，皇上又苦笑了起来，“其实何止是别人，就连朕自己，不也是不敢提起她吗？朕愧对于她，自以为自己只要不去想她，她就可以不在朕的心里。可是夜深人静之事，她还是会出现在朕的梦里，浅笑盈盈，模样一如当年。有的时候，朕还真想早点儿下去陪她，可是眼前的情况并不安稳，朕还不能走。”
林公公害怕皇上会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急忙在一旁说道，“皇上今日怎么还说起这样的话来了呢？皇上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林公公的这些话，皇上都已经不知道听说过多少次了，无力地摆了摆手，“古往今来有多少位皇帝，他们中的哪一个真的万寿无疆了？哪一个真的寿与天齐了？这些话不过是听上去好听了些而已，其实哪个帝王不知道这些话都是谎言呢？更何况，朕早就死了。”
皇上虽然不是直接指出林公公正在说谎，可是皇上刚刚说的话也确实是让他无法辩解，不过皇上最后的那一句话，却是让林公公大惊失色，“皇上，您胡说些什么呢？您现在，这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呢吗？怎么就……就……”
皇上可以说自己死了，可是林公公也只是一个奴才，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敢说皇上驾崩了啊？毕竟皇上现在还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谁敢来犯这个忌讳啊？所以说到了最后，林公公支支吾吾地不敢把话说全。
可是皇上今日，偏偏就是不怕忌讳，偏偏要说这些话，“朕早在玉婉和那个孩子死的时候，朕也就跟着死了。朕的心死了，活着的只是一具躯壳。朕希望自己可以早些去见她们母女，好好地对他们说一声抱歉。告诉他们，若是有来生，我们都不要再生在帝王之家了。原以为我们有着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实际上，有太多的时候，我们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只是不知……”
皇上轻叹了口气，“只是不知，若有来生，她们可还愿意做我的妻女。应该不愿意了吧，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既然皇上已经提起了此事，林公公也就不避讳那么多了，“想当年，周贵妃艳绝京城，美艳不可方物，生生地迷倒了半城的公子啊！”
提起往事，皇上的嘴角上也总算是挂上了几丝笑意，“是啊，就连朕，不也是其中的一个吗？”
皇上轻轻地端起了茶盏，便没有了接下去的动作，只是说道，“周家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家族，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开国功臣，即使玉婉不入宫廷，他们也是权贵之家。周国公府又是武将之家，不屑卖女求荣之事。是朕执意要带她入宫的。”
皇上轻抿了口茶水，“玉婉虽是将门之女，但是和陈芷兰略有不同，身上多了几分柔和，少了一点英气，但是骨子里却又都是同样的倔强。当时皇后之位已立，所以玉婉入宫之时也只是三品的宫妃了。朕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不愿为妾，可是皇后毕竟是皇后，朕也不能因为她而废了皇后啊。而且那个时候的沈家还没有膨胀到这个地步，皇后也是贤良淑德，甚有国母风范。”
说完此话，皇上将手中早已冷却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我知道玉婉聪慧、周家耿介，可是我才来没想到过，沈家竟然还会做买卖官职之事，而且还会是周家发现的。”
说起此事，林公公也是气不打一出来，“是啊，大家都本以为当时的沈家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可是众人却都忘记了，当时朝中的众臣，有一半，是沈家的门生，还有一部分，是沈家卖给的官爵。纵然皇上有心整顿吏治，可是朝堂的情况，实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了的。事后，皇后设下圈套，想用夏嫔娘娘之事来离间皇上和周贵妃。好在周贵妃贤达，看透了皇后的奸计，这才没和皇上离了心，还竭尽全力地保下了三皇子。若是没有周贵妃，三皇子就说还能平安成年，就算是能不能出生，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呢。只可惜呀……”
皇上说到这里，已经是不敢再往下面说了，所以只留下了一声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