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时候特别开心,以后凡是有什么东西他都会让着他,无论是戏弄他,他都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他那个时候就想着告诉整个大陆的人说自己有个哥哥,好像那是一个什么特别骄傲的事情一样。
“大壮,无论如何,都是我的错。你快回去好不好?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你会更加加重的!”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那双眸子变得陌生,让他后怕:“不止这些——”他说着,丝毫没有在乎他说的话:“你还骗我做你的下属!”
一个炸弹抛过来,他的脑海突然间一片空白。原来这些他都知道,都知道。竹鸣看着他的双眼,那双眼眸也一样看着他一眨不眨。
“对不起。”他终究没有勇气再多说一句话。
空气中突然传来大壮的大笑声,他笑得疯狂,竹鸣低着头,他没有阻止他继续笑下去。他知道这一切终究瞒不了多久,虽然那不过只是一场闹剧而已。
他的手突然松开,他没有勇气继续再握起来。
大壮看着他瞬间垮掉的样子,他笑了笑,步子朝他走过去道:“你一直都是这样,这样自私…这样让人讨厌!”
竹鸣看着他,他慢慢后退着,身体撞在了墙壁上,“不是的…不是的。”
“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哥哥,你一直在将我当做你的下属,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而已。”大壮继续道,他突然伸手搬正他的头,强让他看着自己。
“你盯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究竟是不是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哥哥?”
竹鸣被迫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从最初慢慢变得浑浊到最后布满红血丝。他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是怎么样的!”大壮看着他道。
他的力气很大,他的头根本动不了。只能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是…是…”他正要说话,这才感受到大壮的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现在更不用说话了,连呼吸都不行。
他额头青筋暴起,两手不停的打着他的手,他不敢打他的背,好像怕触到他后背的伤口一样。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将这条命给你就当道歉了!”他喘息着说道。
一切变得突然浑浊起来,他看着面前的大壮丧失理智的撞着墙,他的额头都布满了鲜血,看着恐怖吓人。
他想伸手阻止可是根本触碰不到他,“不要…不要这样!不要——”
他叫了一声,身体一股凉意冲过他的脑海,竹鸣坐起。
窗棂外静飘着雪花,夜色静谧。他松口气,“原来是梦。”
脑海中突然想起什么,竹鸣快步下榻披起衣袍开了门。冷风钻入屋中,他裹紧衣袍挑灯朝马棚走去。
他现在心里十分忐忑,若不是刚刚那场梦,也许他会不长脑子的一觉睡到天亮。压根就不会想起大壮当初救过他身上还留有伤口。
他这么一想就有点恼恨自己,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长路漫漫,他徒步走着,终于走到了马棚前。
他挑灯看去,终于在一片干草中找到大壮的身影,平常他看起来都会觉得他很壮像牛一样。如今不知怎么,他挑灯看了许久。
幽暗的灯光下,他看着大壮的脸,突然发现他的下巴好像尖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呢喃道:“怎么不多吃点。虽然看你每日三餐都吃肉,但怎么还是这么瘦!”
看着他盖着自己的被子,他眼眸微动。张口唤了下他的名字,“大壮。”
他轻声唤了一声,大壮紧紧的裹住被子,无论是谁上前拉他他都雷打不动那般。
“不要...不要...”大壮闭目突然呢喃道。
“大壮?”竹鸣又唤了一声。
“不要...”大壮似乎还在自己的梦里,嘴里不停地说着。
“来人!”看着他这个样子,竹鸣吩咐人将他抬进自己的屋中。
几个侍从上前连着被子一块将大壮抬了起来,将他放在榻上后这才转身离开。
“叫大夫!”竹鸣吩咐了一句,将自己还留有余温的被子给大壮又盖上了一层。
门被推开,大夫背着医药箱颤颤巍巍的小心走了进来。
“快来瞧瞧。”
“好...”大夫走了过来,竹鸣这才看见他只穿了件白色里衣,连靴子都没来得及穿。
竹鸣扶额,拿出自己的黑靴递给了他道:“穿着再诊。”
大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接过黑靴忙穿了起来,外面大雪连连,他的脚都被冻得乌紫一片。
“怎么这么匆忙?”
看着他闭目给大壮诊脉他问道。
大夫将手收了回来道:“几个侍从直接将我从床榻上拎了出来,我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其中一个侍从说是少主的贴身侍从受伤了,我一听就赶紧赶来了。跑得太急了,靴子也没来得及穿。”
竹鸣听了,目光看向了站在屋里的几个侍从。
感受到他的视线,几个侍从忙低下头。
“出去。”他道。
几个侍从一个连着一个忙跑了出去,其中一个小心的将门关上,然后一溜烟的跑开了。
“怎么样?”竹鸣回头问大夫。
大夫摇了摇头,眉梢蹙起,看起来不怎么乐观的样子。
他最怕的就是大夫摇头不说话了,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究竟怎么样?我不罚你。”
他又加上了一句。
“他的伤口裂开了,不过——”
“如何?”竹鸣忙道。
大夫叹了口气,收拾着药箱。等一切收拾妥当后,他背起药箱这才郑重的说了一句:“没有大碍!好生休养!”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冲出来了屋子。
门还在后面来回晃荡了好几下,竹鸣上前关了起来翻了个白眼。
“少主?”
大壮此时已经醒来,他半靠在床榻上,就这样看着竹鸣。
竹鸣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有点心虚,走到他身边坐下替他掖好被子。
“少主...你——”大壮受宠若惊的看着他。
竹鸣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以后注意保暖。”
“发生了什么?”大壮看着他。
竹鸣摇头道:“你恨我吗?”
大壮一听他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
“说话。”
“恨!”大壮道。
竹鸣身体一僵,低着头不说话。
只听他接着道:“少主每次都制止我吃那么多,你看我,我都瘦成排骨精了!”大壮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竹鸣又重新抬头看他的下巴,他的下巴的确尖了许多,他心里莫名有些愧疚。
他重新摇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大壮,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恨我吗?”他顿了一下道。
大壮本来觉得自己计划得逞正有点激动的时候,他这么一说他倒是有点搞不明白了。
“少...少主,你怎么了?”他说着,粗壮的手摸向他的额头,竹鸣正想闪开,却被他一把拉了过来。
他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竹鸣能感受到他温凉的手心,他的心跟着痛了痛。
“不烫啊?”他又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这才道。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这样问一下。”竹鸣道。
“少主,我为何要恨你?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大壮眨着眼睛说得认真。
竹鸣心里一咯噔,他做了...他吐了口气像是面对死神那般,“我...”他本来想直接说出事情真相的时候,突然改口说道:“我说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玩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当下属吗?”
大壮点头,即便又道:“你...你你该不会又要来那招吧?我不玩了,我承认我赢不过你。看在我是你哥哥的份上,你放了我吧?你看我一大把年纪了,完全抵挡不住你这样捉弄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竹鸣听他每说一句话,他总觉得自己当初害他不浅。
大壮听他这么一讲,他马上闭起了嘴巴。
“我只是问一下你,不要扯那些没用的。”竹鸣道。
“记得。”
“实际上,那次是我输了。”
“什么?”
“上次是我输了。”他说着,声音有点低,不敢看他的眼睛。
“什么?”大壮又问了一次。
“是我输了!你赢了!我本该做你的下属。”他声音大了一点。他将头低的更低,完全看不到他的面容。
他闭着眼,就等着大壮训斥他几句,然后打他几个巴掌。可是过了好久,一点动静都没有。竹鸣慢慢抬起头,就见大壮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笑了出来。
“我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件事情。就因为这事你问我恨不恨你,你觉得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他笑道。
“你不恨我?”竹鸣又道。
“我恨你做什么,我就说听你这规矩怎么这么奇怪。要不是我的脑子没有你灵活,你觉得你还可以有机可乘?”大壮道。竹鸣
竹鸣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道:“上次你救我的事情。”
“你是我的弟弟啊!我不救你救谁?”大壮拍了下他的肩道。
他停顿了会又道,“不过我还是比较计较的。”
竹鸣猛地抬头看他,神色复杂。
大壮被他的正经给逗笑,他道:“下次别管我管得那么严。好像我欠你多少钱一样。”
“那不是,你不是我的下属吗?我也就为所欲为了,还有,你能不能把你的手从我的身上拿开?”竹鸣嫌弃的看着他的手。
大壮撇撇嘴将手缩了下来,“真没想到当初那么小个的你竟然这般狡猾。”
竹鸣撇嘴没有争辩,不过就是那时年少想要逗一下他而已。却没想到他还真是信了他,这一逗也就几年过去了。
“那我们不如重新做兄弟?”他看着,神色里满是真诚。
大壮笑了笑摇了下头。
“怎么了?”竹鸣看他,以为他还是怕他欺骗他。
“都做那么久的下属了,再多几年又有何妨?况且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从来都没有怎么好好保护过你,不是让你受伤就是我这个脑子没有什么用。”大壮调侃道。
竹鸣听着,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是被暖流填充过的一样,竟然感受不到外面的雪很冷。他笑了笑,刚刚让丫鬟出去熬药,现在应该差不多了。他让他先歇息一会,折腾了一夜马上应该就要到第二日了。
他还没有给父亲准备寿礼,这么想着他走出了屋子。外面天色很黑,一切都显得空寂许多。他挑灯独自一人来到柴房,桌子上面放着冒热气的汤药。他看着黑乎乎的一片,顿时觉得舌尖上涌入一股苦味。
他端起汤药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开了门,大壮好像已经熟睡过去。
竹鸣拍了下他的背,大壮迷糊睁眼,看着他手里的汤药,脸顿时皱皱巴巴的一片。
“快喝了,很补的。”竹鸣道。
大壮摇头,“这药太苦了,我不喝。你看我这么强壮,不喝也不会死。”
“你喝都没喝怎么觉得苦了?等你喝完了,我这就让厨房准备好吃好喝的。”竹鸣故意说道。
大壮一听,三下两下将碗中的汤药喝的一干二净,连一点汤水都不剩。
果然美食的诱惑力对于大壮来说真是非同凡响啊!竹鸣心里感慨着,说到做到,连忙命人准备一桌盛宴。
天边的日光穿过窗棂照入,古源睁眼看了看外面。
此时雪花早已停下飘舞,外面是空寂的雪白一片。树梢上落满了雪,树枝低压着头,仿佛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
她推开门,迎面传来微凉的风,她顿时神清气爽。随便扎了个发髻就往外奔去,她脸上是早已易容过的,完全是普通的少女模样,也许是好久都没有是女子的装扮了她现在竟然有一点不怎么适应。
这土源派的衣服她穿起来还不怎么适应,走起路来的时候经常踩到自己的衣摆。幸好她扶住了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压根就不会走路呢!
古源又一次扶住了树,看着自己裙摆上面一两点乌黑的脚印,咕哝道:“这裙子要是听人使唤就好了。”
突然凌空落下一团团雪花,那雪花本来就是积在树梢上,此刻纷纷掉落下来。古源来不及躲闪,直接被雪花盖了满头满脸。
她摇了下头,拍掉自己肩上的雪花。耳畔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她望眼看去好像看见了白皑皑的雪花中有一抹火红染过。那火红似天边的夕阳,像是豆蔻年华中的一点红晕,羞红了脸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