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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幽默

《世说新语》中有《排调》门,其中收录的六十五篇小品,记述了魏晋名士们相互戏谑调侃的故事,通过斗机锋、斗才学、斗敏捷、斗思辨,表现了他们的才华、学识与幽默。

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笑料,有时他们拿各人的姓氏开玩笑:“诸葛令、王丞相共争姓族先后,王曰:‘何不言葛、王,而云王、葛?’令曰:‘譬言驴马,不言马驴,驴宁胜马邪?’”有时拿各人的籍贯开玩笑:“习凿齿、孙兴公未相识,同在桓公坐。桓语孙:‘可与习参军共语。’孙云:‘“蠢尔蛮荆”,敢与大邦为雠?’习云:‘“薄伐猃狁”,至于太原。’”习凿齿是楚人,所以孙兴公用《诗经·采芑》原话嘲弄他是“蠢尔蛮荆”;孙兴公是太原人,所以习凿齿同样引用《诗经·六月》中的典故,回敬他当年周朝攻打猃狁至于太原。我们下面《须发鼻目》一文,则是拿对方的外貌开玩笑。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林语堂先生大张旗鼓地“提倡幽默”,鲁迅先生挖苦说“提倡幽默”本身就不“幽默”。因为幽默既不能提倡,更不可模仿;产生幽默必须有才,更必须有趣。

1.出则为小草

谢公始有东山之志,后严命屡臻,势不获已,始就桓公司马。于时人有饷桓公药草,中有远志。公取以问谢:“此药又名小草,何一物而有二称?”谢未即答。时郝隆在坐,应声答曰:“此甚易解。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谢甚有愧色。桓公目谢而笑曰:“郝参军此过乃不恶,亦极有会。”

——《世说新语·排调》

谢安曾称道杨朗是“大才”,王敦也称杨朗为“国器”,可杨朗终生“位望殊为陵迟”,“大才”并没被国家“大用”,一生最高官职不过一雍州刺史,可见,好货不一定能卖出好价。谢安本人深谙“待价而沽”的奥秘,在不同时间或不同的地点,同一种商品的价格可能相差几倍甚至几十倍。同样,人的行藏出处也要看准时机,要把握住人生的风云际会,乘时而起才能“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谢安年轻时就聪颖过人,朝中巨擘如王导等人都把他视为政治新星,尚未出仕就已好评如潮。成人后短暂为官便马上辞官,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感。再加上他清谈时思绪缜密,处事显得沉着冷静,待人又有宽宏雅量,气质风度更有“雅人深致”,无论才智还是胸襟,似乎只有谢安“足以镇安朝野”,逐渐成为士林的共识。可他却回到故乡会稽纵情丘壑,常与王羲之、许询等名士游处,出则泛海游山,入则属文清谈,有时到临安山中,独坐石室,面临深谷,俨然不问世事的孤云野鹤,让所有人都担心他从此谢绝世事。连与他朝夕相处的王羲之,甚至他自己的内兄刘惔,都以为他从此将高卧东山。当时东晋风雨飘摇,朝廷多次征诏他出山,越是征诏他越是一副弃绝人事的样子,他越是弃绝人事人们就越是焦虑,社会上各阶层人士都在感叹:“安石不出,将如苍生何!”意思是说,谢安要是不出来从政,天下百姓可怎么办呵!他差不多被炒成了“民族救星”。

一方面吊足了天下人的胃口,另一方面他弟弟谢万被废为庶人,家族的社会地位受到严重威胁,这时候他才出来“收拾山河”。于是,就有这篇小品文中描写的场面——

文章说他原本有隐居东山的志向,后来朝廷屡次严厉诏命,形势不允许他再潇洒度日,这才开始出任桓温司马。这时有人给桓温送了些草药,其中一味药叫“远志”。桓公拿起来问谢安:“这味药名‘远志’,又名‘小草’,为什么一药而两名呢?”谢安一时答不上来。正巧参军郝隆当时在座,他应声回答说:“这很容易解释。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谢安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桓温瞅瞅谢安微笑说:“这个解释很新奇,也很有趣。”“此过乃不恶”中的“过”,《太平御览》及《渚宫旧事》都作“通”,“通”在此处是“解释”和“阐述”的意思。

一味药而有两名,“出”“处”二字又有歧义,郝隆便巧妙地利用它们来调侃谢安。这味药的学名叫“远志”,俗名叫“小草”,这让桓温十分好奇,也让谢安十分纳闷。这两种叫法估计是约定俗成,或许是不同阶层人的不同叫法,“远志”一名高贵文雅,“小草”则显得通俗卑贱。基本可以肯定的是,不会在山叫“远志”,出山便叫“小草”。“处”于药指在山,于人则指隐居;“出”于药指采出深山,于人指出来当官。“出”“处”通常是指出仕与隐居,此处表面上是指药在山和出山。“远志”与“小草”,“出”与“处”,在郝隆口中都是一语双关——明着是说草药,暗地里指谢安。谢安高卧东山时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在山时“处则为远志”;转眼他就下山做了桓温府上的俗吏,正所谓下山“出则为小草”。“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这在已经出山的谢安听来,无异于人们向他脸上吐唾沫,难怪人家“甚有愧色”。

《世说新语》中有三篇文章写到郝隆,而且全是写他如何戏谑调侃,独此一篇是嘲讽别人,另两篇都是自嘲。此公极有幽默感,既喜欢戏谑,也善于戏谑。此文真正的主角不是谢安——他是被嘲的对象,也不是桓温——他只算这出讽刺剧的配角,而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郝隆——他不着痕迹的嘲讽让谢安脸红。谢安的确很有“雅量”,但“装”得更有“雅量”;他的确很了不起,但“显得”更了不起。高卧东山时的谢安,白雪不足以比其洁,山泉不足以比其清,看上去比神仙还要“高远”。岂知这一切都是为了“蓄势待客”,为了更好地向朝廷“喊价”,一旦时机成熟便“形驰魄散”,骨子里是身在江湖而心存魏阙。也许郝隆看不惯谢安装清高,才开了这种让谢安哭笑不得的玩笑。

看不惯谢安装清高的还不只郝隆一个,《世说新语·排调》篇载另一篇小品说:

谢公在东山,朝命屡降而不动。后出为桓宣武司马,将发新亭,朝士咸出瞻送。高灵时为中丞,亦往相祖。先时,多少饮酒,因倚如醉,戏曰:“卿屡违朝旨,高卧东山,诸人每相与言:‘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今亦苍生将如卿何?”谢笑而不答。

过去是谢安不出山,天下百姓将怎么办呵;现在是谢安出山了,天下百姓将拿谢安怎么办呵!高灵的讽刺虽然俏皮,但稍嫌直露,所以谢安可以大方地“笑而不答”,远不及郝隆那句“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语带双关含蓄有味,而且还戳到了谢安的痛处,当面让“谢甚有愧色”。

顺便说一句,“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虽为笑话,但它道出了当时士人口头上的价值取向。在魏晋名士看来,隐居比出仕更为淡泊高雅,这样我们就能理解,像潘岳这样见了权贵马车便望尘而拜的俗物,为何还要装模作样地说“览止足之分,庶浮云之志”。《世说新语·栖逸》篇载:“何骠骑弟以高情避世,而骠骑劝之令仕。答曰:‘予第五之名,何必减骠骑?’”何骠骑即骠骑将军何充,他弟弟何准在家中排行老五。何准情致高雅终生不仕,何充劝弟弟出来做官,弟弟不以然地对哥哥说:“我老五的名望,不见得就比你这个骠骑将军差吧?”隐居避世被称为“高情”,出来当官自然就算是俗虑了,这与郝隆所谓“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是同一口吻。

看来郝隆这句笑话,半是嘲讽,半是实情。

2.晒书

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问其故,答曰:“我晒书。”

——《世说新语·排调》

《世说新语》中出现了两个同名同姓的“郝隆”,西晋的郝隆是山西高平人,官至吏部郎、扬州刺史。本文所写是东晋的郝隆。据刘孝标注引《征西僚属名》得知,郝隆字佐活,汲郡(治所在今河南卫辉市西南)人,东晋官至征西参军。桓温在永和二年(346)进位征西将军,大约在之后郝隆入桓温幕为征西参军。现存有关郝隆的所有材料,只有《世说新语·排调》篇中收录的三篇,内容不是嘲人就是自嘲,不管嘲人还是自嘲无不精彩。上文我们见识了他如何嘲讽谢安,这里再来看看他如何自嘲。

按古人习俗,七月七日家家晒衣服和书籍,以防止腐烂和生蛀虫。《世说新语·任诞》篇载:“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贫。七月七日,北阮盛晒衣,皆纱罗锦绮。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裈于中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住在道北的诸阮富家正好在这一天显富,各家都把自己的“纱罗锦绮”摊在太阳底下炫耀,家徒四壁的阮咸却用竹竿晒破短裤,他的行为和答话都很搞笑。

这一天晒衣服的人不少,估计晒书的人可能更多。衣服多不过表明主人钱多,书籍多则显示主人学问大,因而,炫耀衣服未免俗气,日下晒书则显得很有“品位”。

以今测古大概八九不离十,东晋时候晒书的人家肯定极多。那时普通百姓都不会读书,普通人家也买不起书,当时富贵人家晒书显摆,类似今天大官大款开奔驰和宝马,只不过比后者稍有档次而已。

七月七日这天,看到豪门显宦家家晒书,郝隆也到太阳底下仰面而卧,人们奇怪地问他这是干什么,他随口回应说:“我晒书。”烈日炎炎之下,郝隆晒自己的大肚比阮咸晒自己的破裤更加滑稽,也更有反讽意味。家藏万卷未必就腹藏万卷,书架上有很多书不一定就读过很多书,否则大富翁转眼就会变成大学者。

郝隆“我晒书”三字,是自嘲也是自负——自嘲是说自己家无藏书,自负是说自己腹藏万卷。这里也可能是暗用汉代边韶“腹便便,五经笥”的典故。《后汉书·边韶传》载,边韶字孝先,是当时文坛上的著名作家,同时也是满腹经纶的大学者。边韶有一天白昼假寐,弟子们私下嘲笑他说:“边孝先,腹便便。懒读书,但欲眠。”边韶听说后立马回应说:“边为姓,孝为字。腹便便,五经笥。但欲眠,思经事。”便便形容肥胖的样子,笥是古代装饭或衣服的竹器。边韶笑称自己大肚中装的全是经书。郝隆烈日之下坦腹晒书,隐含有饱读诗书的自豪。

下面一则小品中,郝隆在上司面前以俏皮话发牢骚,今天读来叫人忍俊不禁:

郝隆为桓公南蛮参军,三月三日会,作诗。不能者罚酒三升。隆初以不能受罚,既饮,揽笔便作一句云:“娵隅跃清池。”桓问:“娵隅是何物?”答曰:“蛮名鱼为娵隅。”

桓公曰:“作诗何以作蛮语?”隆曰:“千里投公,始得蛮府参军,那得不作蛮语也!”(《世说新语·排调》)

南蛮参军即南蛮校尉府参军,“娵隅”是西南少数民族称鱼的译音。三月三日是古人的祓禊日,这天人们来到水边沐浴洗濯,以洗尽往年的污秽,祈求来年的好运。后来慢慢演变为一种游春宴饮活动,文人雅士在这天要赋诗、饮酒、行令、猜谜,赋诗不成或猜谜不中者罚酒三升。王羲之《兰亭集序》写的就是祓禊日的情景,“曲水流觞”是士人集会时的例行活动。郝隆开始因未能成诗被罚酒,罚后来了一句“娵隅跃清池”,桓温将军问“‘娵隅’是什么东西”,郝隆解释说:“蛮人称鱼为‘娵隅’。”桓温责怪他说:“作诗为什么用蛮语?”郝隆道出了自己的心声:“我从千里之外来投奔您,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蛮府参军的肥职,怎么能不用蛮语呢!”有一个版本后面还有“温大笑”三字,我觉得删掉这三字更好,我猜想桓温此时可能是苦笑,也可能是“哭笑不得”。

郝隆一生没有建树巍巍盛德,也没有立下赫赫战功,只给我们留下几句回味无穷的俏皮话,你不一定尊敬他,但一定会喜欢他。

3.夷甫无君辈客

王、刘每不重蔡公。二人尝诣蔡语,良久,乃问蔡曰:“公自言何如夷甫?”答曰:“身不如夷甫。”王刘相目而笑曰:“公何处不如?”答曰:“夷甫无君辈客。”

——《世说新语·排调》

被同事、同学或同辈人所轻慢戏弄,估计许多人都有过这种不愉快的遭遇。这时候,我们觉得自尊心受到侮辱,可苦于仓促之间找不到回击的方式:与对方从此绝交未免过分,与对方大吵一架有失风度,与对方大打出手更嫌粗鲁,忍气吞声又觉得十分窝囊。吃了软亏却使不上力,出不了气,真比哑巴吃黄连还要难受。

我们来看看蔡谟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文中的“王、刘”指王濛和刘惔,他们二人是非常投缘的好友,又都是东晋十分活跃的清谈名士,所以人们常将他们并称为“王刘”。刘惔尚晋明帝庐陵公主,历任司徒左长史、侍中、丹阳尹等职。他死后孙绰在诔文中称他“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往好处说是为政清静无为,往坏处说是放任自流毫不作为。王濛官至司徒左长史,他女儿后来成为孝武帝皇后。史书上说他小时放纵不羁,晚节才开始克己励行。王濛生得姿容俊秀,常常对着镜子自我陶醉:“我爸爸王文开怎么生出像我这么漂亮的儿子!”临死前还哀叹说:“我这么俊美的人儿,竟然活不到四十岁!”过度的风流自赏就变成了病态自恋。

王、刘二人相好又相像:从身份上看,一个为国舅,一个是驸马;从为人上讲,他们的才气都集中在嘴上,会“说”而不善“做”,“说的”远比“做的”漂亮。王、刘两人真是生当其时,魏晋之世玄风大炽,“贱经尚道”成为社会时尚,士人们“以玄虚宏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望白署空,显以台衡之望;寻文谨案,目以兰薰之器”。在当时士人心目中,玄虚放纵才算旷达,儒学勤俭视为鄙俗。出仕以后无所事事的人前程无量,签署文书办事勤勉的人毫无出息。“居官无官官之事”的刘惔,被晋孝武帝视为理想的驸马人选,表明人们只在乎你清谈时会不会“说”,不太关注你当官后会不会干。会耍嘴皮的清谈名士是大家崇拜的偶像,那些实干家反而是嘲讽的对象。当然,王、刘们觉得实干家“土”,实干家也认为王、刘们“烦”,看看《世说新语·政事》:

王、刘与林公共看何骠骑,骠骑看文书不顾之。王谓何曰:“我今故与林公来相看,望卿摆拨常务,应对玄言,那得方低头看此邪?”何曰:“我不看此,卿等何以得存?”诸人以为佳。

何充是位能干务实的官员,成天忙于公务和批示文书。一天王濛和刘惔找何充谈玄,何充却只顾看文书,不想理睬成天清谈的闲人;王濛希望他能“摆拨常务”,抽出时间与他们“应对玄言”。何充不耐烦地对他们说:“我不看这些东西,你们怎么活命?”

王、刘与蔡谟更不是同路人。蔡谟是东晋中期的著名政治家,年轻时就享誉朝野,与郗鉴等八人并称“兖州八伯”,又因与荀闿、诸葛恢的字均为“道明”,所以号称“中兴三明”,当时传唱他们的歌谣说:“京都三明各有名,蔡氏儒雅荀葛清。”早年历任中书侍郎、义兴太守、大将军从事中郎、司徒左长史、侍中等职。康帝即位后,入朝任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多次晋升他都固辞不就,认为自己是“尸素累积而光宠更崇,谤讟弥兴而荣进复加”,他说我在侍中、光禄大夫这样的高位上,自己羞愧得“惶惧战灼,寄颜无所”,意思是说“我的脸没地方搁”。蔡谟不只是为政谨慎勤劳,而且治学渊博多才,于典章制度尤其娴熟,晋朝许多礼仪宗庙制度多为蔡所议定,同时也长于文笔议论,还是《汉书》研究专家。

可是,王濛和刘惔“每不重蔡公”,对蔡谟很少表示应有的尊重。这两位名士曾经到蔡谟那里去清谈。三人谈了很长时间,于是他们问蔡谟说:“您自己说说,您与夷甫相比谁优谁劣?”也许有的读者还不知道夷甫是何方神圣,夷甫是西晋太尉王衍的字。王衍是西晋末年政坛重臣,又是当时“壁立千仞”的清谈盟主,以俊雅之容吐玄妙之言,看去俨如超然飘逸的神仙。西晋士人都希望能接近王衍,他被人们尊称为“一世龙门”。可是,他的自私、浮华、虚诞加速了西晋的短命,他自己也因自私和浮华葬送了性命。王濛和刘惔依旧奉王衍为神,在他们看来,王衍与蔡谟恰如天上与人间,这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蔡谟何曾不知道他们是在拿自己开涮,是在变着法儿戏弄自己。蔡谟不动声色地回答他们说:“我不如夷甫。”“身”是当时第一人称的代词,就是今天大家自称的“我”。王、刘相互挤眉弄眼地笑着问道:“您什么地方不如他?”蔡谟此时要是一五一十地说:自己的姿容没有王衍漂亮,自己的清谈没有王衍敏捷,自己的胸怀没有王衍超旷,那就正中了王、刘的圈套,自己当面贬损自己,既被他们戏弄,又被自己作践。

王濛和刘惔小看了蔡谟。蔡谟虽然不喜欢像他们那样卖弄,但真要是斗起机锋来,王、刘还不是他的对手。蔡谟冷冷地说:“夷甫座上从来没有你们这种客人。”

这篇小品中两问两答的对话,酷似一段妙趣横生的相声。王、刘二人本想戏弄蔡谟,最后反被蔡谟所戏弄;他们原本做套子让蔡谟钻,后来自己却钻进了蔡谟的套子。我们再来听听他们的对话,看看像不像说相声:

王、刘问曰:“公自言何如夷甫?”

蔡答:“身不如夷甫。”

王刘相目而笑曰:“公何处不如?”

答曰:“夷甫无君辈客。”

王、刘看起来是“主”,事实上却是“客”。他们其实是相声中的捧哏——给蔡谟“垫包袱”的配角,蔡谟才是逗哏——最后甩响包袱的主角。

文章在“夷甫无君辈客”后戛然而止,机锋峻峭而又回味无穷。听到蔡谟的回答后,王刘是“相目而笑”?还是哭笑不得?此时此刻,该轮到蔡谟抿嘴而笑,也该我们读者哄然大笑……

4.谈者死,文者刑

魏长齐雅有体量,而才学非所经。初宦当出,虞存嘲之曰:“与卿约法三章:谈者死,文笔者刑,商略抵罪。”魏怡然而笑,无忤于色。

——《世说新语·排调》

囊中羞涩是为贫穷,腹中空空则为贫乏,无论是经济贫穷还是知识贫乏,沾上了“贫”字都会被人轻视嘲笑。不过,今天多笑别人钱少,古人则多笑别人腹俭。魏晋虽然也有石崇和王恺斗富,但这毕竟是名士中的特例,名士们真正看重的还是才华学问,《世说新语》中大多数还是斗智,不学无术者才会被人们取笑。

譬如这篇小品文中的魏长齐。

文中两位主人公魏顗(字长齐)和虞存是同乡好友。《世说新语·赏誉》篇载:“会稽孔沈、魏顗、虞球、虞存、谢奉,并是四族之俊,于时之杰。孙兴公目之曰:‘沈为孔家金,顗为魏家玉,虞为长、琳宗,谢为弘道伏。’”孔沈、魏顗、虞球、虞存、谢奉,是会稽本地孔、魏、虞、谢四大旺姓的俊杰。魏顗官至山阴令,虞存官至尚书吏部郎。

文章一起笔就交代说:“魏长齐雅有体量,而才学非所经。”“才学”主要是指学问,“经”的意思是“擅长”。这两句是说,魏顗胸襟宽广度量很大,但读书致学并不是他的强项。初次做官即将上任时,哥们虞存调笑他说:“和老兄约法三章:清谈玄言者处死,舞文弄墨者判刑,品鉴人物者受罚。”原文中的“文笔”指诗文,魏晋南北朝出现了“文的自觉”,作家们不仅对自身有很强的身份意识,也对作品体裁有比较精细的划分,他们把有韵的作品称为“文”,无韵的作品称为“笔”。此处“文笔”做动词用。“商略”就是品评或鉴赏。清谈、鉴赏、作文三项,是一个名士的必修功课,而这三项魏顗都一无所长,所以虞存调侃他说:谁要是在魏兄面前谈玄就宰了他,谁要是在魏兄面前写作就抓起来,谁要是在魏兄面前鉴赏就重罚。骂人切忌骂人痛处,兄弟之间如此挖苦未免刻薄。我们以为魏顗会和虞存翻脸,没想到他竟然还愉快地笑笑,没有半点被羞辱的样子——这位老兄真“雅有体量”!

如果说虞存挖苦魏顗有失厚道,那么《世说新语·排调》另一篇小品中同僚之间的谑笑则略嫌恶俗:

桓玄出射,有一刘参军与周参军朋赌,垂成,唯少一破。刘谓周曰:“卿此起不破,我当挞卿。”周曰:“何至受卿挞?”刘曰:“伯禽之贵,尚不免挞,而况于卿?”周殊无忤色。桓语庾伯鸾曰:“刘参军宜停读书,周参军且勤学问。”

刘参军与周参军都是桓玄幕府参军。有一次桓玄到靶场射箭,刘、周二参军分在一组赌射,“朋赌”就是分组以赌射箭。他们眼看再中一箭就可获胜。刘警告周说:“你这一箭要是不中,我当要用鞭子抽你。”周很不服气地说:“为何要挨你的鞭子?”刘也不甘示弱:“伯禽那么高贵,尚且免不了挨鞭,何况是你呢?”周参军听后依然一脸木然,并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侮辱。这里得对刘参军用的典故稍作介绍。伯禽是周公的长子,周朝诸侯国鲁国的首任国君。据《尚书大传》载,伯禽与康叔一起去见周公,三次晋见挨了周公三次鞭笞。这次刘参军用伯禽挨周公鞭子的典故,是在周参军面前转弯抹角地充老子。周参军因不熟悉这个典故,所以他居然“殊无忤色”。见刘欺负周不学无知,桓玄便对他们二人各打五十大板:“刘参军宜停读书,周参军且勤学问。”用自己的学问来开这种轻浮低俗的玩笑,刘参军这样的人还不如不读书,所以桓玄说他“宜停读书”;周参军因不读书让同僚占尽便宜,所以上司劝他“且勤学问”。

没有钱财被人笑话,没有学问被人欺侮,谁喜欢“嘴尖皮厚腹中空”的人呢?王导虽然称道周顗为“雅流”,但多次笑话他腹中“殊空”或“空洞无物”,《世说新语·排调》篇载:“王公与朝士共饮酒,举琉璃碗谓伯仁曰:‘此碗腹殊空,谓之宝器,何邪?’”学固然离不开才,才也须辅以学,才学兼备才算“国器”。

魏晋名士特别欣赏俊逸的容止,但要求以英俊的外表和洒脱的举止,来表现敏捷的才情和卓越的智慧,如像嵇康那样才貌出群的名士才是众人仰慕的“男神”。有貌而无才,或有才而无学,都可能被人们瞧不起,难怪王导不喜欢那位徒有其表的二儿子了,因为这位公子哥“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儿子有美貌而无才学,父亲慨叹“恨才不称”;朋友“才学非所经”,同辈便戏谑“谈者死,文者刑”。腹中空空为人所轻古今相同,不同的是父子之间是语重心长的劝告,同辈之间则是幸灾乐祸的嘲讽。

5.尔汝歌

晋武帝问孙皓:“闻南人好作《尔汝歌》,颇能为不?”皓正饮酒,因举觞劝帝而言曰:“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帝悔之。

——《世说新语·排调》

翻开《三国志》孙皓传,他的荒淫、暴虐和残忍令人发指,大臣和宫女稍不合意就可能丧命,“或剥人之面,或凿人之眼”。随着他的忠臣和能臣被杀死或贬死,他的吴国也就唯有一死。当晋国大将王濬率军攻入石头城时,孙皓仿效刘禅不久前的做法:把自己肉袒面缚,把棺材装在车上,率领太子大臣出降。不过,同为三国的亡国之君,孙皓与阿斗刘禅同中有异——孙只是坏并不蠢,刘则是又坏又蠢。吴亡后还有人称道孙皓“才识明断”,更有人称道他的诗文书法。

做了亡虏之后,他在晋武帝面前那不卑不亢的态度,他那敏捷机智的言谈应对,特别是他那让人忍俊不禁的幽默,差不多使我忘记了他先前深重的罪孽。他的本性并不是他表现的那么残忍,是绝对的权力让他绝顶的荒淫。以他的幽默才能,要是不做一千多年前吴国的国君,生当今日肯定是大红大紫的笑星。

《资治通鉴》八十一卷载,晋武帝统一全国后,大会文武百官及四方使者,还引见了孙皓及吴国降臣。晋武帝对坐在旁边的孙皓说:“朕设此座以待卿久矣。”孙皓也告诉司马炎说:“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贾充见晋武帝没有占到便宜,便马上插话羞辱孙皓:“闻君在南方凿人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也?”皓鄙夷地望着贾充说:“人臣有弑其君及奸佞不忠者,则加此刑耳。”言下之意是说,你世受魏禄却背主忘恩,像你贾充这样奸佞不忠的小人,就应当用这种刑罚,几句话弄得贾充满脸通红。

战场上孙皓是亡君,舌战中司马炎却是败将。司马炎几次想羞辱孙皓,最后次次都是自取其辱——

有一次晋武帝问孙皓:“听说你们南方人喜欢作《尔汝歌》,你能为我们唱唱这种歌吗?”孙皓当时正在饮酒,马上站起来唱《尔汝歌》向晋武帝劝酒:“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惹得亡虏如此调笑他,晋武帝后悔不迭。

《尔汝歌》是魏晋间流行于南方的民歌。“尔”“汝”为古代尊对卑或长对幼的称呼,平辈间称“尔”“汝”则表示亲昵。司马炎本想叫孙皓起来献丑,没料到孙皓竟然真的起而作歌,一口一个“汝”字,让亡虏与自己平起平坐,原本想借此来嘲弄孙皓,最后反而被孙皓所嘲弄。拿孙皓对君无礼治罪吧,《尔汝歌》本来就“尔”“汝”相称;指责他不该在这种场合唱歌吧,人家是奉命而唱——晋武帝只好暗自叫苦了。

当然,皇帝对臣下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这从另一侧面也表现了司马炎的宽容,连他的家门司马光也认为“晋武之量,弘于隋文”。晋朝是个典型的门阀社会,皇帝与士族共治天下,君臣不像后世那么森严,皇帝和臣下偶尔还能开开玩笑,有时甚至拿男女之事调侃——

元帝皇子生,普赐群臣。殷洪乔谢曰:“皇子诞育,普天同庆。臣无勋焉,而猥颁厚赉。”中宗笑曰:“此事岂可使卿有勋邪?”(《世说新语·排调》)

晋元帝司马睿是东晋开国皇帝,皇子出生自然要遍赐群臣,殷洪乔(名羡)谢恩说:“皇子诞生,普天同庆,臣无半点功勋,却多取厚赏。”司马睿笑着对殷洪乔说:“这种事哪能让你立功呢?”是呵,这种事要是殷真有功劳,殷的性命就真的不保!

大臣有点滑稽,皇帝也不乏幽默。

魏晋不仅君臣之间解嘲,父子乃至祖孙之间同样常开玩笑——

张苍梧是张凭之祖,尝语凭父曰:“我不如汝。”凭父未解所以,苍梧曰:“汝有佳儿。”凭时年数岁,敛手曰:“阿翁!讵宜以子戏父?”(《世说新语·排调》)

张镇是东晋吴郡(今苏州市)人,曾官苍梧太守,人称“张苍梧”。张凭是张镇之孙,东晋著名清谈名士,在清谈场上有“理窟”之称,大家觉得张凭头脑是义理的渊薮。张镇曾经对张凭父亲说:“我不如你。”凭父没有理会自己父亲的用意,问他为什么这样说,张镇冷不丁地说:“你有个好儿子。”张凭当时只有几岁,连忙向爷爷拱手说:“阿翁,怎么能以子戏父呢?”“阿翁”此处是对祖父的尊称。张凭早年就聪慧过人,成人后更是誉满士林,张凭祖父与父亲那段对话,既表明张镇对自己儿子不太满意,也表明他对自己孙子太得意。张凭本人对父亲好像也不佩服,父母过世后他只给母亲一人作诔。《世说新语》中就此还有一段妙语:“谢太傅问主簿陆退:‘张凭何以作母诔,而不作父诔?’退答曰:‘故当是丈夫之德,表于事行;妇人之美,非诔不显。’”张凭只作母诔而不作父诔,在当时是一种很出格的行为,所以谢安问张凭女婿陆退。个中原因当然很多,可能是张凭有恋母情结,可能是张凭对父亲有成见,可能是张凭母子情深,也可能张凭和爷爷一样瞧不起父亲……个中原因,有的陆退难晓,有的陆退难言,陆退倒是很会“说话”,他的解释无损于外公,也无损于岳父。

6.鼻目须发

康僧渊目深而鼻高,王丞相每调之。僧渊曰:“鼻者面之山,目者面之渊。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

——《世说新语·排调》

同学、同事、同乡或同辈人之间,拿长相开玩笑实属司空见惯。一个人如果相貌有点特别,很容易被伙伴们拿来开涮,如大肚、大嘴、胖子、瘦子、小老头、老来俏……都可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我年未半百而发已全白,十多年来这头白发给我造成不少烦恼,但给兄弟们带来许多欢乐。除了头发的颜色以外,皮肤的颜色也很扎眼,美国白人虽然残存着种族优越感,但这个国家的黑人已逐渐摆脱了自卑,人们也从心底里接受了“黑的才是美的”这一审美判断。本人没有美国黑人朋友那份自信,从来没有觉得头发“白的才是美的”,每次有兄弟取笑我的白发时,我都显得有点窘迫和尴尬,几次想去理发店染发装嫩,最终都因害怕麻烦而没有染成。

古人好像也喜欢拿朋友相貌取乐,东晋高僧康僧渊就遇到了这种麻烦。

据说蚁群中只要出现一个异类,所有蚂蚁都会群起而攻之,直到将异类驱逐或杀死为止。人类虽然也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每个国家或多或少有点排外倾向,但大多数时候似乎比蚂蚁“宽容”,“排外”并不一定驱逐或杀死老外。不过,只要别人外表与自己异样,通常都会觉得对方“异常”。

《高僧传》说康僧渊“本西域人,生于长安。貌虽梵人,语实中国。容止详正,志业弘深”。由于对玄佛都有极深造诣,谢安、殷浩等东晋名家巨擘都与他交游;由于他西域胡人高鼻深目的外貌,许多人又拿他的鼻子眼睛取乐,甚至连谢安也常常以此来调笑他。谢安拿康僧渊的鼻子眼睛说事,无疑是认为他的鼻子眼睛“反常”。嘲讽胡人相貌在汉末以后十分常见,建安时期繁钦的《三胡赋》,就把胡人的“仰鼻”“深睛”穷损了一番。“仰鼻”“深睛”也即此文中的“目深而鼻高”。我们今天欣赏面部棱角,高鼻深目是一种美的标志,塌鼻子的人宁可花钱忍痛也要做隆鼻手术。可古人都有点“少见多怪”,塌鼻丑汉反而嘲笑高鼻美男。

在相貌审美这一点上,估计康僧渊是“有苦无处诉”,因为身边没有人以“高鼻深目”为美,所以他只好从另一角度为自己的高鼻子和深眼睛“辩护”:“鼻者面之山,目者面之渊。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他说鼻子是脸上的山岳,眼睛是脸上的深潭。山不高就没有神灵,渊不深就不会清澈。时人都认为这是“名答”,也就是为自己鼻子眼睛的一次著名辩护。这次“名答”尽管十分机智,而且也很有“笑点”,但他是从哲学而非审美着眼,没有解释高鼻深目何以美,只是强调鼻高才有“神”,眼深才能“清”。

谢安恰恰是笑他高鼻深目的模样丑,康僧渊这一“名答”为什么“答非所问”呢?康僧渊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汉人在胡人面前都有文化上的优越感,蔡邕毫不隐讳地说胡人来华是“慕化”,既然是文化上的“落后”民族,长相上自然也就“丑陋”,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再说,趣味无争辩,在大家都是塌鼻子的人群中,谁还以鹰钩鼻子为美呢?试想,康僧渊要是从美的角度为高鼻深目辩护,肯定大家都会摇头;他从“神”与“清”的角度来回答,才使大家都认可点头。

没有他那敏捷的思维,没有他那清澈的头脑,谁能像他那样“绝地反击”?谁能把自己的高鼻子凹眼睛说得那么富于“灵性”?

面对别人对自己外貌的嘲笑,另一高僧支遁的回应同样从容自如——

王子猷诣谢万,林公先在坐,瞻瞩甚高。王曰:“若林公须发并全,神情当复胜此不?”谢曰:“唇齿相须,不可以偏亡。须发何关于神明?”林公意甚恶。曰:“七尺之躯,今日委君二贤。”(《世说新语·排调》)

文中的“林公”就是支遁(字道林),东晋著名的大德高僧。支道林对王徽之和王献之兄弟一直评价不高。当王子猷(徽之)去看望谢万时,支道林正好先到谢万家,他的神态十分傲慢,根本不把王子猷放在眼里。王子猷大概对支道林也不以为然,他见支摆出一副孤傲的架势,便“不怀好意”地调侃道:“林公要是头发和胡须都很齐全,大概不会像现在这副神态吧?”谢万马上接过话头说:“只听说唇齿相依,不能有一方偏废,没听说胡须头发与精神有什么关系!”支道林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仍然淡定地说:“我这七尺之躯,今天就托付给二位处理了。”

这场对话中,三人都不失名士身份。王子猷见林公的傲态,并不直接说出自己的反感,而是从林公的秃顶入手,言下之意是说要不是秃顶,林公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神态难看。谢表面上不同意王的说法,实际上是暗中附和他对林的批评。林公何尝不知道他们表面上说自己的须发,骨子里是不满自己的神态?他干脆就“以歪就歪”:既然你们对我胡须头发这么感兴趣,那就把这身老骨头交你们摆布吧!

一次有关胡须头发的闲聊,成了精英们一场机敏的智斗。每个人都话里有话,王子猷化沉重为轻松,支道林诙谐中藏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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