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下乡,中年下岗,一个人无法选择出身,也无法选择所处的时代,在历史的洪流面前,所有的人都中同一粒沙子,细小而无助,任由风浪将主宰它的生命。想要抗争,却无奈力量单薄,这是历史的趋势,无法改变。
刘新秀看着镜中不再年轻的容颜,再美好的年华也要逝去,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告诉女儿,若要经得住风浪,就得强悍自己。可是女人又能有多强悍呢,如果此时,她身边没有岳小月,恐怕她早就垮了,为了这个女儿,她隐忍坚强了那么多年,这一刻,刘新秀泪如雨下。
“妈,你怎么了?”刚刚进家的岳小月此时还不知道母亲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痛楚。
“你妈下岗了,是温厂长亲自通知的我,也就是温暖她爸。”刘新秀拉过岳小月的手把白天厂里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讲给了女儿,从被通知下岗到自己的撒泼,没有保留。
母亲下岗的消息对岳小月来说的确非常突然,她捧着母亲的手翻来覆去的地看:“我以为我妈的手只会针线活呢,想不到还能打架。”
“去,臭丫头,打架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妈都变成泼妇了。”刘新秀忍不住被闺女逗笑了。
这一夜,岳小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母亲下岗了,似乎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结束这个时代的竟然是和她一起长大的的前男友,周铭铸在岳小月心中曾经的美好一点点地坍塌。
阳光洒满整个国兴厂内外,刘新秀的内心却是阴云密布,这是她最后一天来厂子里了,今天不用准时准点地打卡,也不用看着时钟盼下班,她只需要办好手续,收拾起这几十年留在厂里的简单东西,就可以离开了,从今天开始,她没有工作,没有岗位,她唯一有的就是一个下岗女工的身份。刘新秀永远忘不了第一批下岗职工离开工厂大家抱头痛哭的场面,手里拿着几万块钱的买断工龄钱,从此,他们与国兴厂只有过往的回忆,而如今她……
“秀姨。”刘新秀从厂子里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厂门口的陆遥,她这一代人啊,能干的处于中流砥柱,像她这样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而今再回头,国兴厂的生产车间窗明几净,一套又一套先进设备的引进,国兴厂变了,真的变了。刘新秀背对着厂门口那块奠基石,当年万人誓师浩大的声势依然回响在刘新秀的后方,而她已经离开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迎接她的居然是陆遥。
“秀姨,我妈妈死后,一直是您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我长大了,我回来了,以后照顾您和小月的事就由我来吧。”陆遥接过刘新秀的东西放在了车上,他看到了刘新秀眼睛里的感动,继续谈着自己对未来的构想:“您也不用难过,有的时候离开才是开始,你看看,我离开咱们国兴厂,去了私企工作不是也挺好的?等以后我自己的公司成立了,我聘您过来给我当副总,有您帮我看家,我才能把事业做强做大,您就是我的坚实后盾。”
“我一个普通女工变成了下岗职工,现在能看好自己的家就不错了,阿姨老了,未来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等月儿毕业了,找个工作,再嫁个好男人,你说什么大富大贵的,一辈子平安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刘新秀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离开厂子是正确的,国家规定的退休年龄是根据生理年龄制定的,而如今下岗分流则是根据国家发展形势实行的。在他们这一代人的观念里,一切以大局为重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时代发展需要新人新科技,跟不上形势就要被淘汰,没什么可抱怨的。看着前面开着车的陆遥,刘新秀内心燃起了对生活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