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亭临行之前,双眼含泪,跪在地上又向师父磕了三个响头,此次一行,总是凶多吉少,也不知日后是否还能相见。
师父只将双手合十:“亭儿,你本是顺着流水而来,身为女儿身,却有股男人的英气,为师这间小茅屋终究是留不住你的,我和你师姐在路上也会为你和白公子祈求平安的。”
等叶兰亭走出去,叶清心又追了上来,手心握着一根钗子,这根钗子看上去倒寻常,通体光滑没有雕刻,只有一颗普通的玉镶在顶头做装饰,只是这材质有些特别,初看不过铜色,到了阳光下竟透出隐隐的金光来。
“兰亭,你拿好这根钗子。”叶清心说道,“我幼时四处流浪的时候,在片林子里救了一位受伤的姑娘,她感激我,便送我了这根钗子,她告诉我,这钗子的材质十分特别,叫极铁,就是与刀刃碰在一块儿也是能穿破的,你收好了,若是有不测,可以做最后一手防身。”
“师姐,我不能收下。”叶兰亭听这钗子的来历如此不寻常,断不肯收下。
“你定要拿着,我和师父,还有风沧,都有武功在身,还能相互照应,何况凶徒是对准白家的人,不是对准风沧,所以你们更加危险,要万分小心谨慎才是。”
叶兰亭只好收下,两位姐妹又依依惜别一会,方才离去。
此时白之行早已牵了两匹骏马,在山脚等候,只见叶兰亭身着一身黑边青衣,将长发高高挽起,戴着长纱斗笠,剑眉星目,樱桃红唇,真如一位翩翩少年,而这白之行,则穿着一身深绿粗布衣,踩着黑色布鞋,他的面色又比之前黝黑了些,唇间上还粘着一条假胡子,见了叶兰亭,白之行弓手作揖道:“叶公子好。”
叶兰亭看见他带着胡子竟有些好笑,也回敬道:“你好,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叫我谢公即可。”
二人都不禁笑了起来,便翻身上马,向西北方向奔赴而去。
从中原到西北处,要经过一条狭窄的走道,四处都是高耸的山林,可见自然鬼斧神工之妙,山地全都竖地而起,山面寸草不生,而那条窄道仿佛是被天上的雷劈开的一条路,马儿走到路口也会踌躇不前,若是走此道,便可以比寻常的路线,快上十天左右,但却也因地形奇险,若非要事在身,一般人是绝不肯走这条路的,特别是走到中段,竟可见骇人的白骨。
只见一位身穿漆黑长衫的人骑着瘦削的一匹马,孤独地行走在奇道上,他低头前行,仿佛不用看眼前的道路。
突然一个小刀不知从何处飞来,正对着这人的脑袋,这人头不偏不倚的一躲,竟毫发无伤。他抬眼向前:“何人?”
静默了好一会儿,前方的石头处,一下子跳出了三位蒙着面的劫匪。那个飞刀是其中的匪首扔出,原本是想探探这人的虚实,若是选此道,想必也非寻常人士。
“原来是三位豪杰,幸会。”黑衣人在马上抱拳作揖,“今日晚生有要事在身,不想打扰三位的清净,望请见谅,容我继续行路。”
“呵呵。”一位劫匪笑道,“你小子遇上我们也算走运,我们三位虽然在此行匪,却也并非绝命之徒,这位公子若有财物,此时交给我们,便相安无事了。”
马上的黑衣人听罢,将肩上的行李向前扔了过来,那名劫匪便起身来接,只这一瞬的功夫,黑衣人便飞身而起,横刀一挥,劫匪的颈间划开了一道长口,还未等包袱落地,黑衣人便接了过来,继续背在身后。一刹那,血便溅到了山面之上。
“混蛋,你!”另一个劫匪见此状便要举刀冲来,却被匪首拦下:“不可!”他望向那位黑衣人,“放他走。留你我的小命,便是对我俩的恩惠了。”
黑衣人也未转身,吹响口哨,那匹瘦马便踏蹄行来,他一翻身上了马,便扬长而去。
走出狭道未多久,便可见一酒家,独立于路口,门口无马无人,只有一面写着“酒”的旗,满是灰尘的耸拉着。黑人将瘦马系在门口,喂了水,便走了进去。
屋内十分阴暗。“欢迎客官。”角落突然传来了声音,一位驼背的麻脸子从黑暗的柜台走了出来,拿着一个黑黑的抹布在桌上椅上擦了擦,“客官请坐。”
黑衣人便坐了下来。
“哟~咱家店里好久没客人了。”循声而望,一位妙龄少妇从二楼轻快地走了下来,她姿态丰盈,秀发轻盘,用一朵粉色的牡丹花装饰,身着红色翩翩纱裙,带着一股香气,扇着绣着牡丹的扇子走到了黑衣人跟前,“客官要点什么?咱家店虽小,却都是好东西。”
黑衣人却不看她:“不用,我来是见人的,你带我去见他便是。”
“那可不行,只要进我家的店,必得喝三碗酒才罢。”说罢少妇便将玉手搭在了黑衣人的手上。黑衣人便挥手一扬,少妇顺着扬势,一脚踩着凳子,翻了个跟头,一只手掀起了黑衣人的斗笠,跳向身后。只见那斗笠之下竟是一位俊俏的少年,一双凤眼,薄唇紧抿,只是这眼神便像失了光似的没有灵魂,只剩了黑漆漆的空洞。
“好一位俏公子。”少妇叹道。
“都说窄道难行,可知美人关更难。”黑衣少年说道,“姑娘这酒,我若喝了便再也不能走着出去。”说罢便要向二楼走去。
“不喝酒,休想上楼。”说罢牡丹娘侧身拦了过去,她一挥手中的扇子,扇子的边缘竟如刀刃一般锋利,幸得他躲得及时,却也削下了一簇青丝。黑衣少年转身抽出背后的长剑,挥砍过去,牡丹娘向后躲过,又抬脚朝脸上划过,那红色的绣鞋底竟也缝了一枚尖刃,从少年鼻尖划过,差一点就破了相。黑衣少年一把握住牡丹娘的脚。
“公子,休得无礼。”
黑衣少年便一手翻转,将牡丹娘顺势旋了个圈,竟不见了他的身影,怎料这少年速度如此之快,早已飞至其身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将刀刃架到了牡丹娘的脖颈上,牡丹娘还想用手中的扇子向后挥去,少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一扭,牡丹娘只觉得手腕断骨一般的疼痛,五指张开,扇子也落了地,这刚罢,她还想用脚暗刺,也被黑衣少年一脚踹到跪在地上。
“住手!”只听楼上传来一个声音,少年抬眼向上,便看见了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站在楼上的扶手边,低眼看着楼下的二人,这个男人方脸粗眉,披着的长衫用金丝线缝着极为精美的图案,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翠绿的拇扣。他拂着自己的长须:“这位少侠,看来并不懂得怜香惜玉。”
“何来香玉。”少年回道,“不过一只吃人的母老虎罢了。”
“哈哈。”楼上的人发出爽朗的笑声,“给少侠开个玩笑,不用当真。”
“想不到老板的待客之道竟如此特别,竟是想要了我的命。”
“不敢不敢,不过是想简单的测试一下,否则怎知是否是真的江湖闻名的飞燕。”说罢,那个男人才徐徐的从楼上走下,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抱着大刀的男人,面色阴暗,没有眉毛胡子,脸上印着青色的花案。
“飞燕不过是江湖不知我之人,取得代号罢了。”少年回道,“今天你费劲千辛万苦把我引到这个地方是为何事,你我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倒不用遮遮掩掩浪费时间了。”
“哈哈,爽快。”男人坐下,“这次找你过来,我是想杀一人找一物。”
“简单。”
“不不。”男人摇手,“我花了两箱黄金从西域请来的杀手,武功极强,却放走了那个人,也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花了钱,倒没什么,就是打草惊蛇,如今那家唯一剩下的儿子,不知道带着我要的东西逃窜到何处去了。”他抬抬手示意身后的那个人。
身后那个花面男人扔了一卷纸给飞燕,飞燕接了过来,打开是一个和他一般年纪少年的画像。
“这个人叫白之行,我要你把他给我找出来,然后带回来给我,当然我这边的人也会一起寻找。”
“并非什么难事。”飞燕将画像放进袖口,“至于你说的物……”
男人斜着眼看向他,似乎不愿说出口:“如果能带着活的白之行给我,我要的物便也可以到手,听说少侠接的生意从未失手过。”
“并非那么神奇。我不过是每件事都要做到极致罢了。”飞燕回道,“以后不必称呼我什么少侠,我这个人做人做事从不讲什么侠客之道,在江湖之上早已臭名远扬了。”
说罢,他又问道:“那么我要的东西呢。”
男人又向身后的花面人示意,花面人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香囊,扔给了飞燕。香囊看上去有些破旧了,上面的颜色也不再鲜艳,面上绣着一株兰花,针脚细密,用色清雅,看上去出自一位针线十分优秀的女性之手。飞燕见此香囊,原本冷酷的瞳孔竟闪现出一丝情感。
”事成之后,你想要的东西自会给你。”
飞燕将香囊收下,拾起自己的斗笠,走出了酒家,骑上瘦马,飞鞭扬长而去。
见少年离开,男人起身将地上瘫坐的牡丹娘扶起,还未等她喘过气,便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
“可惜,我养你这么久,竟连一个乳臭未干的人都打不过。”
牡丹娘喉咙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只能从牙缝中挤出话来:“您不过是想让我试试他的功夫,若我功夫高超,您又为何派他不派我去呢?”
“哼。”男人一把将手松开,“现在你倒还有点作用。用一个外人,我始终是不放心,我要你跟着他,如若有变,你便速回我。当然了,如果你能把白之行活着抓回来……”
“如果我能把白之行活抓回来?”牡丹娘问道。
“我便放了你。”男人冷笑道,“还有你的哥哥。”
“牡,牡丹。”只听见身后花脸男将驼背麻脸拎了起来。
“放了我哥哥!”牡丹娘喊道。
”哈哈。想不到你还如此有情。”男人笑道,“完成你的使命来见我,我便放了你哥哥,现在,他便跟随我待着吧,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好!”牡丹娘咬牙切齿地说道,“但你若伤害他,我就将白之行杀掉。”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我!”
“呵呵。”牡丹娘头发散落,露出凄凉美丽的笑容,“彼此彼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