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见过白之行之后,叶兰亭便心中一直有些放不下,一是感激其救了自己的师父,二则想到其遭受灭门之灾,实在叫人同情,然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平时混吃混喝倒也可以,只是到了这个关头,想要拿出什么报答自己的恩人,却是捉襟见肘。然这叶清心却不一样,她生于乱世,见过太多感情在生死面前崩溃一亏,如今这送上门来的好事,反而叫她十分生疑心,若是这白之行是认为当初害死他们家人的是她们姐妹俩,认出了她们,到底想对她们怎么样就不知道了,这抓来的药熬的药汤,她也要拿着银针细细的验一下,好在师父果然逐渐好转,并未有不祥之兆,才逐渐放下心来。
反之白之行本人并未想到两位小姐妹的心思,他的心中只有查明真凶,如何复仇,只是在他家原本驻扎之地,束手束脚,不敢轻易出门,恐被熟人认出。而他原本的旧疾,也似乎好了一大半。原本风沧想要去江湖上打听打听,也被他拦下了,他不想让人,特别是江湖上的人知道,他和风沧还活着,但是杀人凶手肯定知道,让风沧和白家儿子逃掉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四处搜寻,找到这庙里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此地不宜久留,你我要早做打算才是。”一晚,他将风沧叫到屋内说道,“灭我家门的凶手极其残忍,不能保证不会殃及寺庙。”
“正是。”风沧回道,“看您天天跟着诵经打坐,倒是不着急,看来已有打算。”
“父母刚亡,我想替他们诵诵经,另外,很多事情,我也需要理清头绪,风沧,你能回想起来他们有什么特点吗?”
风沧仔细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们都穿着黑衣,蒙着面,看不清楚相貌,倒是有一名黑衣人,我在与其打斗之时,上衣被我砍破,露出一枚红色的图案。”
“红色的图案?是哪个门派的吗?”
“很奇怪的图案,我确实未曾见过,倒不像是中原的图案。有点像某种动物的图腾,细长眼睛,尖耳朵,长着獠牙。”
“甚是奇怪。”白之行感叹道,“当日闯入我房间,杀了莺儿的那名刺客,面相倒是不看不清,只不过我看到他那柄刀,确实也有着不常见的图案。这样看来,要想查清楚,还是要往边陲寻找,这西南,有我的姨妈早些年嫁了过去,倒是可以安顿下来,这西北虽然我父亲有过商贸往来,却没有什么熟络的朋友。”
“如此这般,咱们可以先去西南寻探,若无果,再前往西北方向。”
“不可,这正是我近来思虑的地方,我二人同时出行,目标过于明显,实在是有些危险。倒不如分头行动,这样也能更快一些。”
“万万不可,您……您一点功夫也没有,如何可以独自前行。”
正说到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何人!”风沧起身问道,便跑出门外查看。
待风沧走出不久,一个身影便从门外闪了进来。
白之行一看,竟是叶兰亭,他不禁苦笑,幸好是叶兰亭,不是他人,风沧这么听到声音就冲出去,留他一人在房内,若是当晚的刺客,必定凶多吉少了。
”我与风沧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他问向叶兰亭。
“听了一些。”叶兰亭回道。
“我倒也不怕你听见,你也不是什么坏人,无妨。”
“不知你是否看出,其实我是那日在你房里,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的小贼。”
其实白之行早已知道,却也回道:“原来是你。”
“可是杀你父母之人,与我们毫无干系,我们只不过听闻白家钱财丰厚,想要借取一些给师父治病。”
“我知道和你们无关,那日你们的刀剑和他们的不一样,且他们的功夫远在你们之上。当日若不是你们在房内,说不定死的人是我,我应该感激你们才是。”
“万万不可,且如今您救了我师父一命,我的师父待我和师姐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我待她也如我母亲,大恩大德,叶兰亭无以为报。”说罢叶兰亭便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白之行慌忙起身将其扶起,“今日我误听公子的对话,知道公子有家族的深仇大恨未报,我的功夫虽然不如风沧,但保护您还是尚可,请您将我带上,也好让我有机会报恩。”
“不可不可。”白之行一口回绝了。
“那我便长跪不起。”说罢,叶兰亭便要往地上跪。
这在为难之时,风沧回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甚觉奇怪。
白之行忽然想到了什么:“当日您在当铺的玉,可否现在借与我看一眼。”
这玉叶兰亭一直带在身边,便拿了出来。
白之行拿过玉来,仔细揣摩,又将风沧叫了过来,风沧一瞧,这玉的图案倒和那日夜晚他看见的图案有些相似。白之行又将叶兰亭的事向风沧一一道来。如若面前这位少女,真若与那日的匪徒有关,带着她去西北,倒也有些线索可寻,且他可与风沧分头行动,又能保证自己人身安全。斟酌再三,白之行回道:“此事你确实有可以帮到我的地方,只是你师父年迈且有病在身,不知道是否同意。”
“师父那边我会去说服。”
“明日我和风沧登门拜访,若此事谈不成也不用勉强,白之行先在此谢过了。”
从白之行处回来,叶兰亭刚一进屋就跪了下来,将屋子里的老尼和叶清心吓了一跳,叶兰亭便将自己如何听了白之行与风沧的对话,如何主动请求跟随白之行前往西北都娓娓诉来。叶清心早就看出叶兰亭因受了白之行的恩惠,总是过意不去,却想不到小师妹竟然这样傻,就这么把自己送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老尼听完,只是长长叹口气,她其实早已明白叶兰亭的性子,注定是缥缈无根的,却不忍心她跟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前往西北。叶兰亭本以为她会一口回绝,想不到老尼只是叹气摇头,只说等着明天白之行来了之后再议。
第二日一早,白之行便和风沧登门拜访,他穿着十分朴素的粗衣,面色也不如之前白净了,似乎晒黑了不少,并不如之前的翩翩公子,仿佛已经成了一位年轻的种田少年。老尼正在打坐,二人便在门外等候,叶兰亭叶清心也不好擅自请入,一直等到快到正午,叶清心端一碗清粥进屋,老尼才睁了眼,让二人进屋。
“昨日我徒弟已经跟我都说了,她年纪小不经事,若是她先告诉我,我是万万不会肯的。”老尼开门见山,她打量了下面前的白之行,少年有些柔弱,但眉眼之间却有一股狠劲,他从进门后只弓腰作着揖,不言语,也不抬眼,可见其性格谦逊内敛,倒是能成大志之相,“只不过,你确实救了老尼一命,按理来说确实应该报答,二位站久了,请坐吧。”
白之行和风沧这才坐下,叶清心送了两碗绿茶,站了半天,二人早已干渴,便拿起喝了几口。
“师父,想必你也听说了白家惨遭灭门之事,多亏风沧,我才得以存活,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自己这条小命,不过沧海浮萍罢了,只是可幸我活着,我便不能再轻易死了,定要找到究竟是何人如此残忍,灭我家门。”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倘若你父母在世,也必不会让你再次陷入深渊。”
“只可惜凶手不会放过我们,请原谅晚生孱弱,不得不主动出击,以先发之势保全自己,才不枉父母临终之愿。”
“那你做何打算?”
白之行便将与风沧兵分两路之计告诉了老尼。听罢,老尼点点头,似乎露出认可之意。
“叶兰亭既然答应你要跟随你上西北,就不可悔约,只是我将她养这么大,早已于我如骨肉,前路艰险,我确实放心不下。”老尼看了看白之行碗中的水,已喝了大半,“请原谅我冒犯,在公子的茶里下了毒。”
“什么?!”风沧大惊而起,将桌上的茶碗掀在地上摔碎:“你个老尼姑,竟对你的救命恩人下毒。好歹你也是吃斋念佛之人,竟如此狠毒。”
“一年之内,我要你保住亭儿的命,也不许欺负她,一年之后,带着我的徒弟来见我,我便给你解药。”
白之行确实没想到老尼居然会对自己下毒,他点点头:“师父的忧虑也是我担心的地方。”说罢,他从袖口掏出一个锦囊,递与叶兰亭,“无论我二人遇到什么危险,只要她打开这锦囊,便可活命。此含玄机,是晚生思索一晚上才想到,其他人绝不可看到,请姑娘收好。”
老尼内心确感惊诧,想不到这白之行知道自己下了毒,非但不怪罪自己,反而还考虑出了救命之计,自己倒也感到有些惭愧。
“公子若不介意,老尼倒还有个建议。”
“师父请讲。”
“你这帮手脾性太过张扬,只怕容易暴露。”
这番话更是让风沧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了。
“如果您二位不介意,我和叶清心也会帮助你们,我和叶清心会随着风沧向西南方向去,路上我便装作是他们的母亲,风沧就是大哥,叶清心就是妹妹,而你和亭儿就往西北方向去,亭儿切记要着男装,不要惹人耳目。”
白之行连忙起来作揖:“既然如此,那就谢谢师父了。一年之后,我们再在此处会和,您随着风沧往西南去,能安定在我姨妈处也可,我也会及时向姨妈处传送信件。”
之后,几人又商议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