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舟就在绝味楼外徘徊,正在犹豫之时,忽然一只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袖。沈榆舟低头一看,只觉得这小小的人儿十分眼熟。
“姐姐,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听见这声音,沈榆舟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小睿睿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小子力气大得很,还没等沈榆舟同意,就硬生生把人拽走了。沈榆舟害怕不小心踩到他,只好随着他走。
小睿睿带她来到二楼一间厢房,朝着楼下老练地喊道:“老板,把我选的衣服拿上来!”此时人都在外面,绝味楼里空空荡荡,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我给你准备了漂亮衣服、胭脂水粉,还有金银首饰。”沈榆舟不明所以,小睿睿把老板拿来的包袱塞进她的怀里,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着包袱里的物什,笑嘻嘻地说道,“姐姐生得这么美,一定要好好打扮。待会儿有人要见你哦!”
说完,赶紧推着她进房,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沈榆舟发懵,谁想见我?他父亲吗?太子太傅不也在这绝味楼里吗?万一被他撞见我女儿装扮,岂不尴尬?
小睿睿在门外催促“姐姐,快点哦。”
沈榆舟不想让孩子失望,还是拿起了包袱里的鹅黄长锦衣,裙上简单绣着几枝梅花,衬得她清丽脱俗,与她一贯的衣品类似。胭脂水粉是用不上了,她一向自诩天生丽质,从来看不上这些东西;只是描了几笔眉毛,柳眉杏眼,明眸皓齿,梨涡浅浅,自信而优雅。怕被太子太傅看见,特意只绾了耳边两缕头发,方便遮掩。
“姐姐,你有夫婿吗?”小可爱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
沈榆舟下意识想起了与她有一纸婚约的十三王爷,但她从来没想过要与一个陌生男子结为夫妻,于是答到:“暂时没有。”
小睿睿提高了声调,兴奋地问:“我叔父也尚未成家,不如做我的婶婶如何?”
闻言,沈榆舟手抖了一下,差点儿拿不住眉笔。这小子是要给我说媒么?难不成那个男人是他的叔父?罢了,小孩子而已,逗逗他。
沈榆舟笑了一声,随意回他一句“好啊”,果真乐得他在门外蹦了许久。沈榆舟连连摇头,换装后,不忘拿出炭笔,随身携带。想了想,把佩剑也拿上了。
她刚开门,小睿睿就拉着她跑到顶楼,把她推进房,竟然还锁上了;继而还隔着门大喊了一声:“叔父,姐姐答应了。”
沈榆舟一惊,她就是随口一答,敷衍敷衍他,没成想这小子这么认真。顿时脸上通红。
不像鹿鸣离去时的一片狼藉,顶层的厢房已经收拾干净。就一张床,一方木桌,几侧书柜,帘子换成了茶色,看上去整洁雅致,焕然一新。
男人就在窗台那边望着她,沈榆舟正尬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却莞尔一笑:“三岁的孩子,随他去吧。”
此时沈榆舟也只好连连附和,点头称是。
“你过来陪我看看风景。”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温柔有力,摄人心魄。沈榆舟自然乖乖过去。
只见,街上的女子们渐渐失望而归,江州的大小官员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带兵去找太子太傅。沈榆舟无心身旁这人,也盼望着太子太傅快点出现。
“你今日的扮相清新雅致,与在南山那时大有不同。也是为了太子太傅吗?”男人忽然发问。
“算是吧。”沈榆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并不想欺骗他,于是如此回答,并且开始转移话题,“在南山,也没有女儿装给我穿呐。”
男人爽朗一笑,没再言语。
沈榆舟继而又道:“你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今后你和小睿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义不容辞!”
话音刚落,对面四楼就传来一句女人声音:“太傅先生在这里!”又引来众多女子相聚。
沈榆舟再三确认,那些个女子都虎视眈眈看着她身边这人,才敢相信,此人就是既白。
沈榆舟不自觉低下了头:糟糕!方才承让穿这身是为他而来,这臭小子真是害死我了。不对!要紧的不是这个,太子太傅知道我的身份,别说查案了,都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在伏案司混下去。
“你不必紧张,想必你应该知道我与阿平的关系。”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对啊,你跟冯平那可是师徒!万一冯平知道我是女子,那伏案司可真的容不下我了。
见沈榆舟仍旧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男人又轻轻一笑,语重心长道:“阿平对你敬佩得很,睿睿又十分喜欢你,况且,我也想看看,你一介女流能做出多少傲人的成绩。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同任何人提及你的身份,包括阿平。”
沈榆舟听完,莫名安下心,她总是觉得这个男人说出口的话一定会做到,忽然间就敢抬头直视他。
男人慢慢靠过来,对面的女子也忽然静下来。扶苏那帮人马此时倒与花楼的娼妓们统一了战线,一个个提心吊胆地望着他,生怕他有什么不合礼仪的举动。
离她一尺,问:“你信我?”
沈榆舟对上他的双眼,莞尔一笑:“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说的话我自然要信。”
自然要信。男人与她四目相接,没有挪开目光,在心里盘算这四个字的含义。
在沈榆舟的内心深处,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的品格与德行。但她从小待在大理寺卿身边,见过太多人情冷暖。此时面对他,只能是:恩要报,但也不可不防。
二人凝视着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男人突然又上前一步,几乎与她脸贴脸。引得对面的姑娘怨气丛生。
男人低语:“南方女子多把香包赠与情郎。那你呢?我曾听说,北方女子多赠腰带?”
沈榆舟长这么大没被人撩过,僵硬地低下头,连着脖子和耳后根,脸刷得一下通红,能与关公媲美。支吾道:“我……我……弄丢了……”最后三个字是她信口胡诌的,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偏偏对方听得一清二楚,笑道:“不打紧,我等你。”
这六个字一出口,沈榆舟的脸颊已经可以煎蛋了,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男人又说话了:“既如此,不如先把剑抵在我这儿,等他日你拿腰带来换。”
对面的姑娘听不见既白说了什么,单看沈榆舟的反应,也嫉妒得要死。然而,她们也无能为力。
既白又笑一声:“也罢,换上男装,带我去见江州知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