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前相比,又多了一道罪孽深重的拱门。”弗乐站在通往帝都皇宫的起点,仰望象征历代皇帝功勋与伟业的七道拱门。每道拱门都高达五十米,雕刻有大型战争浮雕,远看极尽壮美,近看则充满血腥与杀戮。七道拱门分别代表‘起义’,‘纷争’,‘决胜’,‘凯旋’,‘兼并’,‘抵抗’和‘帝业’。与柔性的百合皇宫相比,这里就是战场。
“约定时间已到,他还没来。”希瑞被拱门压抑的氛围所感,丝衣下的胸脯起伏不定。为了今日特殊的会面,她脱下戎装,换上了彰显百合国女性之美的礼服。
“我觉得这是个馊主意。”寐狐站在希瑞肩头,不停摇晃尾巴以掩饰不安。即将在大堂之上,在人族面前公之于众,于她还是头一次。
“抱歉,各位。这衣服许久不穿,不知不觉多费了些时间。”一位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之人向众人走来。
“你是?”
“阴阳。”此身打扮才是阴阳真相貌,好似异国的画中人,“我们走,不可让帝国的皇帝等太久。”跨越七道拱门,阴阳重新踏上前往皇宫的路。
“如此重要的会面,公主竟不露面?”王座前非议之声四起,鄙夷和质疑声揭示出丽丽沐在帝国群臣心中的地位。阴阳抬手示意同行的众人克制,直至两侧非难声消落。对方盛气凌人,己方更须忍耐。
“公主之所以未出现,全是遵从贵国陛下的旨意。”阴阳一开口便先声夺人。
“胡说,陛下从没下过这等旨意。”体毛茂盛如猩猩的前云将军雅斤上前反驳。
“陛下让公主住进远离街市的僻静行宫,平日还有三千甲兵守护。其意便是让公主不得离开行宫半步,深明圣意的公主自然不敢前来。”雅斤无言以对,负责看守行宫的三千甲兵正是他的部下,下达的命令也正是阻止公主离开行宫半步。
“既然不来,为何不及早通报,这是对陛下的无礼!”肤色与躯体皆如古铜的后火将军波阿斯反指公主一行不懂礼数。
“百合国唯一继承人,现在的公主未来的女王,来此已一月有余,既不曾被召见,也不许出宫,到底是谁无礼?”阴阳借题发挥,再次将矛头倒转。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凭什么资格在此说话?”香气浓郁的右褐将军赫阿,被阴阳的言语激怒,直指他籍籍无名,不配登不上这大雅之堂。此言一出,四座哄起,阴阳顿被轻视,刚才的话语也全被置为笑柄。
“阴阳与我共同辅佐公主,同为左右手,是公主器重的贤才。”弗乐声若洪钟,一句左右手道出阴阳的地位。一白发一黑发,两人功勋与名望不可同日而语,弗乐此时力挺阴阳足见其胸襟和诚意。
“诚如弗乐将军所言,在下不才被公主委以重任。我所说的每一言皆代表公主本人。”阴阳底气十足,恶语不攻自破。
“既然你全权代表公主,那就请你告诉我,帝国甘冒战争风险收留她并答应助其复国,百合国那什么做回报?”病怏怏的左白将军黑恩无力做口舌之争,直指利益核心。他在四将军中看似最为普通,实居四将之首。阴阳并未即刻作答,反在众目睽睽之下迈开四方步,在王座前溜达起来。乍看之下是阴阳词穷,被黑恩攻个措手不及。但实则他是有备而来,专等这一问。
“抱歉,因利处太多,我不得不在说前仔细取舍一番。”阴阳故作姿态,直到两百只耳朵都在等他开口,“其利有三。百合国沃野千里,粮草丰足。复国不出三年,便可年俸帝国三十万人口粮,此一利。百合国地处帝国版图西南,既是帝国向西开疆扩土的必经之地,也是抵御西方诸国的最后一道防线。两国修好,帝国进可攻,退可守,此二利。这第三利,便是公主本人。”阴阳又故意卖关子,专等对方来问。
“怎么?就因为她是百合国王位继承人?别忘了,她现在可是寄人篱下一无所有。还是说,因为她是女人?哈哈!”出言不逊,言语粗俗者正是立于群臣顶点的双王之一,镇守北方潮汐要塞的斯特尔·巨浪。弗乐怒目被阴阳拦下。
“公主是位女性,人尽皆知,连啼哭的婴儿都不会搞错。”阴阳反唇相讥,“我所指得是公主还有另一个身份,觉醒者!”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听者均以为是无稽之谈。一万年前将人族从末日审判中拯救的觉醒者,不过是哄孩子睡觉的枕边故事。
“证据在哪?说来听听。”立于巨浪身旁,一身慵懒的双王之中的另一位,镇守西方沙暴要塞的斯特尔·潜涌。
“天池山神殿显现便是证据之一,我身后有两位亲历者。一位就是弗乐将军,一位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希瑞,二人可以作证。”希瑞接到阴阳的暗示,在众目睽睽之下美美上前,将故事娓娓道来。为此她可是着实下了番苦功,阴阳不许她念稿,她只好反复背诵烂熟于胸。故事讲完,在场的人已经信服一半。
“除了亲历者,还有一人可为公主证明。”希瑞长舒一口气退于阴阳身后,阴阳再次登场已将所有人带入节奏,“就是我身后的第三人。”
“第三人?”疑惑的目光四处搜寻,无论如何也只看到希瑞与弗乐二人而已。
“第三人是我。”在弗乐脚旁缄默不语的寐狐,一开口便震惊全场。
“是兽族?怎么可能!”
“假的吧?是不是腹语?”一片质疑声中,人们像看待稀有动物一般对寐狐指指点点。四将军和诸侯王巨浪更是从旁怂恿,煽风点火,借机扰乱会面。
“闭嘴!我真是受够了!”四处投射的锐利眼神将寐狐惹恼,激起她兽性的本能,一团火焰燃起化作火红狐衣罩住周身,瘦小的体形瞬间胀大,“我受狼王之托,来此保护觉醒者丽丽沐。你们要是再敢对我指手划脚,休怪我不客气!”显然,寐狐已将阴阳的叮嘱全抛之于脑后。四将军互使眼色,从四方围拢,场面即将失控。
“父王?”王座一侧的星辰向端坐于王座之上者发出请示。
“够了。”帝王开言,“就算丽丽沐是觉醒者,三个利处都可以实现,但没有我的力量,一切都是空谈。”帝王之言听似平淡,却透出无上威严。四将军与其余人立时闭嘴,回归位置,肃穆以待。寐狐也识趣得收去狐衣,站回弗乐脚边。阴阳报以苦涩一笑,帝王开口,会面正式开始。帝王斯特尔?浩瀚,既没有劲敌迪鲁斯恩一样的伟岸身躯,也没有帝国双贤一般的超常智慧,他所有的是浩瀚无边,敢与天地争雄的斗气与气魄。
“说出你想要的?”帝王向阴阳张开空无一物,却又好似装有世间一切的手。简单的问话,简单的动作,反将阴阳的步调彻底打乱。如此的带血,好似一把尖刀插入心窝。如此的清澈,好似一眼洞穿幽暗的深谷。阴阳拭去额头渗出的汗水,抛去所有智巧与辞藻,正面帝王的威严。
“公主提议贵国发起六国和谈,迫使摄政王交权退位,助公主复国。若贵国应允,公主愿与贵国皇子联姻以作担保。”阴阳设想过与帝王对话的各种可能,但唯独没想到会在一句之间交出底牌。这无疑于豪赌,没有半点余地。帝王看向星辰,又看向群臣。凝重的空气挤压在场所有人,仿佛时间被凝固,脉搏也被遏止。
“亚父,你的意见若何?”帝王起身抽剑,指向双贤中的一人。亚父,皇子星辰的恩师从群臣中走出,站于弗乐身侧。
“赞同。”
“我,帝国皇帝斯特尔?浩瀚,在此授权你们以帝国之名发起和谈,并派遣贤者亚父协办。”帝王手中剑入鞘,心中剑却早已不在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