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业的运气,或许是打算待得有空再好好泄愤。因为朝中的事,大王子暂时还没有功夫去处理他。
上次营救失败,这回大王子归来,再想救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为此,沈艾特意去外院找沰妪恳谈了一番。
“大王子已归仍城,其人性素残暴,目前不过一时抽不开身。业眼看要落得不好,妪待如何?”
沰妪隐隐也听出了沈艾语下之意,大王子如今回到仍城,业恐怕是救不出来了。倘若早做决定,说不得疏通一番,还能落个好死。
上次沈艾夜探大王子府的事沰妪还不知道,若是知道,恐怕就不会这样冷静地坐在这里与她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交谈了。
只见沰妪呆愣了下,似是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她英气的眉毛抖了抖,转过头看向大院蜂蝶飞舞的花丛,双目茫茫,一时酸楚难言。
之前沈艾到处去找人疏通关节的事她早已知道,她不是没有自己也去暗暗努力。但目妪在仍城扎根这么多年,尚且毫无办法,她一个刚从乡下迁来的老婆子又能如何。
“罢了,这都是命。自当年别后,连年战乱,族里的血亲本就不剩几个了。我本想尽力而为,以报长姐目幼时饲育之恩,然能力有限,惜可恨矣。我儿多日劳碌,殊不易也,且随他吧。”
这话说的是,本来族中亲眷没剩几个,还想尽力而为报答目当年的照顾,让她能安然度过晚年。但可惜实在没有办法,沰妪深知沈艾能力有限不愿她冒险,这是在安慰她,人终有一死,苦也好痛也好,不过如此而已。
双手被沰妪粗糙的手紧紧包在掌心里,这难得的温情让沈艾心里一阵酸软,也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日,遗君一早去了宫中面见伯熠,这样的地方自然轮不到沈艾跟随,齐不意外又来了。
“艾,我们今天去打麻雀。”
一身蓝衣的小不点挥舞着弹弓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扑闪着乌溜溜的大眼,冲天辫在圆圆的脑瓜子上一颠一颠地,充满活力。
“弹弓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呢。”
麻雀性素机谨,体积又小,这种小弹弓没什么准头,打不到麻雀,时间一久齐就失去兴致了。若是平时,齐这么快就愿意回去,沈艾一定会拍手欢送,但今天却不然。
她掏出昨晚忙了一宿通宵做出的九连环,在齐齐面前美滋滋地晃了晃。用草汁和花汁分别染成红色和绿色的木环看起来很是别致,再加上沈艾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齐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九连环。它看起来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但实际上,落在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手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沈艾双手连动,轻轻一抖,原本看起来毫无头绪的一个整体便神奇地便拆成了俩。
齐瞪大了眼睛,随后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的弹弓,又看了看九连环,把弹弓一扔,就双目发光地扑了上来,像只小狗一样吐舌摆尾。
沈艾扑哧一笑,见吊起了他的兴致,又从口袋摸出两只迂回更多的九连环并着手上那只一同递给他。告诉他这三只九连环分别是不同难度的版本,让齐尽管去试,还言明每解开一只都会有奖励。
“小儿别小看我,本人长大后定乃青出于蓝的当世第一贤者也,有文才武才,小小九连环不在话下!”
眼看齐兴致勃勃地拿着九连环走了开去,往屋子里的塌上一坐就解了起来,沈艾松了口气。本来还担心齐年纪小小,心情浮躁,恐怕对这些东西不敢兴趣,她还费尽思量,想了两三套方案,务必要让他今天玩个尽兴,流连忘返。
不意外,在沈艾的有心设计下,齐在这里玩得完全忘了时间。当日薄西山,盛便只得亲自登门,把这个迟迟不愿归家的淘猴子逮回去。
她这样设计算不得光明磊落,见到盛,沈艾心中自不免有些愧疚。但她也是急得没办法了,眼看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她必须在炎想起给他戴绿帽的男人之前,把目妪的儿子救出来。盛本是四王子身旁的得力亲信,四王子一回来,他就更忙了,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想要见盛,这无疑是最快的方法。
盛俊朗的眉宇间隐隐有些疲倦,他接到了齐,与沈艾寒暄了几句。正打算告辞,却细心地发现了沈艾脸上的欲言又止。
“小儿何左右踯躅,是有事欲与某相告么?”
沈艾犹豫着看了看齐,盛意会把齐遣走,让他自去一旁玩。
看着盛清朗的眸子关切地注视着她,其中似有柔情,沈艾心下一横,开口道。
“小人唐突了,实是目妪的事。我观这几日沰妪忧色沉沉,心中痛惜。妪待我如亲儿,无可解忧,实不孝也。小人知先生对我照顾甚多,但奈何苦无他法,唯有再厚着脸皮求上一回。”
“小儿这回相求,实实让某为难也。大王子与四王子平素水火不容,某不过一食客,一介庶民,又无官职在身。那丈夫今番闯下大祸,如何救得了他。”
盛的意思是,凭大王子与四王子的敌对立场,这次他根本没有办法插手。他醇厚的嗓音如松间清泉,汨汨而出。虽然自知此举太为难人,但沈艾听得盛的回绝,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盛这段日子以来的温柔相待无疑让沈艾感动柔软,渐生信赖。她本来以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多少有了些依靠,却想不到现实仍然如此残酷,心中的高墙一下又坚硬了起来。
是啊,她现在不过还是一个瘦弱不起眼的孱弱丈夫,身如飘萍,又如何能去奢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正此时,出乎意料,盛又开口了——
看着沈艾依旧低垂的头颅,盛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那个倔强的脑袋,“罢了。回头我看如何疏通一下,看能不能求得大王子了忘此事,把人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