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法庭外人潮汹涌,「教法官员」宣告了最后一批叛国者名单,阿贝的名字位居榜首,他的认罪让十八条鲜活的生命命丧火柱,他们都是索加皇子以前的仆臣。
在途径刑场的路上,愤怒的围观民众向他们投来浊物,海因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外,他没有跟着他们涌进刑场,也没有去见证阿贝大人整个的死亡过程,但他早已泪流满面。
烧焦的尸油顺着刑场沟渠侵入河道,海因终于明白冥水渠河面上那层发酸的绿莹莹的油脂为何物。他艰难的挤过人群,嘈杂的辱骂在叛国者们一一被处决后变成了阵阵高涨的欢呼。
海因急步向前,他想离开皇宫,离开姆都,然后将阿贝临终前的托付传给盖乌将军,从而结束自己的使命,他会去某个乡间或是小镇,最后静静的等待赫西普斯惨死烈火中的那天。
他原本不是一个拥有远大抱负的青年,他想过的只是一种简单的生活,漫无目的的游历各个城镇,接着结婚生子,做个好丈夫或好父亲。但现在,他的世界变了,生活变了,变得不受他的掌控。
“让开!”生硬的命令让海因闪到一旁,一辆豪华的巨齿象篷车在精锐步兵的护送下款款驶来,当它驶过海因身旁时,他望见了车窗内一张明艳的侧脸。那女子是拉姆家族另一个直系贵族的千金,他曾听阿贝说她会嫁给索加。但从女子的面容神色来看,怎么也不像一个还未订婚就失去恋人的女子。
晌午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篷车后面一个绝色的身影吸引了海因,他的银发在风中轻扬,面孔纯真的宛如处子,虽然他今天没有给眼睛瞄上黑色眼线,但海因绝不会认错他,他就是达罗。
海因记得在皇子陷入深度昏迷的最后三天,这名少年突然不见踪影,而索加去世还不到两天,他就虔诚的站在了拉姆身旁。阿贝说达罗是皇子的心腹,更是他的一名情人,但他无法想象如果他有一丁点儿爱着索加,他怎么会在皇子最后的时日里如此无情的弃他不顾。
就在此刻,一双有力的手拖着海因穿过人流,将一切喧嚣抛到了身后。
“放开我!”海因不明缘由的大叫起来,他的声音在人声鼎沸中很快消失了。
眼前的青年男子有着一头张扬的红发,精致的五官跟英挺的身姿都让他显得出类拔萃,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友好的微笑,这丝微笑让海因似曾相识。
“你忘了阿贝大人教导你不要直视自己不该看的东西了?”青年全身上下都有一股天生的贵气,他的服饰奢华又低调,眼神里有一种诱人的柔情,海因想如果自己是个小女孩,很可能瞬间就被他吸引住。
“我不认识你。”海因直白的回答。
“我是阿贝的哥哥。”青年诚恳的笑容消除了海因的顾虑,同时也让他大吃了一惊。“阿贝大人的哥哥?”他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失礼,但眼前这人跟阿贝的气质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而且那头红发是怎么回事?
青年似乎看出了海因的疑虑,他玩弄着自己的一撮头发,“你在介意这个吗?”他直问道。
海因摇头,他知道自己表现的很虚伪,接着又点头。
青年大笑起来,“他们是怎么了?居然相信一个傻小子可以办大事。”
“我没他们想得聪明,让你失望了。”
青年看出了海因的不满,他微微弯腰,一只手抬起了海因的下巴,“乖孩子,你不应该让阴晦毁了自己这张俏脸,笑容比较适合你。”
海因有些动怒了,“大人,如果你真是阿贝大人的哥哥,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刻说出这种话。”他义愤填膺的指向了刑场的所在,“你弟弟在十分钟前刚刚惨死在那里。”
“小声点。”青年不耐烦的挥挥手,但很快他又变得明媚起来,“那么说你是真心喜欢阿贝了?”
“只要了解阿贝大人的人,我想没有谁不会喜欢他。”
“你太高估他了。”青年漂亮的眼睛落下了一层暗哑,“我警告过他,是他自己不听。”接着,那层暗哑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它来时一样的迅速,海因这才发现他有着一对深情的墨绿色眼瞳,“你想让我怎么办?我没有力量召唤隐神让他重生,而且还得应付他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我甚至希望里面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大人……”
“别叫我大人,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叫托纹。”青年轻轻吹响了口哨,海因判断他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看到这样的你,我突然觉得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
这话让海因不甚明了,但他看出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无能为力。
“托纹大人……”
“停,小子。”托纹轻轻提醒,“这里没有大人,从今以后也不会有,该死的宫廷,它真能改变所有人。”接着,他摸出了一枚金币将它抛向空中,转瞬它又稳稳掉到了他的掌心,“拉姆对你印象如何?他向来喜欢听话的孩子。”
“我只是一名毫不起眼的小仆从。”海因回答,“不会有任何人注意我。”
“那么说就算我把你从他身边偷走,他也不会注意啰?”
“是的,大……托纹。”
“哈!”托纹的脸掠过一丝笑意,他的笑容足以融化任何思春少女的芳心,“那今晚我们就可以动身,我不保证自己能够找到盖乌那老家伙,但至少可以保证我们离他越来越近。”
“盖乌将军不老。”海因补充。
“是的,年龄不老,可心却很老。”
海因猜想托纹应该可以找到盖乌,因为他的话告诉海因他对他很了解。
“我们今晚就出发吗?”
“对,不过得先找到两匹翼马。”
“那得花掉五百金币。”这是一笔大钱。
但托纹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个,他把玩着手里的金币说,“五百金币我现在没有,不过我们可以用我手里这枚金币产仔。”
“什么意思?”
海因的问题被托纹嘴角的笑容给忽视了。
悦耳的鸟声跃过顶空,索卡卡河流璀璨得使人恍惚,托纹看向远处那片黑压压的囚塔。
你不该就这样轻易的死掉,独留我一人。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着,我们不可能让隐教回归,我们没有隐神的指引,我们做不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