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飞逝,不知不觉,他们进入这三桃居的时间已半月有余,无境先生除了那日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过身。
桃花已入凋零之态,越发的绚烂,庭前的桃花落满地,时不时有花瓣呈蝴蝶翩翩,落在树下的人肩怀上,又被一双手轻柔的抚去。
白连城对桃花煮酒的味道念念不忘,胡搅蛮缠的让无境教与了他煮酒的法子,趁着如今的花还没有全数凋零,多捡一些回去,好练练手。
一头白发,白袍似雪,点点桃花点缀,不时将落在书页上的花瓣抚去,冷峻的脸庞没有半点的不奈。
“怎么王爷也喜欢看书啊。”无境也是这样,一看就酸儒。
南朝落抬头望着从远处缓缓走过来的人,见他手里提着篮子,合上了书卷,笑道:“白公子又要采摘花蕊吗?”
“闲来无事嘛,”白连城随意的挥挥手,拍掉身上的零落,看见他双膝上躺着的书,“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看的那本《游弋记》是无境所写的吧?”
“是的,想不到无境先生竟然去访过那么多的名山大川,书中所述,足以见先生心中丘壑。”
白连城眉间隐隐有一抹别扭,因为他们都喜欢文绉绉,听的他浑身都不自在。
“当初你们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无境,如今同在屋檐下了,为何现在倒悠哉游哉起来了?”
南朝落心中坦然,随缘的道:“若无境先生想见,无论身在何处,若不想见,哪怕是同在屋檐下。”
“你要是能早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朝落的到来是不是给无境先生带来困扰了?”
“困扰不困扰,并不是我说了算。可是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他要是想见你,哪里都能见到,不是不想,哪怕住在一起,也总有办法让你们谁也见不着。时机未到,缘分未到,你且耐心等着吧。”
战火硝烟弥漫,滚滚的浓烟像乌云一样,遮盖了半边天。冲锋杀敌的涛声不断,手起刀落间,血流成河,伏尸百里。
大军围困,他杀红了眼,手里的挥杀的动作已经麻木,直到一股血溅在了他的脸上,那炙热足以把皮肤灼伤。
混战当中,乱影重重,兵荒马乱,然而这样污浊的战争里,却出现了世间上最纯净的一抹白影。
他对着敌人欲愤力挥下锋利的刀刃时,一只素白的手从后面伸出,轻轻地握住了他那血污成垢的手腕,他一震,手臂下意识的放松,任由她将手牵住,捧在了自己的面前。
“阿落,非杀他们不可吗?”
她双瞳像水,除了无欲无求?还有的就是他沾染了血迹的脸,那猩红而狰狞的模样清晰可见。
你……
这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昨夜王爷再次陷入梦魇中,竟然出手伤了两名随身的侍从。不能再这样空等,坐以待毙,青鹿闯进了赫莲曦的房中。
昨天晚上的动静不小,她当然也是知道了,尽管如此,师兄都没有出现,“师兄想见你们的时候自然会见。”
“当初不是说好了,你能让我们见到无境先生的吗?”见她这般的耍赖,青鹿有些抓狂的道。
赫莲曦不奈的道:?“我只是说了能带你们见师兄,他见与不见,与我何干?更何况,若是没有我,你们能在短短的两天找到这里?”
“你……”青鹿气结,却无从反驳。
“你为了南诏王这般劳心劳力,人家未必是看在了眼里,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个奴才,妄想爬上主子的床,也得看看自己是什么。”
“闭嘴!”
“自己怀了什么样的心思自己知道,别人戳破而羞愧了,证明也你不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人。”
“难不成你们这些缥缈峰下来的人就都这么自以为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是拯救苍生的救世主吗?”
赫莲曦冷冷地一笑,只当是她为了掩饰而出言狡辩,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迈步从她身边越了过去。
因为昨夜之事,南朝落如今的状态有些恍惚,眸光涣散,充满了迷离,怔怔望着。
白连城略懂医理,帮着医治那两个被南朝落打伤的人之后,绕进了他的客居,见人从醒来就是这副失魂样子,“你要再多留一段时日,我们岂不是全都得死了在你的手里?无境不想见你自有他的原因,你们还是回去吧。”
许久,南朝落才缓神,露出了身心俱疲的倦怠。答案近在咫尺,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了,“不是说,能入这无境酒坊的人,都是有缘人吗?”
话是箴言,可这缘,怕只是孽缘。
世人皆醉。白连城摇头晃脑的想着,大叹一声舒缓着心中的郁郁。
“我时常会从同一个梦魇中惊醒过来,重复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我也信以为真,就像梦中看见的人曾经出现在过自己的身边一样。明明心中像是有许多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始终不能明了。”
自从来到了这里,他渐渐可以窥见梦中的一星半点了。
在南靖,人人都称他作“修罗”,梦中,他修罗般的模样,出现在她眼中。
白连城见他缓缓地抬起苍白的双手,“我已经成了废人一个,十年,我已经活够了,可是如今的一切都支撑着我要继续活下去。”
白连城仿佛是气笑了,咬牙切齿的道:“为了一个姝风,没想到还有人排着队想为她死的!”
姝风……
一击即起千层浪,南朝落心跳骤然加速,心神晃动的厉害,双手紧紧地抓着扶手,一贯冷傲的脸庞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他不知道这个名字和自己有着怎样莫大的关联,竟会如此的震撼,“姝风……姝风是谁!”
然能为了他解惑的人却接二连三的抛出愈加扑朔迷离的话来。
“王爷不会连自己的妻子都忘记了吧?”白连城对于他表现出来的反应有些疑惑,随后却释然了。
他以为南朝落之所以执念至深,是因为对当年的事情至少还有一丝半点的记忆……他差点忘了,【十年梦】是无境亲手酿造的,他尚且逃不了,更不用提南朝落只是一介凡子。
“你认识我梦中的女子?”南朝落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白连城瞟了他一眼,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荒唐,既是他的梦,别人又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一切?
“我想见无境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