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里某个阳光灿烂的清晨,他告诉我们他的女朋友凯蒂已答应和他结婚了。直到那时,他母亲和我才真正明白,他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已把他的行李搬上汽车,的确,这是他该走的时候了。
虽然如此,连我自己也感到有点意外,毕竟,他是我们的儿子,而且一直住在这里,属于这里,跟我们一起生活。他怎么会一下子就变成大人,搬到老远的地方去呢?
当然,他不是突然长大成人的,他花了20多年时间才变成大人的。对做父母的来说,不管他们是有意或无意负起自己的职责,这个悲喜交集的时刻必然会来临。
我第一次隔着产科病房育婴室的玻璃看见他的时候,就感到惊奇。现在,我们的大儿子已长成高大、英俊并充满自信的青年了,面对着他,我又泛起了这种感觉。我有没有履行那天晚上所许的诺言,尽力负起自己的责任?现在我还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替他做或者对他说,我有什么能帮到他的吗?
没有,如果我有什么应该说和应该做而又未做,现在都已经太迟了。他独自漫步来到了庭院,在那里,我俩玩坏了棒球,踢破了足球;在那里,他和兄弟朋友们扮成牧人、印第安人和士兵,搅得庭院泥土飞扬。他对什么东西都仔细体察,想把它们收藏在记忆之中。机会正在遥远的地方等待着他,而他亦渴望把握那个机会。可是这样,他却关上了一道他并不想急于关上的大门。
我也在回顾往事,并有新的感受。现在,我看到了他成长和变成大人的过程。
我想,这个过程是从他上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天正式开始的。那天早晨,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打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还配上了深蓝色的长裤和黑皮鞋,那套衣服是离我们新居几个街口的一所教会小学的男生制服。
“嘿,你变成大人啦!”我大叫着说。
他生性恬静,品行端正,看起来大于他的实际年龄。因此,我们对他的期望亦高于对一个6岁零3个月大的孩子所应有的期望。那时,他母亲和我刚把家搬到新地区的一幢新房子,由于太过兴奋,我们根本没想到这一天会使他难以应付。
他刚来到新学校时,学校里没有他认识的朋友。他进入了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
我们找到小学一年级新生的队列,可是,他不肯站进去,而且放声大哭。现在看来,我的儿子到底并不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他只是一个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和他的朋友一起上学的小孩。
后来经过一位和蔼的女教师帮忙,他才擦干眼泪站进队列,走进那幢教室,而且忍耐着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但不到几天,他便非常喜欢他的新教室和新朋友。他已开始明白自己能够应付变化了。
他一开始就是个好学生,但他爱好体育。他升上小学3年级时,更加确信学校主要是安排体育活动的地方。
我儿子读8年级时的某个星期二,校长打电话来说我儿子的科学作业没有做,限在星期四交作业,如果不合格,就不能升级。
儿子强辩说他还不能开始做作业,因为那天晚上有一场重要的曲棍球比赛。我则反驳他说,那天晚上的曲棍球比赛并不重要,他的科学作业才重要。
可是,他坚持那天晚上要去打球,说整个球队都得依靠他。我说,球队要依靠他是犯了错误,因为他显然是个不能依靠的人。忽视这次机会,只是一时错过这场比赛,而作业做不好,那可就不能升级!
“我讨厌科学!”他一面咆哮,一面怒目相向,似乎对我比对科学还要讨厌。
“这一点并不重要,”我平心静气地回答,“重要的是你有功课要做。”
我们有几天没有说话。不过,他整个周末都在做科学作业。后来他取得了好成绩,于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中学对他来说简直非常容易。“他不大把课本带回家,”我向他的老师诉说,“我从来就没有看他做过功课。那样他怎能养成念大学时所必需的读书习惯?”
“你不必为这个孩子担心,”老师说,“我们不愿意给学生太多的功课。他是上大学的好材料,他一定会不错的。”
不过我还是很担心。每逢他不得满分时,我就吹毛求疵地抱怨。我常常以不好听的语气叫他把电视机关掉,立刻去做功课。这时,他便会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起来好像十分难受。他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不满意他的成绩。
他毕业时获得了优异成绩,似乎想借此证明我多么无知。他进入大学后,投入了繁忙的社交活动。有时候,他会在外面玩到凌晨过后才回家,而我也会一直等他回来,接着,我们会吵闹一场。我坚决地说,任何人如果生活这样没有规律,就不可能同时兼顾他的大学功课。这时,他会大摇大摆地走开,嘴里还咕哝着叫我不要再把他当小孩看待。我回答说,只要他的行为不像小孩,我巴不得早点不把他当作小孩看待。
第一学年还没有念完,他便已被列为试读生。我对他说,如果他真的想在大学里继续念下去,就得自己挣学费。其实,我并不指望他能挣到那么多钱(不过我没有告诉他,如果他的成绩已有进步,我会补够不足之数)。有一阵子他非常气愤。可是我认为,强迫他用自己的钱来读书,会使他更深刻地认识到读书的好处。
这也许就是我有史以来为他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在以后几年的大学暑假中,他都出去做艰苦的工作,当建筑工人,在汽水厂里上夜班,他挣了足够的钱交学费,而且还买了一辆汽车。他的成绩有了进步,而且还领悟到取得进步的意义。
有一次他说:“你说的对,爸爸,我在中学里从来不知道怎样读书。”可是现在,他自己学会了读书的方法,而且做得很好。
由于他善于安排自己的生活,因此也有时间参加学校的棒球比赛,闲暇时还做一些推销工作。偶尔,他还会找我讨论他最喜欢的有关历史和时事方面的问题。那是属于我们的黄金时刻!
现在,站在院子里看着他,我才感到他是在纷乱的岁月中长大的。那时老一辈的价值观念不断受到挑战,可是他从未对消极的力量屈服。老实说,我们之间也有过困难的时刻,但他从来没有对我们的价值观念提出争论。假如重新让我们选择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想,我们仍然会选他。
此刻,他从院子里走回来,跟我们握手和拥抱。对我来说,这一刻还是不说话好。他母亲热泪盈眶,抽泣不已。他拥抱了她很久才放开。
他开着车沿车道驶出大街。开到街尾转角时,他停车向我们微笑挥手,而我们也同样向他致意,直到望不见他的身影。
他离开了我们,离开得实在太早了!
奶奶的花园
佚名
玛莉安站在窗前向外望去,天空非常阴沉,枫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强风吹不动泡在雨水里的叶子。她看到爸爸背对着房子跪在空地上,四周死气沉沉的景象和他深蓝色的夹克形成强烈对比,头发在风中飞舞着。他举起一个东西,埋到土里再整理草皮。
一阵绵绵细雨落在玛莉安窗前的阳台地板上。她跑去拿雨鞋和雨衣,还有她那把小小的雨伞,她站在门廊上准备开伞。因为没有人过来帮忙,她看起来倒像一个大人,伞终于在头顶上打开,可以保护她了。
“爸爸,你在做什么?”玛莉安好奇地问。
“工作。”他头也不抬地应道,听起来好像很疲惫。
“在挖洞吗?”玛莉安接着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说:“不光是洞,我要弄个花园。”玛莉安看着屋前的花床,再盯着后院看,那里有爸爸种的蕃茄和豆子,还有妈妈种的玫瑰。
“我们的花园已经有很多啦!”她说。
“这个不一样,这是奶奶的花园。”爸爸快速地说道,可还是没有抬头。
“因为她已经死了,是吗?”玛莉安停了一会儿说。
“是的。”
“奶奶不是因为癌症死了吗?”她问。
“不错,是癌症。”
她注视着地上的泥土:“为什么奶奶也需要一个花园呢?”爸爸突然停止了手中的活,转过头对他说:“玛莉安,奶奶不是‘需要’一个花园,”他轻轻地笑着说道,“我们看到这个花园就可以想起奶奶啊!”他将铲子插入刚翻好的泥土里说,“而且我们会把桑橙树种在奶奶的花园里,以这种方式纪念她。”他先回答了她下一个问题,“纪念就是提醒我们想起已经过世的人。”
他继续告诉玛莉安很多关于奶奶的事。奶奶每年夏天都会在家里对人说:“嗯,闻闻桑橙的味道。”他说奶奶喜欢花、音乐、看书和猫咪,她总是陪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她美妙的笑声和快乐的笑容让人觉得很温馨。
最后,玛莉安问:“爸爸,你想奶奶吗?”
他又蹲下来继续挖土:“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想念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即使我长大之后,在我眼里奶奶也总是可以重新把事情变好,她让我觉得备受保护。”
但在玛莉安的记忆里却总是奶奶生病的样子,她只记得患病的奶奶躺在沙发上,为了不让奶奶着凉,她会把被子盖在奶奶身上。还有,她试戴奶奶各式各样的帽子换来许多的笑声,她也曾坐在奶奶身旁,听着奶奶慢慢的、温暖的读书声。睡前拥抱的时间一到,奶奶总是说:“我爱你,玛莉安。”
“爸爸,那现在是谁在保护你呢?”玛莉安问。
当他抬起头来,玛莉安看到爸爸的脸上布满了晶莹的泪水,印象中爸爸的脸即使在雨中也没有淋湿过,他说:“我想是爷爷和妈妈。”为了不让更多的眼泪流出来,他双眼紧闭,声音哽咽地说:“还有你。”
玛莉安的妈妈从大窗子向外看,细细的水珠把阳台的地板润成暗蓝色;而草地的另一头,在阴暗的天空下有两个身影,一个沉默地站在一旁,用她小小的雨伞帮爸爸挡雨,一个跪着挖掘新花园。
死神也怕咬紧牙关
伯尔
那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是这样的:
罗伯特和妻子玛丽终于攀到了山顶。站在山顶上眺望,远处城市中白色的楼群在阳光下变成了一幅画。仰起头,蓝天白云,柔风轻吹。两个人高兴得像孩子,手舞足蹈,忘乎所以。对于终日劳碌的他们来说,这真是一次难得的旅行。
悲剧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罗伯特一脚踩空,高大的身躯打了个趔趄,随即向万丈深渊滑去,他周围是陡峭的山石,没有可抓的东西。短短的一瞬,玛丽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地,她一口咬住了丈夫的上衣。当时她正蹲在地上拍摄远处的风景,同时,她也被惯性带向岩边,在这紧要关头,她抱住了一棵树。
罗伯特悬在空中,玛丽牙关紧咬,你能相信吗?两排洁白细碎的牙齿承担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躯体的全部重量。
他们像一幅画,定格在蓝天白云大山峭石之间。玛丽的长发像一面旗帜在风中飘扬。
玛丽不能张口呼救,一小时后,过往的游客救了他们。
而这时,玛丽美丽的牙齿和嘴唇早被血染得鲜红鲜红。
有人问玛丽如何能挺那么长时间,玛丽回答:“当时,我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松口,罗伯特肯定会死。”
几天之后,这个故事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世界各地。
人们发现,死神也怕咬紧牙关。
妈妈的银行存款
凯瑟琳·福伯斯
星期六晚上,妈妈照例坐在擦干净的饭桌前,皱着眉头归置爸爸小小工资袋里的那点钱。
钱分成好几摞,“这是付给房东的。”妈妈一边念叨着,一边把大银币摞成一堆。
“这是付给副食商店的。”又是一摞银币。
“凯瑞恩的鞋要打个掌。”妈妈又取出一个小银币。
“老师说这星期我得买个本子。”孩子们当中有人提出。
妈妈脸色严肃地又拿出一个5分的镍币或一角银币放在一边。
我们眼看着那钱堆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爸爸总是要说:“就这些了吧?”妈妈点点头,这时大家才可以靠在椅子背上松口气。妈妈会抬起头笑一笑,轻轻地说:“好,这就用不着去银行取钱了。”
妈妈在银行里有存款,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我们都引以为荣。它给人一种暖乎乎的、安全的感觉。我们认识的人中还没有一个在城里的银行有存款的。
我忘不了住在街那头的简森一家因交不起房租被扫地出门的情景。我们看见几个不认识的大人把家具搬走了,可怜的简森太太眼泪汪汪的,当时我感到非常害怕。这一切会不会,可不可能也落到我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