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孩子没了
来栖快步跟上,“王爷,都这么久了,你还不肯见王妃么?”见王爷冷冷一回瞪,他连忙掩饰,“呃……来栖的意思是说,好歹她肚子里怀着少主子,所以……是不是应该看在少主子的份上,去看看她?”
“不必了,在她好好地反省之前,我是不会见她的。”薄唇紧抿,出口的话犹如冰封。
来栖忽然觉得有些冷,但他又何尝不理解王爷的心思,想当年,王爷的母妃便是因为那场宫闱争斗……
所以,女人之间的争宠,他最是痛恨!
而目前,王爷似乎已经认定王妃为了争宠对子桑婉使用了某些手段,没有对她施加更重的惩罚,只是暂时冷落她一段时间,这样的惩罚,已经是王爷对她的最大宠爱了……
青蕊刚从厨房出来,手上捧着刚熬好的红豆沙,滚烫热辣,香气弥漫,青蕊淡淡地笑了,她家小姐,最喜欢这浓浓的红豆香。
往常,一直是由她准备膳食,自从小姐怀了身孕,更小心了,从素材,到烹饪,都要经过自己的手,再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并不是不相信厨房的厨子,她们都是纯朴善良的人,也心疼她家小姐,只是湘小姐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府上住着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她怎么敢掉以轻心?
穿过一道园门,庭院幽深,冬风萧瑟,一阵旋风吹来,寒冷彻骨,青蕊微微缩了缩脖子,禁不住闭了闭眼睛。
一只手从树叶浓密的高木中伸出,手指飞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神不知鬼不觉地往碗中弹入一粒米粒大小的丹丸,丹丸遇水,顷刻已融化在红豆汤里,看上去更无半点异样。
青蕊睁开眼,今年的冬天似乎更冷了,步子,也愈加快了起来。
待她的身影走远,一张刚毅冷漠的面孔自树上探出来,看着她远走的方向,寒如潭的黑眸微微一凛,心中略略沉吟,纳兰子书么……
风吹,树动,一眨眼的功夫,树梢间已不见人影。
婉妃苑。
看着无声无息出现的男子,子桑婉欣喜地迎上去,急忙问道,“表哥,事情办得如何了?”
男子看她一眼,冷漠的眼底闪过一抹柔情,“你叫我做的事,我都已经做了,泣血丹是由红花精炼的丹丸,药效比红花更要强上百倍,相信不用多久,她腹中的胎儿便保不住了。”
“婉儿就知道,表哥最疼婉儿了。”嫣然一笑,带着几分感动,子桑婉依偎尽他的怀中,就像儿时一样。
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子桑婉柔柔地笑了,抬眸,一双翦水眸子愈加柔情似水,“表哥,谢谢你,只是……”她略显迟疑。
聂寒神色一动,不由脱口而出,“婉儿,你在担心什么?”为了她,他会倾尽一切毁灭挡在她眼前的障碍。
“没有,只是,表哥,你来这里的事,应该没有人知道吧?”虽说表哥的武功已是顶尖,但雍王府也是卧虎藏龙之地,就怕万一……
“放心,我很小心,相信并没有任何人发现,而且——”他的眼眸微微一凛,“就算万一被人发现了,别人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因为我的身份……”
子桑婉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嫣然地说,“也是,但相公身边也不乏武功高强的人士,表哥,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眼眸微微一黯,因她口中情意款款的相公。
但,那有什么,只要她喜欢,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摘下来。
午膳过后。
身子似乎有些不适,想了想,大概是方才的红豆沙的缘故,在现代时经常吃,有时吃得太多,肚子便会不舒服,因此这一次,纳兰子书也没有在意。
为了让身子舒适一些,纳兰子书斜卧在软榻上看书,而青蕊,则在一旁安静地做着针线,两人偶尔抬头相视一眼,莞尔一笑,又埋头各自做回自己的事。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是好的,有些事,既然不能强求,倒不如就此舍去,重新回到当初无波无绪的日子。
只是,老天似乎觉得她过得太安稳了——“姐姐。”软软的娇音打破一屋子的沉静。
还没抬头,纳兰子书已经下意识地蹙起眉头,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自书本中抬眸,望见倚在门框的那个女子,如花娇颜,若柳扶风,虚软怯弱,楚楚动人。
忍住想叹气的冲动,纳兰子书有些无奈,“子桑姑娘,有事么?”
子桑婉柔柔一笑,踩着碎步子款款地走进来,柔柔的说,“没有,只是这段日子被相公缠住,妹妹抽不开身子,久不来向姐姐请安,今日难得闲了,妹妹便来了。”
纳兰子书苦笑,一旁的青蕊双眼一瞪,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有劳侧妃费心了,只是我家小姐好得很,若是无事,你且退下罢,你身上虚弱,最好还是站远些好,免得不小心跌倒了,说是我家小姐折腾了你。”她故意加重了侧妃两字。
子桑婉笑容一僵,转向纳兰子书,哀怨的说,“姐姐,你这是怪婉儿了么?”
纳兰子书真的想笑了,这表情,这语气,她实在是学不来,更应付不了。
幸好,有青蕊替她挡着。
“子桑姑娘是王爷的心头肉,我家小姐哪里敢怪您?只是,子桑姑娘还是站远些的好,你身上狐味太重,站得这么近,青蕊会怕熏着了小姐,伤了胎气!”青蕊阴阳怪气地斜睨她一眼,凉凉地说道。
子桑婉的脸色更难看了。
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既然姐姐不欢迎我,那妹妹就先告退了。”一转身,步子竟是蹒跚,宛如遭受了残虐的刑罚一般。
青蕊朝着她的背影唾了一口,转头对着自家小姐,恨恨的说,“哼,小姐你看,王爷又不在,没有人怜香惜玉,她装什么委屈!”
纳兰子书看着她一脸愤然的娇俏模样,不由失笑。
只是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青蕊,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肚子好痛……”强烈的绞痛忽然袭来,纳兰子书承受不住,堪堪地滑下床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青蕊慌了。
“姐姐,你怎么了?”还没走远的子桑婉听见青蕊的叫声,转过头,看见纳兰子书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不由大惊失色。
疼痛如波袭来,纳兰子书整个人痛得抖了起来。
红唇死死地咬着,微微渗血。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别吓青蕊,你说话啊。”青蕊急得快要哭起来了。
纳兰子书却是痛得只字不出,额上渐渐涌汗。
腹中沉沉一坠,只觉下腹一热,纳兰子书忽地闭眼,青蕊垂眼一看,浓腻粘稠的血迹缓缓地染上小姐浅蓝的裙裾,脸色顿时刷白,眼泪忽然扑簌簌地掉下来,小姐她——“还在愣住做什么?”子桑婉杏眼一瞪,有些恼怒,“还不快去通知相公,叫人请大夫来?”
青蕊方才如梦初醒,提起裙摆便往门外奔去。
轩辕非雍此时正在书房,对奚夜奚月交代着什么,来栖守在门外。
远看一袭绿色的身影疾奔而来,来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越过他奔向书房。
砰——房门被人狠狠地撞开,轩辕非雍抬眸,眼中怒火迅猛如兽,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怎么回事?”一开口,声如沉石,眸中寒光似剑出鞘,冷冷地盯向来人。
“王爷,小姐她不好了……”想起小姐裙下血红一片,青蕊的眼泪掉得更凶,哽咽道,“王爷,快去救救小姐,小姐她……流了……好多血!”
咔嚓一声,座椅上的扶手硬生生地掰断。
随之赶来的来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而奚夜奚月,也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奚夜,入宫传御医。”他眸光凛凛,低声急吼。
书儿,书儿,他心急如焚,步子走得飞快。
跟在他身后的来栖,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又颤又慌,王爷这个模样,只有在那一年,淑妃去世时,见过一次。
还没到别院,隐隐的,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眉峰陡地一凛,轩辕非雍顿时变了脸色,普通人或许会听不清楚,但轩辕非雍内力深厚,自然将那声音听得真真切切。
“姐姐,对不起,都是婉儿的错。”子桑婉忽然跪在地上。
痛楚一波一波袭来,纳兰子书眉间紧紧攥起,余光看见子桑婉凄楚哀婉地跪在地上,她无力一叹,这个子桑婉,今天又要演什么。
“姐姐。”豆大的泪,像雨点一样,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婉儿明白,姐姐是怪婉儿了,怪婉儿这段时间里缠着相公,不让他来姐姐这边。可是姐姐,婉儿只是,只是怕伤了姐姐肚中胎气,才劝相公不要与姐姐亲近的,谁知,谁知,却惹来姐姐的误会。”
纳兰子书用力地攥紧裙侧,脸色苍白,听见子桑婉的话,她眉头皱得更深,嘴唇开了又合,想要说些什么,可全身痛得无力,终究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见她裙下红色更深,子桑婉越是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姐姐,对不起,对不起,终归是婉儿错了,可是婉儿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姐姐抢相公,姐姐若是不肯与婉儿共侍相公,只要姐姐一句,婉儿退出便是了,又何必,何必,舍弃了自己的孩子?”
舍弃了孩自己的孩子?
什么意思?
思绪转了一圈,纳兰子书闭了闭眼,无力地叹了口气,对于她的企图,也终于了然。
怪不得她哪天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怪不得她迟迟未走,原来只是为了等她这一痛。
以为只是偶然,却原来不是,一切都是刚刚好,适合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情节,自然也会有,合适的人。
想必,那人已在附近了。
不然,她怎么不管不顾,就在她眼前演了这一出?
又一阵绞痛袭来,额上汗水涌得细细密密,低眼,手,攥得更紧,那一滩血色,触目惊心,她的孩子……
蓦地闭眼,一滴眼泪在眼角滑下,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的孩子?
自怀孕以来,她的饮食,都由青蕊亲力亲为,从来没有出过意外,而今天,那一碗红豆沙,想必,是她暗中下了手脚吧。
一直以为,爱了便是承担,所以她承担了与别人分享丈夫的苦楚,可是尽管如此,她仍是没有生过一丝恨意,子桑婉,她只是为了爱他而已,这么想着,便都忍了下来。
她要争,她要抢,她费尽心思,她亦只是冷冷地看着,没关系,就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吧,反正,这伤不了她。
可是她错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的孩子,便就这么葬送在这场阴谋里。
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恨意来。
为她不择手段的爱。
她看着她,唇色已然泛白,启唇数次,终是缓缓出声,“为什么?”声音竟是细弱游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子桑婉愣了一愣,忽略心中一瞬而过的罪恶感,看着她好一会儿,杏眸一沉,咬了咬牙,大声说,“姐姐,婉儿知道你爱夫心切,可是姐姐怎么可以这样,为了给婉儿一个罪名,竟然对腹中的孩儿动手,不管怎么说,孩子也是无辜的啊?”
纳兰子书看着她,只觉得格外的冷。
“为什么?”见她的泪落得更凶,她咬了咬,强忍疼痛,眸子里水火交杂,嘴唇颤颤合合,声音更轻,虚弱得似乎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子桑婉身形颤了颤。
“姐姐。”猛然一捏拳,她抬头,满面泪痕,“就算相公真的相信你,真的将婉儿休了,可是这样,姐姐就真的能够幸福吗?”
纳兰子书闭了闭眼,脸上是不可掩饰的疲累。
有谁,来救救她?
砰,是谁撞击地板的声音,想必,是那个柔软的婉儿,又跪在地上了吧,忽然有些想笑了,她如此处心积虑,她怎么斗得过她?
非雍,他呢,他会相信谁?
眼前,渐渐模糊,她苦笑着,缓缓地沉睡过去……
醒来,入眼,便是青蕊泪水涟涟的脸容。
“小姐,你终于醒来了。”她破涕笑了笑,然而那笑容,在那张泪迹斑斑的脸上,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她抬眸,静静的,轻轻的说,“青蕊,孩子呢?”
她身子一僵,不语,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在她的手上,炙热滚烫。
纳兰子书闭眼,唇角轻轻一扯,竟是无声地笑了,“没了,是吗?”
青蕊不语,只是哭得更大声了。
她的小姐啊,明明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可是他们,他们竟然还要……
心中又恨又痛,她抓紧小姐的手,冰凉彻骨,心中又是一痛。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轩辕非雍,猛然一捏拳,指骨沉响。
“为什么?”他开口,声如碎石,沉而沙哑。
她抬眸,看他寒眸僵冻,神色漠然,心中一痛,视线又转,望向缩在她身后的女子,嘴唇动了动,良久只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轩辕非雍眸光一凛,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婉儿已经砰地跪了下去。
“相公,不是的,不是婉儿,婉儿没有,婉儿没有害姐姐。”拼命地摇头,泪,比雨水落得更细密,她顾不得擦拭,又转过头对着纳兰子书,哭泣道,“姐姐,婉儿知道错了,要打要罚婉儿任由姐姐处置,但是,姐姐,请不要冤枉婉儿,婉儿不想离开相公的身边,婉儿保证,以后绝不会缠着相公。”
轩辕非雍的眸光越来越暗。
纳兰子书静静地看着她,又看看他,眼底,渐渐地荒凉。
转头,望向青蕊,“孩子,是怎么没了?”
“小姐……”青蕊望向小姐,却只看到她眼底隐忍的泪意,和微凉的无助与悲哀,淡淡地浮现在她苍白憔悴的脸庞上,鼻子一酸,心里紧得想要流泪。
轩辕非雍脸色阴沉,“纳兰子书,事到如今,你还打算蒙骗过关么?因为嫉妒,你居然在自己的饮食中加入泣血丹,然后,便仗着我对你的纵容,仗着虎毒不食子的常理,竟想要将这个罪名强加在婉儿身上,若不是我无意中听见你们的说话,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是个心肠如蛇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