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上门要人
微微一顿,他仰起脸,满眼悲痛,“纳兰子书,你怎么会如此狠心,为了争风吃醋,竟然,亲手杀死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纳兰子书看着他,彻骨的冰凉,“你不相信我?”
轩辕非雍悲愤地看着她,“你与婉儿的话,我全都听见了,纳兰子书,你叫我拿什么来相信你?”
纳兰子书扯扯唇角,“她说了,你便信了?”
原来,聪明绝顶的雍王爷,竟也会听信片面之词。
他狠狠一收掌,眼角红丝乍现,低声吼道,“证据确凿,我如何不信?”他也不相信是她,可是,那一碗红豆沙,是青蕊亲自所制,厨房的厨子,婉儿,还有其他的任何人,从来都没有碰过它,里面的泣血丹,不是她们亲为,又能有谁!
证据?他们连证据也有了么?
纳兰子书看着他愤恨的眼神,又看看她掩袖拭泪的娇柔模样,低低地笑了起来。
“既是如此,不知王爷打算如此处置我?”
他身子一僵,眼里怒火隐现,绯色薄唇死死地抿紧,“你说什么?”
她静静地看着他,“你们如此阵仗,不就是为了要处罚我这个善妒心狠的女子么?”
他看着她,浑身已僵硬成石。
心中强压的怒愤欲要喷涌而出,他深喘一口气,声音沉而哑,似在隐忍着什么,“你以为我不敢?”
她微微一颤,忽地哀哀一笑,“怎么可能不敢呢,王爷你在恨我,不是吗?”
他心口一震,胸腔似被撕裂,拼命压抑的怒火与愤恨喷薄而出,他咬牙,恨恨地瞪着眼前这个女子,厉声道,“你说对了,我是恨你,纳兰子书,是你让我选择了恨你!”
最是痛恨女人争风吃醋,所以他宁愿不要娶妻,宁愿孤身。
若真要娶,也只一个。
婉儿,本是个意外。
心里想着,没关系,因为书儿是个大度的女子,她不同于那些只想着争宠的女子,如果是她,一定会好好与婉儿相处。
而婉儿,她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娇柔怯弱,不会生妒。
可是他看错了纳兰子书,也信错了自己的眼光。
当年,他的母妃圣眷正浓,因为一个女人的嫉妒,而香消玉殒。
今日,他的妻子因为嫉妒,亲手杀死了他的孩子,伤害了婉儿。
相似的情景,触动他心里最深的伤痕。
他怎能不恨?
他有什么理由不恨?
他信她至深,他宠她至深,可是她呢,仅仅因为一段时间的冷落,便起了妒心……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有多悲痛,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他恨她,恨得深入骨髓,却下不了手。
但若不严惩,又怎么对得起婉儿,以及他尚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儿?
纳兰子书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轻扯唇角,脸上尽是疲惫,偏过头去,她无意识地看着窗外萧瑟的风景,轻轻地说,“何必为难?既是如此悲痛,何不将我休了去?如此一来,你便不用再看到我,也维护了雍王府的名声,更弥补了你的婉儿的委屈,这样,不好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就连一直泪水涟涟的子桑婉,也停下了眼泪,直愣愣地看着她。
轩辕非雍浑身一震,刚刚她是,求他休了她?
她竟想逃?
像是强压着什么,轩辕非雍使劲喘了一口气,一双眼冷如寒冰,凌厉地射向纳兰子书,胸膛急剧起伏,“你说什么?”
纳兰子书淡淡抬眸,“既是如此厌恶,王爷何不休了子书?”
长睫,又重新敛下。
心口,沉沉地坠着,痛得发紧。
可是她不能哭,更不能再他的面前表现委屈。
因为她是纳兰子书,不是子桑婉,不会动不动就掉泪,而更重要的是,这里,已经没有她值得掉泪的人。
他被她的无所谓激怒了,满腔的怒火与愤恨在胸膛四处逃窜,碰撞出激烈的火花,滚滚沸血争着向上急涌,烧得他满目通红,“你以为我不敢?”
他的声音又寒又冰,眸中怒火迅猛如野兽,嗜血噬人。
纳兰子书抬起眼来,轻描淡写地笑了,“不过是一休书,堂堂的雍王爷,又哪有不敢之理?”
喉结滚动了几下,眸中寒光似剑出鞘,他冷冷地看着她,绯色薄唇轻轻一扯,竟是笑了,“好,真好!来人!”
来栖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自家主子,又看看纳兰子书,心中暗暗叫苦。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惨了,惨了,王爷已经勃然大怒,而那个该死的纳兰子书居然还要火上添柴,这下,怕是皇上在此也不能挽回了。
轩辕非雍眸光森寒,锁着她苍白的素颜,厉声道,“备笔墨。”
笔墨很快到了他手上,他眸光凛凛,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便低头染豪挥笔,浑身上下散发着足以将人冻僵的寒意。
薄薄的一张纸直接扔到她的身上。
纸上墨迹未干,大大的休书两字,刺得她的眼睛发疼。
“纳兰子书,因妒生恨,铸下大错,今,我轩辕非雍休去纳兰子书,从今而后,形同陌路,再无干系!”
形同陌路?再无干系?
呵,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可她一年的婚姻,换来的,只有这一纸薄书,这无情的八个字!
抬起眼,她看着他,轻轻地笑了,“谢王爷成全。”
轩辕非雍脸色一变,缓缓地攥紧了拳,唇紧紧地抿着,一瞬不移地盯着她,眼中灼烧的火焰似要将她焚烧。
气氛沉重得有些压抑。
众人察觉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都不由退避三尺,唯恐遭受池鱼之灾。
子桑婉轻垂眼眸,纤纤玉手扯上他的衣袖,轻轻地说,“相公,姐姐已经认错了,相公就原谅她一回,可以么?”
纳兰子书几乎想要拍掌了,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不忘演戏么?
轩辕非雍的眼睛红红的,“婉儿,她千方百计想要伤害你,这样的人,你还要替她求情么?”
子桑婉轻轻地依偎进他的怀里,细弱柔声,“婉儿不在乎相公身边有其他女子,婉儿只要相公不离不弃就够了。”
轩辕非雍拥着怀中的女子,叹了一口气,“若她有你一半贤惠,我也不至于休了她,罢了,这样善妒的女子,不要也罢。”
“相公。”心中一喜,子桑婉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静似深潭,波澜不现,黑不见底。
心中不由一颤,她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纳兰子书静静地看着,只觉得格外的冷。
“青蕊,我们离开好不好?”她低了头,轻轻启口。
“好的,小姐。”青蕊含泪点头。
试着站起身子,一阵绞痛袭来,纳兰子书不由蹙紧了眉头,咬了咬牙,她强忍着下了床,在青蕊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去。
当经过轩辕非雍身边的时候,她攥紧了手中的休书,轻轻的,静静的开口,“轩辕非雍,今日一别,惟愿,永不相见。”对他,是真的死了心,这个男人,不值得她去爱,就像楚式航一样。
目光微微一转,视线落在子桑婉的身上,她竟是无声地笑了,“子桑姑娘,你真的很厉害,就算是穷尽一辈子的心思,我恐怕也赢不了你,这一场仗,是我输了,我会如你所愿,退出你们的视线,希望你会幸福。”
再看看来栖与其他人,“各位,保重。”
然后,忍着腹中剧痛,一步一步地往门口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轩辕非雍只觉得心底一空,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向前一步。
一只纤细莹白的手轻轻地按住他的手。
他低头,子桑婉轻轻偎进他的怀里,模样娇柔怯弱,楚楚可怜。
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他撇开眼,修长的手臂环上她瘦弱的肩膀。
只是,心头上的那股空虚,似是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仍是挥之不去。
“相公,疼……”子桑婉眉头轻皱,他抓痛她了。
轩辕非雍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加大了放在她肩膀上的力度,松开手,他看了门外一眼,那里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心里一冷,他陡地向举步向外走去,没有看子桑婉一眼。
来栖默默地跟上。
突然的松开,身子骤然一冷,子桑婉望着他的背影,手不禁握起来,缩进袖子里。
“相公?”她叫住他,声音有些紧张。
轩辕非雍脚步一顿,仍是没有回头,“我只是回书房。”说罢,举步便走。
子桑婉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只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走远,眼里隐隐带着泪意。
离王府不远处,青蕊搀扶着小姐,看着她一脸的苍白,不由担心道,“小姐,不如还是休息一下再走吧?”
额上细汗密密地涌现,纳兰子书咬咬牙,轻轻点点头。
寻了个亭子坐下,石凳冰凉,渗透入骨,在青蕊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惊觉所坐之处有黏黏的,用手摸了摸,低眼去看,竟然是血。
不禁大惊。
青蕊也慌了,“御医不是都止血了么,怎么又流血了?”
纳兰子书闭闭眼,有些晕阙,怕血的毛病又来了。
青蕊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王府吧,等小姐止了血再走?”
纳兰子书摇摇头,苦笑道,“青蕊,你不知道吗,那里,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可是小姐——”她看着小姐逐渐被染红的裙裾,有些哽咽。
纳兰子书睁眼,喘了一口气,缓缓启唇,“青蕊,你回去纳兰府,偷偷请哥哥来帮忙,还有,千万不要让爹知道。”
若是让爹知道她被休,只怕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所以,还是瞒着他的好。
青蕊脸色略显犹豫,“可是……”她怎么放心小姐一个人?
纳兰子书挤出一丝笑容,“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如果再犹豫下去,只怕没事也会变有事了。”
青蕊心下一惊,这才急匆匆走了。
待她走远,纳兰子书的手忽然攥得紧紧的,贝齿亦咬着下唇,似是痛极。
低眼,冰凉的石凳上一滩血迹,浑浊暗红,触目惊心。
一阵晕阙袭来,纳兰子书猛地撇开眼,再不敢望一眼。
视线却落在一旁的休书上,那薄薄的一张纸,已被她攥得皱巴巴的,唯有那墨黑的字迹,依然鲜明如故。
心口一紧,她痛得抓上胸前的衣襟,是不是她的一生注定只能孤身一人,不然,为什么楚式航,轩辕非雍,每一个人,都舍弃了她?
泪,自脸颊滑落。
被告知孩子没了,她没有哭。
被轩辕非雍一纸休书离弃,她也没有哭。
她忍了那么久,忍得那么辛苦,却在孤身一人的时候,终于崩溃。
说好不再为他流泪的,可是为何,在看见这封休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流泪?
终究,还是动心了啊。
可是结果呢,与楚式航一样,他同样拥着另一个女人,舍弃了她。
原来,男子都是这样薄情,古今皆同,无一例外。
在这个世上,没有她寻找的爱情,也没有那一个,适合她的人。
都说爱情美好,只是他们不知道,有时候,爱情,翻过来看,只是一场悲哀,只是一朵花短暂的盛开之后的美丽苍凉的姿势。
又一阵绞痛袭来,她眉头紧紧地攒起,牙关咬紧又松,松了又咬紧,豆大的汗珠滴下来,她蜷缩着身子慢慢地蹲了下去。
好痛……
她捂住下腹,试图缓解那阵疼痛,然而额上的汗越涌越多,手也微微颤抖。
阖眼,意识越来越模糊,以为就此死去,她悲哀的笑了笑。
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她脑中只得一个念头,那就是,若有来生,只祈求上苍让她孤单一人,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再不会爱上任何人……
亭子恢复了宁静。
纳兰子书静静地躺在那里,脸容失尽血色,然而神色却是安详宁和,不见痛楚。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袭蓝色的身影飞身落至凉亭。
他看了躺在地上的女子一眼,以及地上的那一滩血迹,俊雅的眉头不由皱了皱,半蹲下身子,手指在她鼻子下探了探,眉头轻舒了一瞬,飞快在她身上封住几道穴道,这才松了一口气。
向四周扫视一番,万籁俱静,无一人影,再看看地上的女子,眉头又再次皱起来。
犹豫良久,男子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拦腰抱起地上的女子,一个飞跃,眨眼间,已不见踪影。
亭子里再度恢复了宁静,而地上,已空无一人。
在此之后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亭子里又出现了三个人影。
“青蕊,子书呢,你不是说子书在这里等你么?”最先开口的是年卓伦,他今晚恰好要与子淮商量一下事,所以才待到这么晚,谁知道青蕊急匆匆地撞进来,还一边哭,详细的情况也不细说,只嚷嚷着叫他们赶紧去救小姐。
纳兰子淮也慌了,“青蕊,小姐呢?”详细的情况他是不知道,但是从青蕊的举动来看,在子书身上,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而且这件事,肯定与轩辕非雍脱不了关系。
泪,扑簌簌地掉下来,青蕊死死地咬着唇畔,不让自己哭出声,小姐不见了,是她的错,如果当初她回去王府求王爷就好了,这样,小姐就不会失踪,更不会生死未知。
“子淮,你过来看看。”年卓伦一脸凝重。
纳兰子淮依言望去,顿时浑身一僵,那一滩血迹,暗红粘稠,纵是在黑夜,仍是亮得刺目——“青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你明明说小姐在这里等你,可是人呢?”纳兰子淮抓紧她的肩,脸色阴沉。
夜,在青蕊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更显沉寂,愈加冗长。
纳兰子淮手指发僵,压根紧咬,盯着雍王府的方向,压抑不住满腔怒火。
年卓伦眼冒火光,泛白的手指禁不住摸上腰间佩剑,脸色愈冷。
纳兰子淮眼帘轻阖,脸上尽是沉痛,“卓伦,我们去一趟王府罢。”
年卓伦却是不开口,只低头看着腰间佩剑,眼里深邃一片,恰似那漆黑剑鞘,浑身上下散发着丝丝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