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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四面楚歌

胡桐林里,风小刀和菊仙歌在树杈上依偎而眠,经过一夜休息,两人才终于恢复些许力气。近午时分,风小刀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树下传来沙沙响声,一时惊醒,才发觉各路人马已重重包围住这片胡桐林。

绿林黑帮个个神情得意,白道人士则神色凛冽、如临大敌,路无常原本心怀愧疚,却看到风小刀与妖女相拥而眠,登时满腔忧急尽化为怒气,只脸色乌黑,不发一语。

萧萧等数十位成名恶寇居然一夜死绝,这事令黑帮十分忌惮风小刀,此刻他们人多势众,又有慕苍音撑腰,哭笑不得生首先发难,叫嚷道:「咱们受了慕老感召,原本要参与义军共除魔祸,谁知风岛主魔性大发,竟杀了许多义军兄弟,他们死得太过冤枉,大伙儿定要讨个公道!」

黑帮都鼓噪附和:「不错!小子屠戮同道,已经入魔,还不快滚下来受死!」

白道群侠见数十名恶寇身亡,心中甚是痛快,田封厉忍不住大吼道:「全给老身住口!你们这些黑帮外道别在这儿猫哭鬼叫!风岛主,还请你下来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风小刀对绿林黑帮的叫嚣并不在意,但见正道也是脸色铁青,才纳闷问道:「我和朋友树上谈话,需要给谁交代?」

哭笑不得生摇着小圆扇,笑道:「唉哟哟!这话说得是,别说风岛主和人谈话不关大伙事,就算您和人胡乱七八、昏天暗地,那也不关咱们的事,呵呵!」

黑帮哄笑道:「不错!风岛主喜欢躲在小花娘怀里,光日底下办暗底事,好得很啊!果然有邪魔歪道的作风,不如咱们就同流合污、归并一派,将来慕先生带领起来也省事些!」

慕苍音见路无常始终闷不吭声,举手止了众声,微笑道:「路兄,别说慕某不给你面子,你说这事怎生处置?」

路无常知道慕苍音若是出手,事情更难以善了,强忍心中怒气,道:「风师弟,正道群侠关心你身中魔茧,想来问清楚,好商量个法子相救,只要你提妖女人头下来,教大伙儿明白你仍是心思澄明、持慕侠道,未受任何魔力影响,正道朋友就不会再为难,若有其他人想假公济私地挑衅,他们还会出手相帮,再不然,也不须劳烦外人,就只你我两人连手,相信几只么魔小丑,也奈何不得咱师兄弟!」

绿林黑帮在见识风小刀受慕苍音和路无常二大高手夹攻而不死,还能击杀萧萧等人,且安然无恙的风流快活,再没人敢小觑这位无间新主,都知道路无常所言不假,一旦他师兄弟连手,若只求保命突围并不困难。

所以路无常这番话既为风小刀魔茧一事留了后路,又为师兄弟留情谊,先挤住群侠不得出手,更以二人连手威慑绿林黑道,实是面面俱到,唯一的条件就是菊仙歌的命!

风小刀知道他做了极大让步,婉言道:「师兄,多谢你一番盛情,但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仍是那句话,凶手另有其人,二个月后,小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昨夜我几乎丧命,是你口中妖女多次冒死相救,倘若我力气稍稍恢复,就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伤害她,这等忘恩负义的行径已无颜为人,又怎配称侠义道?」

路无常怒道:「你这小子当真不知好歹!难道……难道……」

风小刀见路无常支唔不语,似有难言之隐,赶紧说道:「师兄,你有话还请直言。」

路无常心想:「与小子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他不明白处境危险,难道我也任由他胡里胡涂死去,然后再向师叔赔罪嚒?」他曾对风小刀的死心怀愧疚,无论多么生气,也难再下杀手,不禁涨紫了脸,沉声道:「雪狼洞底、春秋台前,你全忘了嚒?」

风小刀一愕,不想路无常竟会在这时候答允路潇遥之事,胸中一阵欢喜激动,脱口说道:「我怎会忘记?我……我……」一回头,见菊仙歌凄楚地凝望着自己,又不禁黯然:「师兄是要我拿仙歌的性命去交换遥儿相伴以终!此时此刻,我怎有资格再去想她?」一咬牙,忍心道:「师兄,对不住,我绝不能这么做!」

慕苍音朗笑道:「路兄,新主上任三把火,少年总有凌云志,你这师弟年纪轻轻就坐上无间岛主的位子,难怪目高于顶,全没把你瞧在眼底,可是众位英雄的时间宝贵,没空在这儿瞎磨耗,不如老夫亲自请他下来。」

「不必了!」风小刀偕了菊仙歌翩然而下,众人一见菊仙歌虽是血衣污衫,却难掩天姿国色,都想难怪堂堂无间岛主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慕苍音笑赞道:「这女娃美貌得很啊,难怪风岛主不顾师门清誉、同脉情义,也一定要维护她,不如老夫行个好,帮你们师兄弟解决这道难题。」

路无常目光灼灼地盯着菊仙歌,冷声道:「慕兄有话就直说,不必兜圈子!」

慕苍音微笑道:「我先替你困住风岛主,其他谁都不准出手,等你宰了小美人,尔后之事,悉听尊便。」

明眼人都听出这提议表面上是慕苍音相助路无常,其实是两老的较量,而风小刀和菊仙歌则沦为争斗的牺牲品,因为路无常要避免风小刀苦战太久,必会以最快最狠的绝招击杀菊仙歌,而慕苍音则会把握这倏忽片刻,极尽所能的除掉风小刀。

路无常暗忖:「老狐狸的提议确实令人心动,我取妖女性命只需三招,而小子既能连杀十数名恶枭,该能撑过慕老鬼三招时刻,到时我再救他脱困,如此一来,也不会愧对师叔。只不过慕老鬼打好算盘,想令我与小子嫌隙越大,三无再难衷心合作。」他不知昨夜那些黑帮几乎全是死在菊仙歌的诡计下,以为风小刀功力仍在,就欣然应允:「你要较量,路某奉陪就是。」

「一言为定!」慕苍音点头微笑,心中却想:「小子修为虽高,人却老实,说昨夜几乎丧命,现下力气只稍稍恢复,应该是实话,我先一掌毙了他,既除掉大敌,还可挫挫路老头的锐气,给田太君那帮人下马威,正是一举数得!」

风小刀将菊仙歌拉往身后相护,低声道:「千万别离开。」此刻被重重包围、无处可逃,唯一的生机是两人紧密依偎、连手抗敌,造成路无常和慕苍音出招时互相牵制,好在夹缝中求生存,一旦被分散,就容易让两老因比拼速度而更快下杀手。

四人相对,情势已是一触即发,田封厉忽插口道:「慢着!老路子,大伙儿从前敬重你为武林贡献良多,总多听你二句,但风岛主入魔这等大事,不是你说了算,得让大家有个决议。」

慕苍音笑道:「不知田太君有何高见?」

姬伤英婉转道:「大伙儿的意思是这样……路门主您修为高深,菊姑娘若是那个……有个……唉……三长两短!说不定风岛主大受刺激,会那个……魔心发作、大开杀戒,到时候,咱们可不能任人宰割,该动手,就会……动那么一点手……」

田封厉道:「总归一句,你二人较量是一回事,不管结果如何,风小刀入魔的事可不能这么算了,咱们得另行处置!」

路无常向来名头响亮,慕苍音却是消匿已久,基于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的心态,正道人士自然认定路无常会较快除去菊仙歌,然后带走风小刀,于是想把话压在前头。

路无常见自己人竟出来扯后腿,冷笑道:「不错!从前大伙儿肯给薄面,在下承惠不浅,但我从来不敢妄自尊大,知道在江湖上行走,不是谁说了算,凭的是侠义道和真本事!」

姬伤英忙道:「好极!好极!路门主您谅解就好。」

路无常冷笑道:「所以我要带谁走,你们想不同意,也得先惦惦自己的斤两,看有没本事拦住人!」

田封厉也激起火气,大声道:「你要包庇护短,那由你便,但我们也自有主张,若是损了多年情谊,谁都怨不得对方!」

慕苍音哈哈大笑道:「田太君说得好!对抗魔界并不是私人恩怨,一旦做错决定,可是会毁了一世英名,绿林好汉都懂得要放下仇恨共御外敌,难道以路兄之智,却不辨是非、不顾大局?」

风小刀终于明白众人千里而来的真正用意,眼见昔时战友无故紧逼不舍,路无常亟想报血海深仇,但为保住自己性命,反而暗暗周旋群雄,甚至以路潇遥极力苦劝,偏偏自己无法领情,心中既感动又难过,满怀激荡下,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当真好笑!」

「他……他笑什么?」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缘故,他们因忌惮风小刀武功,对入魔一事早七上八下,见他忽然狂笑,心中害怕,都暗暗嘀咕:「他该不是魔心发作了吧!」「这当口怎还笑得出来?定是入魔了!当心点!」

风小刀见众人犹似惊弓之鸟,纷纷偷按兵刃,忽而一敛笑容,冷声道:「入魔的是我,你们为什么为难我师兄,却不敢光明正大的来杀我?是因为我还未犯错,你们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想等邪人动完手后,再来捡便宜?」

他一语道破白道心思,黑帮不禁鼓掌大声叫好:「风岛主果然明察秋毫,这些人全是伪君子!还是咱们诚实多了!」「多谢风岛主提点,原来咱们也被他们利用啦!哈哈!好笑!果然好笑!」此起彼落的讪笑声令白道人士全都恨得咬牙切齿,却又黯然垂首、无言以对。

田封厉想自己一身正直,却被风小刀污蔑、黑帮耻笑,大怒道:「你一番疯言疯语,足见魔心已长,老婆子今日若不诛灭你这魔种,将来必有第二个刑无任为祸人间!」

风小刀薄冰一横、冷笑道:「我的魂魄、谁想使唤,我的性命、谁想拿取,都未必有那么容易!不信就尽管试试!」

慕苍音圃扇般的大掌拊然笑道:「好胆识!连老夫都要刮目相看了,路兄,我对这小子极有兴趣,咱们方才的决议还作数嚒?」

风小刀精光湛射,冷喝道:「你想杀我,为什么问旁人?你该问的是我手上这把刀!」他手腕一振,薄冰嗡声而响、悠然长吟。

「各位英雄且慢,」菊仙歌知道风小刀伤重未愈,想一旦动上手,自己定然小命不保,对路无常盈盈福了一礼,道:「路大门主,小女子已是你囊中之物,想借一步说话,还请你息怒片刻,容后再下手。」她态度柔软,教路无常无法当众拒绝一个垂死女子的要求。

风小刀拉住她,道:「妳别过去。」

菊仙歌低声道:「风大哥,你不想路门主为难,我有法子。」

风小刀心中一凛:「她暗器厉害,若近身施放,师兄未必能提防。」急问道:「妳又想做什么?」

菊仙歌幽怨地横了他一眼,道:「你怕我施诡计嚒?路门主是何等样人,怎怕那些雕虫伎俩?我不过和他说两句话,他不担心,你倒防着我?」

风小刀听她说的有理,歉仄道:「我不想妳伤害他,更怕师兄杀妳。」

菊仙歌嫣然道:「你什么事都想揽在身上,总是不成的,不如让我试试。」风小刀只得放手,她缓缓走到路无常面前,止了步,轻声道:「路门主,你明知我不是你杀妻仇人,仍一意取我性命,小女子想问一句话,才能死得瞑目。」

路无常心中认定她是凶手,不愿争辩,只冷声道:「妳有话就问,不必多砌狡词。」

菊仙歌缓缓下跪、柔声道:「路门主,小女子愿以一命换你相助风大哥安然离去,你当言而有信!」

路无常一愕,不知她是何用心,却听她以传音说道:「你执意杀我,并不是要报尊夫人的血仇,而是令嫒的意思吧?风大哥甘愿为我而死,心中只我一个,你是亲眼瞧见,请转告路姑娘,教她别再仗势欺人,白费心机了!」

路无常不想她竟敢当面辱及爱女,勃然大怒下,正想发掌毙了她,却见她竟倏然回掌,径往自己天灵拍落!

路无常这一掌去势迅捷,剎那间,掌风已笼罩菊仙歌头身,距她自戕的掌背不过半尺,菊仙歌不闪不避、一付殉情姿态,其实掌心暗夹菊花泪,就要翻手射去!

生死瞬间,风小刀闪电穿入,隔在两人中间,一掌拍向路无常腕骨,想要阻止他杀菊仙歌,路无常猛地省悟:「我是中了妖女诡计!她故意挑拨,令小子与我大打出手,坏了原来约定,慕老鬼也就难以插手!」他击向菊仙歌的这一掌劲道急猛,若硬生生收回,定要挫筋断骨,见风小刀指掌拍到,他反应极快,另一掌往地下碰然重击,身子如箭倒射出去,好卸化力道。

菊仙歌见风小刀忽欺近身边,怕事机败露,尾指悄然一松,将暗器滑落衣袖内!

分毫不差地,风小刀已拦腰抱起菊仙歌滑退,与路无常就如像两道反向飞箭,眨眼间就分开数丈。风小刀脱离了路无常杀气范围,才放下菊仙歌,激动道:「妳当我是什么样人?妳这样就死,教我如何安心?」

菊仙歌哽咽道:「风大哥,咱们是逃不了,我明白你的为难,更知道你心中牵挂,仙歌愿意成全你……」她早看清形势,这些人当中只有路无常对自己有敌意,其余却是针对风小刀而来,只要路无常一死,她就可趁众人围困风小刀时逃走,但路无常浑身布满玄妙的术法气劲,并不容易得手,所以她要激怒对方出掌交触,那自戕的动作正是可射出菊花泪的精辣所在,只是风小刀的速度太快,她计谋才失败,但这一举动至少令这对几乎要和好的师兄弟再度加深嫌隙。

路无常虽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外绕了一圈,却知道菊仙歌心怀歹意,气得对风小刀咆哮道:「这恶毒女子满身罪孽又奸恶狡猾,不知以美色毁了多少名门正派的弟子成为魇魅傀儡,你再不醒悟,难道非要弄至身败名裂?」他深吸一口气、饱提内力,道:「我绝不能眼睁睁看无间毁在你手里,今日非除妖女不可!」

风小刀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外人出手,就你我师兄弟堂堂对决,小刀若不幸身死,绝无怨言,尔后之事,也无能插手,相信诸位从此就能高枕无忧。」他打算竭尽所能消耗路无常战力,让菊仙歌多几分逃命机会,若自己真死了,还可化解正道对路无常的不满。

路无常瞥见慕苍音等人虎视眈眈,心忖:「我若真杀了臭小子,ㄚ头一辈子恨我,也对不住师叔,这种两败俱伤、只便宜慕老鬼的法子,如何能使?我得保留力气应付接下来的场面,小子心地不坏,就是执拗了点,我不可和他一样硬脑袋!」

他以为风小刀至少恢复五成功力,就道:「我和慕老有约在先,不能言而无信,向无间证武又是他多年心愿,不如就由你这新岛主接他三掌,只要你能存一口气,我今日就留妖女一命,明日以后,端看各人造化!慕兄,这样安排,你可不吃亏吧?」

慕苍音心中暗骂:「好个路老鬼,想保留力气救人,我就一掌送小子下无间地狱,教你后悔莫及!」冷冷一笑,道:「无妨,三掌就三掌。」

风小刀和慕苍音对过掌,知道功力未失时,还勉强能接战,此刻却连一掌也挨不起,就说道:「小刀请师兄转托一句话。」

路无常见他似乎抱着死战的决心交代遗言,心中顿生不祥,却已来不及,只得道:「好!我会转告。」二人同时想起路潇遥,都是沉重凄然。

风小刀道:「请告诉师父,师恩深重,小刀不肖,只能来世再报。」

路无常口唇一动,又是一抿,显然把话咽进肚里,风小刀知道他心中所想,双眼一闭,决然道:「其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毋需再说,也……毋需惦念!」

烟沙大漠炙热得宛如烈火,金黄胡桐林里却弥漫着最狂野、最肃凉的杀意,一切彷佛静止,所有人都似泥塑般,屏息关注着二大高手的对峙……

风小刀双目一瞬不瞬地冷盯着对方,横刀昂立,道:「慕前辈,请赐教!」

慕苍音暗想:「小子既然魔茧入心,我便攻他弱处,施『靡靡非音』重创他心志。」

这天鼓八音共有「锣鼓喧音、丝竹迷音、破盘暴音、空谷灵音、海纳天音、靡靡非音、绕梁余音」和「梵我无音」八式,每一式都是以内力击鼓,化为音波伤敌,这音波可传震极远,并不需要近身博斗。

慕苍音天生一双异于常人的大厚掌,能随心所欲的当做两面鼓相击,修长十指更有如十支鼓棰,他不需借助外来鼓器,运用上更加自如,才能将这门神功练至顶峰境界。

其中「靡靡非音掌」乃是消人斗志、毁人心神的阴毒掌式,内力不敌者,最终会落致痴呆的下场,慕苍音正是想风小刀就算能逃过此役,一旦神志受损,日后行止癫倒,看来也会像入魔发狂。

「风岛主,第一掌!」慕苍音低喝一声,双掌缓缓高举过顶,修长的十指不停地交错摩娑,指节叩击间,竟飘荡出一丝丝若有似无、十分诡异的声息。

风小刀原本想以精妙刀法稳稳守住三掌,对方却没有进招,甚至连内功气流也没有,一时之间,竟令他刀无落处、招无破法,只听见一阵阵撕裂的尖锐声在耳畔刮起,又好像蛛丝漫漫袭来,要从全身孔窍细细钻进、直入脑门!

这绵密阴柔的掌音只有风小刀感受到,他脑中一忽儿空白、一忽儿乱象杂生,勉强以上善清心咒外抗魔音、内压魔心,不多久,已是双瞳涣散、汗水涔涔,围观者以为慕苍音仍蓄劲待发,殊不知二人已然开战,路无常虽感到情况不妙,却不知缘由,想出手又怕坏了约定,反惹来众人围攻。

正当风小刀头涨欲裂,几乎要弃刀掩耳、疯狂吶喊之际,远处忽传来数人齐声大喝:「法雨普落、金光万乘,千凡世界、万物回生!」这一串长号是正宗佛门狮吼功,最后一个「生」字,更如一股洪沛梵音,震破慕苍音的靡靡尖声,直到这时众人才惊觉耳中嘶声如海啸爆发开来,忙提功掩耳。

那狮吼功虽然将靡细尖音震散开来,但数道响音互相冲撞,风小刀本就虚弱又首当其锋,立刻摔倒在地。菊仙歌忙奔前相扶,却见他虚弱的犹似一堆软泥,根本无法站起。

菊仙歌知道风小刀一死,自己也难活命,忙为他输入内力,却完全不受用,她着急唤道:「风大哥、风大哥,你觉得如何了?」风小刀只觉得脑中一片迷茫,连话也不会回答。

远处一群武僧策马驰近,他们浑身金光生辉,手持罗汉金棍,个个宛如佛窟壁画里走出来的金身罗汉,领首三人身披金衣红裟,左僧是群雄旧识、曾参与无间岛除魔战役的莲华尊者,右僧矮胖壮实、面容肃穆、粗眉斜飞,乃是他的二师兄普华,居中者面容清白慈和,双目如线,正是法普金乘的首座弟子灵华。

三僧刚才齐喝法号,是为解救风小刀,与慕苍音这一对决都受了内伤,群僧临到近处,翻身下马,对黑白两道都合十恭礼,灵华尊者功力较深,刚转过一口气,即合十道:「我等忽然来到,扰了众施主兴致,原宥则个。贫僧奉师尊之命,特来迎接风施主至敝寺休养,也欢迎诸位大德前来商讨除魔大事,师尊已命人备好素斋,为各位接风洗尘。」他口中的师尊即是法普金乘的法王「谛佛圣尊」。

法普金乘是佛门擎柱,谛佛圣尊曾带领无数恶徒改邪归正,地位十分崇高,他如此盛意相邀,白道人士都甚感荣幸,黑帮人士却老大不愿意,纷纷喝道:「我们要喝酒吃肉、抱娘儿们,和尚庙里清规森严,多不自在!我们不去!」

灵华微笑道:「那也由得各位。」

路无常问道:「圣尊请风师弟前去贵寺,不知有何指教?」

灵华甚是谦冲有礼,再度躬身合十道:「指教不敢,师尊知道风少侠受魔界所害,诸位深感困扰、莫衷一是,因此想了个法子排解。」

白道人士闻言大喜,路无常也感激道:「圣尊慈心慧智、修为不凡,必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灵华道:「多谢路大德赞言!师尊感念风施主向来行侠仗义,实不忍他为魔界所害,因此想迎接他到敝寺供养余年、安享终老。」

黑白两道闻言俱是愕然,风小刀也不解,田封厉忍不住道:「供养余年?那是啥意思?风岛主修为高深,如果武功恢复后又离开贵寺,将来魔心发作,谁能擒得住他?」

哭笑不得生也道:「还是一刀杀了才干干净净,否则唉哟哟!可是会天下大乱!」

灵华道:「上苍有好生之德,岂能徒造杀孽?此番前去,师尊会先卸下风施主一身功力,若是他真的魔心发作,相信也无法再伤人。」

慕苍音哈哈大笑道:「圣尊说得如此动听,原来是想废人武功、终生软禁风岛主!」

灵华道:「是也是,不是也不是。」

哭笑不得生道:「唉哟哟!咱们是粗人,老秃驴说话别兜圈子、打禅谜了。」

灵华道:「风岛主长久沐身在佛经梵唱中,若能将魔心洗涤洁净,到时候自然是海阔天空,任由来去,若最终仍是无法解除魔茧,那么从此在敝寺中,过着暮鼓晨钟的世外生活,清静悠然,也是一桩美事,风岛主宅心仁厚,相信必有天佑福缘。」

路无常因错判情势,令风小刀几乎陷入死局,正暗暗忧急,法普有此提议,不失为折衷之道,就算被囚禁废武,能保住小命总胜过一切,更何况以谛佛圣尊的修为,或许真有法子解除风小刀魔心,就赞同道:「风师弟能得圣尊相助,福泽不浅,在下先此谢过。」

灵华微笑道:「我本担心路大德会反对,看来倒是贫僧心胸狭窄了,不知慕施主又作如何?」

慕苍音道:「圣尊有示,老夫自当遵从。」

三僧原以为慕苍音最难说服,想不到他一口答应,都脸露喜色,灵华感谢道:「如此甚好,慕施主善德必有福报。」

「只不过……」慕苍音微笑道:「我与风岛主还有两掌之约,两掌过后,你们就可将人提走。」

三僧一愕,见风小刀委顿在地,绝不能再接掌,莲华挠着光头皱眉道:「这怎么行?这不要人命了!」

慕苍音精光一湛,冷笑道:「圣尊只说相请风岛主,可没说请的是活人或死人,我也不相为难,就让你们把尸首提回去交差了事。」

灵华这才知道慕苍音是在消遣自己,合十道:「『十二因缘法,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风施主一旦隐居敝寺,就不再是江湖中人,那么江湖上的一切恩怨俱该烟消云灭,慕施主这二掌打或不打,就不是那么重要了。」①

慕苍音冷笑道:「所以我先杀光你们,再皈依佛门,待谛佛找上门时,我就告诉他『十二因缘法,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老夫已放下屠刀,不再是江湖中人,所有江湖恩怨都该像狗屁一般快快消散,你说对不对?」

三僧又是愕然,灵华合十道:「慕施主起屠杀妄念又强辞夺理,已失佛心,乃断善阐提,就算入佛门,仍是江湖人,因果业障俱难消散。」②

慕苍音哈哈一笑,道:「我说的话可和你一般无二,怎么你就是佛理,我就是强辞夺理?小子的恩怨就可一笔勾消,我就得有报有还?你一起始就萌生分别心,又岂是渡化万相的佛心?」见灵华哑口无言,又笑道:「所以我这两掌是一定要打的,否则武林中传扬我慕老鬼怕了谛佛,连见到他徒子徒孙都吓得自毁承诺,老夫还如何立足?你法普既然出动大把人马准备揽上风岛主的事,我也不能不给谛佛面子,这样吧,佛家说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你就随意挑两个和尚代替风岛主接我两掌,这事就算揭过,也成全了你们舍生为人的宏愿!」

法普三大弟子合力,尚不能与慕苍音一拼,其余弟子又怎能相敌?灵华叹道:「魔祸迫在眉睫,诸位大德应摒弃成见,共赴艰危才是,若各门各派非要生死相拼,苍生还有什么指望?」

慕苍音道:「你是在教训老夫?」灵华合十道:「贫僧不敢。」

慕苍音知道法普三僧其实已受内伤,哼道:「谅你也不敢!若是谛佛亲自前来,或者我可瞧他金面,少打一掌,至于你们……嘿!」他眼中杀机闪动,冷声道:「若不知好歹,老夫干脆就多赠几掌、送佛上西天!」

菊仙歌见众人争执不下,贴近风小刀耳畔劝道:「风大哥,你暂且忍一口气,先随法普尊者回去,仙歌再设法营救。」

风小刀握了她的手,低声道:「待会儿我一出手,妳就拼命跑走,千万不要回头,也不要前来相救,否则师兄绝不会放过妳。」

三僧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风小刀挣扎许久,终摇摇晃晃地起身,道:「在下的去留,尘该由自己决定。」

灵华道:「风施主若肯放下余生虚荣、屈留敝寺,非但能保住自己性命,也能减少江湖许多杀戮,实是功德无量,来世定有积福。」

慕苍音朗笑道:「这真是我听过最滑稽的虚话了!如果小子不愿接剩余二掌,莫说虚无飘渺的来世福报,眼下老夫就先杀二个小僧充数,教他们因风岛主而死、添他杀业!」

灵华口喧佛号,合十道:「善哉!风施主若愿听从师尊安排,贫僧愿代为接掌。」

风小刀道:「多谢大师好意,但在下既不愿受邪魔掌控,也不愿受神佛禁锢,恕难从命!」此话一出,众人无不讶然,尤以路无常和菊仙歌最是着急。

灵华叹道:「既然如此,贫僧只好把师尊原意说个清楚,倘若风施主执迷不悟,贫僧又无能为力,师尊将亲自出马请回风施主。」这话威胁之意甚明。

慕苍音哈哈大笑道:「谛佛终于按捺不住了嚒?可惜他晚了一步,只能请副臭皮囊回去供奉,小子,老夫忽然很想让你选择,你是宁可干脆受掌,至少死得英雄,还是想苟延小命,让人禁锢着,活得没有武者尊严?」

风小刀道:「慕前辈不必多虑,进招吧!」

慕苍音双目精芒湛射,由衷赞道:「好一个英雄少年!风岛主,这招『绕梁余音』连刑无任都无福领教,你便好好体会,老夫也十分期待你能生出奇招相应!」

灵华环目四顾,见自己只带来百多僧众,未必是绿林黑道的对手,而白道人心摇摆难测、各有立场,他实是无法再坚持,只能垂然默叹。

「小心了!」慕苍音佩服风小刀硬气,也不愿偷偷摸摸进袭,遂大喝一声提醒,他黑袄上毛绒绒的大红飘带闪电般分向两端射出,如怒箭飞矢、去势劲急,且向前无限延伸。

风小刀身形拔飞,足尖连点树梢,企图退出胡桐林,可内力难聚下始终慢了一步,红飘带更快地掠过他身旁、唰唰唰地在枝桠间穿来绕去,不多时金黄树林就渲染出一道又一道艳红泼墨,又宛如蜘蛛张了血盆大网般,等待吞噬网内的猎物。

慕苍音袍袖一挥,圃扇大掌斜斜对准右下方的红飘带、似滑似拍地击去!

正当所有人都奇怪为何不是对着目标出掌时,凌空纵跃的风小刀背心竟忽然受到重击,直直坠落!

他想自己一旦掉入红网里,定会被捆缚,薄冰赶紧往下一划,借刀气反冲向上,剎那间,竟有一道音波毫无预警的从左方冲撞过来!

这一力道既迅猛又完全出乎意料外,风小刀硬是于半空中翻个觔斗,险险避过,尚不及思考是怎么回事,另一道音波夹着凄厉呼啸,已从右方更快速击到。

风小刀手腕一翻、挥刀横挡,右边这道音波一撞上薄冰,立刻分成两道震力向外射去,却在碰到左右两端的红飘带时,又弹射回来,至此风小刀才知道那红飘带十分神奇,能不断折射音波,但他一口气已到尽头,无法再升空,只得往下跌落,好避去左右两方杀机,岂料这两道音波一正面相撞,却爆出震天巨响,分成数十道音波散开!

风小刀眼看就要落入红网中,但最可怕的是十数道音波一旦撞上纵横交错的红飘带,便会从四面八方、无可揣测的方向反震回来,最后形成无穷无尽的连环音波!

风小刀但觉自己掉进一个狂绕回旋的魔音气场里,无力挣脱,天旋地转下,视线已然模糊,所有一切都变得虚幻不真实,耳中只填满荒凉大漠里,飓风骤起,狂沙怒吼般的尖啸声,又像是围观众人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众人见风小刀几乎要落地时,不知为何忽然向上弹飞而起,接着在空中连翻几个觔斗,又见他神色痛苦,不由自主地忽高忽低、抛来荡去,一开始还能勉强支撑,到七、八个觔斗后,再忍不住地喷出一大口血来,众人初时佩服慕苍音武功莫测高深,爆出惊叹,到后来,见风小刀连连受掌、无能闪避,且动作越来越迟缓,满天血雾下,实在于心不忍,竟发不出一声喝采。

路无常首先看出红飘带的毛绒有反震回音的作用,不禁破口大骂:「好卑鄙!说好了是一掌!」

慕苍音昂立网外,悠然看着网中猎物的垂死挣扎,微笑道:「诸位明证,老夫的确只发了一掌,路兄要想出手坏了约定,只怕众家英雄不会同意!」这话倒是不错,他除了一开始布下红网外,就只发出柔中带厚、诡谲弹跳的一掌,之后就不动如山,只以内力贯入红网,令所有音波一遇上飘带,就如撞上一堵厚韧的墙体,立刻反向冲射。

当一道音波变为两道、两道化为四道、八道,不断地互相冲击,连成一个绵密无尽的音波气场,身处中心的风小刀就成万矢之的,疯狂剧升的音劲,最后收束至高至窄的一点,就会轰然爆炸!

尖锐的巨响以惊天急速向四方扩散传开,激得金叶旋舞、狂沙飞扬,路无常再按捺不住,就要出手相救风小刀,却已来不及!

「碰!」剎那间一声轰天巨爆震落了满林金黄残叶,交错着艳红血雨,飘落在萧瑟的胡桐林里……

天地寂然,彷佛只余凋黄、腥红两种怵目惊心的颜色缤纷飞舞,诉说着罪恶与凄凉……

如此凄厉悲壮的场面,教每个人胸口都如受重捶,菊仙歌双眸不自觉流下了泪水,见路无常望着自己,竟连逃走的欲望也没有,只茫然呆立。路无常更是痛悔无已,若不是自己执意报仇、伤风小刀在先,怎至如厮地步?他在菊仙歌脸上读到相同的悲痛,心中血仇怒气竟消了大半,也无心追杀她。

白道人士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尽惶愧惋惜,甚至湿了眼眶,而黑帮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也瞠目结舌,无法反应,数百人聚集的胡桐林,竟然静得只余针叶落地声。

忽然之间,哐啷哐啷连声迭响,竟是树林中所有人身子一抖、兵刃齐齐掉落!

「慕……慕……慕先生……」黑道帮众虚弱地呼唤,慕苍音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绿林黑帮、法普金乘的武僧和白道群侠全躺倒了一片,只有寥寥几位高手和菊仙歌安然无事。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见到黄沙、残叶、血雨飘飞之中,立着一道身影,竟是风小刀!

但他必需倚着长刀才能站立,脸上毫无血色,其实跟死尸已差不了多少,所以绝不可能是他自行破出回音气场。

慕苍音也知道刚刚是一股阴暗力量将红飘带震个粉碎,形成红雨纷飞,并不是风小刀爆作满天血雨,他稍定了心神,即朗声道:「何方高手赐教,还请现身。」

能让他称一声「高手」,那就的确是绝顶高手,只是群众数百、旷野千里,除了风声、枝叶纷然声,竟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等了片刻,风小刀身旁才现出一名影子军,全身漆黑,只露出一对湛亮有神的眼瞳,拱手作揖道:「在下影语,奉军首命令前来邀请风岛主移驾圣宫,不知风岛主意下如何?」影语是圣夜军副首,口才甚是得体。

群雄这才知道巫祆影军一路暗暗跟随在后,但自己却没有发现,都十分震惊,而影军始终没有出手,应该是为了了解各方实力。

慕苍音心想一名小小影军绝不可能破开「绕梁余音掌」,出手之人必是影子军首,他将功力贯入风小刀体内,冲破红网,此人修为高深诡魅,实不在自己之下。

罔两故意不现身,只与风小刀贴身而立,看起来就像是风小刀的影子拉长了些,如此一来,慕苍音也不能说风小刀坏了约定,只能吞下这个闷亏,他冷哼道:「阁下这等身手,难道专做鬼鬼祟祟、偷鸡摸狗的事,却不敢光明正大的出来较量嚒?」

影语冷笑道:「慕先生说的不错,影子从来不光明正大,只会鬼鬼祟祟,所以今日便顺手偷了几只黑帮鸡、贼****,但瞧在风岛主面子上,只闹你们个鸡犬不宁,否则诸位早做升天鸡犬了!」

群雄心知他这番话并非夸大,方才影军只是点穴夺刃、制伏群众,若他们下的是杀手,大伙儿焉有命在?都越想越冒出一身冷汗。

慕苍音道:「巫祆影军为何插手我们之间的恩怨?」

影语道:「于公来说,风岛主是我教贵客,既到西漠地盘,影军自然应该保护他周全;私谊方面,军首尚欠他一顿酒水,还待回请。」

慕苍音道:「凡事有先来后到,这小子尚欠我一掌,得先了结再说。」他已决意一掌击毙风小刀,绝不放人离去。

影语道:「凡事确有先来后到,但风岛主是答应军首前往我圣宫在先,却被你们截杀在后。」

风小刀道:「不错,影兄弟所言俱实。」

影语冷笑道:「待风岛主拜访敝教、离开圣宫后,再还慕先生一掌吧,这样才是公平对决,难道慕先生不敢等风岛主复原?」

慕苍音精光一湛,道:「倘若慕某人执意呢?当初已经说好,他接我三掌不死,路兄才放过小美人一日,他若不接最后一掌,那也行,路兄只好杀了小美人,是也不是?」路无常有言在先,只得点头。

影语也不再争论,只侧耳倾听,半晌,黑帮里忽传来一声凄嚎,却是暗伏的影军出手宰掉一名绿林邪人,意在示警,众人心中都十分忐忑。

影语微笑道:「慕先生要打便打吧,只不过你第二掌已被风岛主破去,这第三掌再惊天动地,也未必讨得了好,若是打完之后,仍杀不死风岛主,却害死一群不相干的人,惹得众怨沸腾,慕先生恐怕会得不偿失!」

慕苍音虽不顾惜黑帮恶寇的性命,但好不容易建立的势力也不能轻易折损,权衡再三,冷笑道:「风岛主,接掌吧!」说着袍袖鼓风,双手合拢推出轻飘飘一掌,带得风小刀衣发飞扬。

风小刀举臂欲接,那掌气却在他身前半丈处发出「碰!」一声闷响,就倏然消失无踪,他掌势一收为拳、拱手道:「多谢慕前辈手下留情。」

黑白两道见慕苍音没用最后一掌赶尽杀绝,都佩服他确有大宗师气度,黑道帮众更为能保住一命、忍不住欢呼叫好。

慕苍音哈哈一笑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风岛主此去,只怕赴的是鸿门宴,老夫衷心盼你平安回来、再同证武道!」

风小刀道:「相信证武之期不会太久,诸位英雄,来日有缘再叙。」说着携手菊仙歌,随影语离去。

众人见地下一团黑影尾随护送,知道无法留人,心中既忧虑又感慨,十分矛盾,路无常更不知是喜是恨、还是怅然。

罔两早已悄然离去,影语为二人备了马车,率影军一路相护,风小刀受伤太重,一直昏昏沉沉,不知行了几日夜,听到四周劲风狂啸,犹如卷起千涛沙浪,才忽然苏醒过来,只见前方巍然矗立着一座庄严宏伟的古老宫城,乃是由一块块巨大岩石堆砌而成,岩壁上尽是岁月刻划的斑驳痕迹和奇异符文,彷佛记载着神教的不朽光荣和千年传说。

影语命人开启城门,道:「风岛主,请!」

风小刀和菊仙歌终于进入巫祆古城,准备一会巫祆教主!

(注①:「此有故彼有……此灭故彼灭」取自杂阿含经之缘起法。)

(注②:断善阐提:又名一阐提迦,指大邪见,断一切善根,没生死河不能得出,成佛无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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