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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狭谷鏖战

长路尽头,缓缓现出乌丝发髻,一点一滴露出众人面貌,他们个个青衣素服,手持拂尘,神情肃然。

公子蒻金鞭执地,娇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抢劫我剑阁兵刃,还不快报上名来!」当前一人微笑道:「贫道观玅……」

公子蒻一听不是别人,居然是青衣空舍的主持,不禁勃然大怒:「原来青衣空舍不过空有仁义之名,也觊觎我剑阁宝物!」

观玅也不生气,淡淡地道:「姑娘误会了,风少侠、路少侠曾有恩于敝派,贫道得知他们为天下苍生押解宝刃,特地带了六名弟子前来相助,身后四位同道,乃是静仁儒园中的『仁、义、智、信』四儒,因田文辞老师伤势未愈,是以吩咐门人随贫道一同前来。」言下之意他们前来相助,与剑阁无关,全是看风小刀和路潇遥的面子。

四儒士皆年过四十,虽面貌迥异,但一般高瘦,文雅潇洒得彷佛是同个模子印出:田尚仁圆脸慈和,双眼笑瞇瞇得成二弯新月,手中把玩着一支通体黝黑、身长三尺的「无极长箫」;田尚义则线条刚毅、凛然正义,背上一对熠熠发亮的金弓银箭是为「金银神箭」;田尚智面容削骨、双目深敛,背上插着一对黑白相反、长短不一的「阴阳判官笔」;田尚信目光炯亮、沉默静肃,一看便知是惜字如金、童叟无欺的人物,手上握着一方「六合算珠盘」。

田尚仁微笑道:「上回风少侠在剑阁武会时救了师尊,尔等特来尽绵薄之力。」其余三人都十分沉默,只微笑颔首。

路潇遥拱手作礼,学着老江湖口吻道:「我侠义中人本该锄强扶弱,前辈们快别客气了!」她渐渐尝到当大侠的迷人滋味,飘飘然想道:「今趟有救了!如果从此和他云游四海,仗剑江湖,倒也不坏,偶而还会受人景仰哩!何必要回无邪门?」忍不住偷偷瞄了风小刀,心头微微一甜。

公子蒻心知己方处境十分不利,竟有人前来相帮,再骄傲也知要吞下一口气,歉然道:「晚辈方才无礼,还请道长勿放在心上。」

观玅微笑道:「不知者不罪,咱们同心一力,定能将兵刃安全送达。」

风小刀无法起身,听是青衣空舍来到,已明白原来孤焰不好直接邀请青衣空舍共赴危难,如此大张旗鼓,正是要引他们闻讯前来相帮,道:「遥儿,你快扶我坐起。」待路潇遥扶了他,又对观玅等人道:「道长上回救治小刀,我都还未报答,怎敢再劳烦前辈?」

木桑儿看他全身白布缠绕、血迹斑斑,关心道:「风少侠,你怎又伤得这般重?」又望向师父,露出求恳神色。

风小刀见观玅又要为自己运气疗伤,忙阻止道:「我服了灵药,已无大碍,前路凶险,前辈绝不能再为我多耗内力。」

观玅想此刻实在需要保持体力应付强敌,也不再坚持:「那少侠就先忍耐些。」

木桑儿叹道:「你就算要拼命,总也得顾着自己身子。」

风小刀道:「木姑娘教训得是,我受了伤,反倒成为众人负累。」

公子蒻对木桑儿不悦道:「他是为剑阁挨刀子的,妳要怪,怪我好了,教训他作什么?莫说他只是受了伤,就是一生残废,我剑阁都甘心照顾,要妳一个外人多嘴教训?」

木桑儿被数落一顿,虽觉难堪,但她是修道之人,反而致歉道:「风少侠,我没恶意。」风小刀赶紧道:「我明白,多谢木姑娘关心,大小姐向来直言,妳别放心上。」

公子蒻不服气道:「她是教训你,我才是关心……」她脸上一红,忙改口道:「我是说我……我剑阁才是关心你,你怎么不识好人心?还帮外人说话!」便气呼呼地走到前头去。

风小刀甚觉尴尬,不知该说什么,万一惹得这大小姐不高兴,恐又要得罪道长等人。路潇遥一一看在眼里,待众人寒喧过后、离得稍远,嘲笑道:「小师叔尴尬什么?大小姐把你当自己人,可关心你呢!看来你就快当剑阁的乘龙快婿啦,到时定要请我喝上一大缸喜酒,才对得起我这般为你卖力又卖命!」风小刀见这小毛头来笑话自己,便不作声。

公子蒻听路潇遥说出自己内心话,不禁又害羞又欢喜:「还是路小子机伶,能分辨谁是好人,不像他,总糊里胡涂,也不明白人家!」

一行人终于进入百仞谷,原本苍松翠林、绿波横烟,也逐渐转成两旁山岩夹道、足下赤色红土的景致。这狭谷通道十分崎岖,最窄处仅容一车通过,谷内布满奇形怪状的岩石,地面与岩顶最高落差可达数丈,路道更是十弯八拐,实是天险难过,极易遭伏兵。

长路前方,金巧巧一身金镂红衣斜倚在一块赤赭大石上,白藕玉臂顶着长长的金烟筒儿,慵懒地吞云吐雾,笑靥如花的招呼:「呵!娘娘我等你们好久,真急煞人了!还以为你们那点微末本事来不了这儿呢!」见到后方尚有青衣空舍和儒园帮手,又蹙眉嗔道:「咦?青衣空舍还敢来管闲事?当日娘娘一时好心放走人,心里正懊恼呢,妳们竟又乖乖送上门,既然天意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她说这一串话其实是为了挫敌心志,当日青衣空舍不小心才中了阴阳草蛊,其他人或者不必在意,她对观玅倒是不敢轻忽。

观玅容色宁和,淡淡说道:「今日有缘再遇,贫道也不会留手。」

风小刀见金巧巧现身,直以为会遇到应天狂,全身神经蓦地被挑了起来,左顾右盼却不见人影,一时失望,忿然自语:「他竟没来!」

路潇遥安慰道:「恶贼今日不来,自然是因为那日被你伤得很重,你好好休养,将来还怕报不了仇?」

风小刀这才想起自己受伤甚重,如何能找应天狂算账?想到二人竟真走到你死我活的局面,心中不禁一阵怅然。

公子蒻见金巧巧只和观玅说话,完全不把剑阁放在眼里,气愤地扬起金鞭昂声道:「妳这妖妇竟也敢阻挡我剑阁去路!」

金巧巧美目一瞟,以长指尖轻轻刮着自己玉嫩的脸颊,娇笑道:「妹妹生气的模样真可爱,只是姑娘家性子这么冲,可不大妥,妳若好好磕头求饶,说不定娘娘心一软,就下手轻些,保妳个全尸。」她忽地身形一晃,五指箕张,往公子蒻金鞭抓去。

剑阁武士见她突然攻击大小姐,急将道道金鞭挥甩得有如百箭齐发,可金巧巧身法轻灵,红衫飒飒,秀足点沾鞭梢,几个起落,手掌已抓到公子蒻鞭梢处,厉声道:「妳魂魄也算清透,只要答应给出,娘娘就饶妳一命!」

公子蒻毫无惧色,不闪不避,只金鞭回手倒抽,「吱!」一声,金刺竖立,在阳光下亮晃晃的,十分尖利,金巧巧一只手掌险些被废去,她虽甚惊异,但变招更快,指掌幻化,向公子蒻发上珠簪掠去,红衫一转,向后飞回,一眨眼又落回原处。她穿过重重金光鞭影,犹入无人之境,百道金鞭竟半点也伤不着她,这等高明轻功连观玅和静仁四儒也暗暗佩服。

金巧巧把玩着那支夺来的玉簪,又往发上一插,随意据为己有,笑道:「不愧是剑阁之物,连一支小小玉簪也镶着东海明珠!妹子,妳瞧,往我发上一衬,是不是比妳美丽多了?」

公子蒻最恨人家说起「美丽」二字,气得脸色霎白,但技逊一筹又能如何?倘若金巧巧施出杀手,她小命早已不保,惊怒交集下,再说不出话来。

其实金巧巧心中也暗叫好险:「剑阁武器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她功力差些,已废去我手掌,那么……」她目光飘落到兵刃箱,对里面东西生出无限犀利的遐想,更激起夺取的斗志。她尖长的小指微微向前一招,竟有几百人影从各式大石后现身,林林错落占满整个狭谷,金巧巧两旁站着阴阳双仙和伍上陌,其余则是手持镰刀斧头的乡农。

路潇遥指着前方的手微微颤抖,惊叫道:「那些人!小师叔,你瞧!」

风小刀这下也呆住了:「是喜乐小城的人民!他们只是平凡百姓,金巧巧教他们来做什么?」

路潇遥道:「看来那件事不如我们想得简单,他们被收了魂魄就****弄着!」

风小刀忙问道:「是邪术嚒?可有得破?」

路潇遥摇头道:「我一下子也没有头绪。」

公子蒻见不过是些乡野农夫,秀眉一扬,冷笑道:「如果只是这个阵仗,我剑阁也将就应付着。」

「如果再加上老尼我,又如何呢?」远方忽传来极为难听的闇哑女声,天空中冷不妨就出现一身着灰袍、外套暗红袈裟的女尼身影,瘦骨如柴、双眼黑洞,两颊凹陷,形貌苍老恐怖,袈裟上的暗红色更十分诡异,就好像人血干涸的颜色,她一掌抓来,就如老鹰抓小鸡般凌空下探观玅头顶!

路潇遥惊呼起来:「骨柴尼!天刑四罪老三!她身上的『化身袈』万分恐怖,千万要小心!但她已隐居多年,怎会和云梦大沼的人走到一块儿?」

骨柴尼一面悍猛地攻向观玅,一面以夜枭般干枯的声音叫道:「算你这小娃儿有点眼识!你们有胆杀了肉塔僧,就该有胆对上老尼!」她身影飘动、掌缘似刀,招招攻向观玅要害,二名女子一佛一道,一邪异一出尘,攻守之间十分凌厉快速,转眼间已拆解十多招。

观玅身形娇小,骨柴尼却比一般男子还高,两人高矮差距颇大,路潇遥担心观玅不敌,大叫道:「肉塔僧是魔界任鹰扬杀的,与咱们有何干系?妳别稀哩呼噜地乱打一通。」

骨柴尼闻言并不稍停,怪叫道:「若不是剑阁弄了个鬼比试,肉弟又怎会无辜丧命!」

路潇遥又叫道:「冤有头、债有主,妳报错了仇,肉塔僧地下有知也要怪妳!」她一方面自是要引骨柴尼对上魔界,另方面则是要分散妖尼心思。

骨柴尼回头狠瞪她一眼,叫道:「要妳这小娃儿多嘴,难道妳会比我更明白肉弟的心意?」最后一句明明说得语意缠绵,众人想起他们的形貌和手段,却不禁寒毛直竖。她黑洞般的双目忽射出嫉妒凶光,身形一转,向路潇遥大鸟般扑来,掌风呼啸地封住路潇遥前后退路,叫道:「他生平最爱折磨你这种细皮嫩肉的白小子,我先杀妳祭奠他,再杀老道姑!」

这一下变化,众人均始料未及,观玅疾追在后,运足内力将拂尘抖长,击向骨柴尼后心,岂知正要得手之际,一朵红云轻飘飘地落下,剎那间逼退观玅拂尘之力,正是金巧巧含笑出手,嗲声道:「老道姑,别忘了还有娘娘我恭候着呢!」她兀自抽着烟筒儿,优雅的姿态丝毫不受打斗影响,再一个绝妙转身,就将烟筒里的红色雾气喷吐向后方,那些乡农受这「赤魇驱魂散」的红雾影响,立刻目露厉色、蠢蠢欲动!

剑阁众人见路潇遥情况危急,纷纷扬鞭相救,但不是鞭长莫及就是慢了一步,田尚智使阴阳判官笔一前一后地点向骨柴尼腰际「命门穴」和脚底「涌泉穴」,招数精奇、劲道十足,骨柴尼不敢大意,喝道:「化众生苦,往西极乐!」脱下红色袈裟往前一掷,对准路潇遥当头盖去,同时身子飞旋而起,脚下一剪,分别踢开田尚智阴阳判官笔的双方夹攻。

路潇遥见上空一团红影罩来,来不及退避,只得疾射出一串百害不侵符,岂料符纸尚未形成护身光圈,「嗤!」一声速溶入袈裟之中消没不见,由此可知要是被这袈裟当头罩住,万无生机,路潇遥眼见闪避不了,吓得脸色苍白、全身哆嗦。

风小刀情急下,拼命提刀向空中劈去,他重伤之余,虚弱的刀气只将红袈裟劈得侧飞了些,路潇遥赶紧着地滚开,袈裟落下处却打中三名喜乐小城的乡农,其中二人化成一滩血水、另一人半身消溶不见,挣扎着厉声嚎叫,十分凄惨,剑阁众人见这妖物如此邪恶厉害,都惊骇不已,更觉得倒霉透顶,怎会无端冒出这纠缠不清的残忍恶尼。

风小刀勉强出手,身上许多伤口又破裂开来,田尚义抢上去为他点穴止血。骨柴尼收回袈裟,瞪着风小刀,阴森森道:「你受这么重的伤,还拼命要保护小嫩娃,看来你是很喜欢她了!偏偏老尼最恨有人比我和肉弟还恩爱,我就要杀她,让你也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路潇遥听见这话,虽命在旦夕,心中却忍不住欢喜,公子蒻却暗生闷气:「这妖尼真是神智不清、是男是女也分不清,还来胡说八道!」

风小刀只焦急喊道:「遥儿,她执意要杀你,你万不可离开我身边。」

路潇遥见他为保护自己加重伤势,心中既感动又不舍,忙施百害不侵符圈护住他,自己却站在光圈外,决意与众人共进退。风小刀被隔绝开来,虽忧心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方才事发突然,众人离得稍远,来不及反应,现下田尚仁已护在路潇遥身侧,掣出无极长箫道:「老妖尼,让我这老儒来领教妳阴狠手段!」田尚信也手握六合算珠盘联身而立。

「好!很好!」骨柴尼仰天大叫道:「肉弟,今日有这么多好货色,我全杀来祭奠你!你喜欢细皮白肉还是骨瘦如柴的,待他们落到阴曹地府,你再自个儿拣人去吧!」

双方正要大肆干戈之际,忽地「咻!」一声,一支如钢箭矢疾猛射至,正中一只兵刃箱,箭尖没入三分,羽端震颤不休。

众人目光被这羽箭引得仰首望去,夹岸高处,密密布了数百精骑,座上人人绿衣轻甲,悍勇矫健,手上张弓挟矢,蓄势待发,这支箭实兼有警告及标记「此物有主」的意思。

金巧巧掩嘴娇笑道:「有趣!这又是谁呢?」

射箭之人矮壮结实,方脸大耳、铜铃大眼,一派威风凛凛,宏声道:「巫祆教副地使伏笙偕绿衫军『百步穿杨阵』拜候!」他这队人马本是要赶往地道,却收到卓穆罕受困大海、生死未卜,影军又全然覆没的消息,他只得带队掉转回头赌上这一路,但见众军士气低落,他在报名当儿顺道把绝技喊叫出来,就是要重振声势且威吓敌人。

金巧巧一心想拿下无间岛,怕兵刃落入刑无任手中,才率大队人马前来,眼看绿衫军气势壮盛,情势复杂,实没万全把握,但至少不能让兵刃安抵无间,于是商量道:「既是西漠英雄有没兴趣与我『魇魅界』合作?待功成之后,就各取一半。」

观玅众人暗想南疆十八峒族里并没有「魇魅界」这名号,他们却又能下蛊又施邪术,看来是十分诡秘的南疆邪派,需更加小心应付。

伏笙暗忖这趟千里前来,出师未捷,人手已大折,剩余人马要完全夺下这批兵刃,太过困难,与人合作、分得一半,勉强可向教主交待,应允道:「一言为定!」

公子蒻见双方人马居然当场分起赃来,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长鞭扬向空中挥了两圈,娇喝道:「住口!你们当真不把剑阁放在眼里,你……你二人怎就分了起来!」她虽脾气骄纵,但高门大户的教养甚好,想骂人也骂不出什么难听话,一时只涨红了脸。

「哈哈哈!说得好!你二人怎就分了起来?又不算我魔界一份!」苍劲笑声回荡在峡谷,久久不绝。

风小刀背脊发凉,右手紧紧按上刀柄,急喊道:「遥儿,妳快撤了符纸,是鹰王白海青!」白海青的声音就像一道鬼魅之影,自幼深深烙印在他心中,半点都不会认错。

剑阁众人精神气力本已紧绷到极点,听到来敌竟是魔界鹰王,简直是雪上加霜,顿然间就像被一支大锤重重砸破胸口般,全泄了气、斗志尽丧。

路潇遥凄然地望了风小刀一眼,坚决道:「我不撤!」她原也想过以百害不侵符护住兵刃箱和众人,但兵刃箱需于明日午时送到,否则前功尽弃,此刻又听到连鹰王也来了,更是绝望,一心只想就算不能达成任务,也要护住受伤的他。

这些魔头聚在一起,剑阁众人心想生机渺茫,都害怕得纷纷退后,聚拢靠向了兵刃箱。

金巧巧见又多一强敌,笑道:「鹰王大驾光临,怎不现身让奴家一睹尊范?无间岛可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哼!」白海青虽未现身,这一冷哼倒似在众人耳畔,清清楚楚,许多功力较差者以为鹰王就在身边,吓得几乎打跌,魂都飞了!

「妳说得对极,白某会先收拾他们,再收拾妳这班妖尼妖妇!」只见空中一青袍身影从远而近地扑向剑阁众人,如一头黑雕向羊群猛扑下来,他大掌凌空重击,大伙儿如受惊的羊群四散奔逃,当中一人躲避不及,眼看就要头骨碎裂——

「碰!」一声,另个灰袍身影从远方飞身赶至,虽来不及阻止,却将手中长杖用力一掷,挡去鹰王这破骨裂颅的狠厉之爪。

白海青攻势一受阻,随即收手落地,不再进击,一脚踢飞了方才死里逃生却吓得晕过去的人,似笑非笑地瞪着来人,道:「老朋友,一别多年,我以为在除魔大会才能再见到你,想不到今日……嘿!」

那灰袍人将长杖收回手中,白须飘然,长身傲立,精光厉厉道:「你的对手是我,何必为难那些小辈,不损了你鹰王的大名嚒?」

「雷爷!」路潇遥见己方多添一名生力军,欢喜地大叫。雷海道:「我本是要退隐去了,听说二位少侠负起兵刃之责,才又赶了过来。」他此时说话极顺,经阴阳草一事,心病除去后,容光焕然,久咳之症也不药而愈。

白海青冷笑道:「退隐?那白某今日若不收拾你,以后可没机会了。」

观玅本想接下鹰王这个劲敌,但白海青这样下战帖,雷海定然不肯易手,眼看着尚有骨柴尼和金巧巧环伺在侧,只得作罢,沉声道:「雷爷,当心!」

雷海想阴阳双仙和伍上陌总算是正道人士,若能逼得他们回头相帮,就多分力量,斥道:「你三人前日贪生怕死,才投靠那些妖邪,今日还不痛改前非嚒?」

其实三人受阴阳草蛊惊吓,已出卖魂魄给金巧巧,从此归属魇魅界,此刻早已身不由己,却被雷海当众斥责,实在无法辩驳,只黯然垂首。

金巧巧眼看白海青挑上雷海,暂时不会来跟自己为难,风凉说道:「雷爷此言差矣!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谁敢说自己不怕死?又那里需要悔改?」

路潇遥忽叫道:「老妖尼,妳的仇人来了,还不快报仇!」

骨柴尼因情势顿时复杂,把杀她的念头刚搁下,此时路潇遥又主动引起注意,其实十分危险,但她忧虑雷海不是鹰王对手,便想激骨柴尼充做帮手。骨柴尼嘶声叫道:「任鹰扬,给老尼滚出来!」

金巧巧自然明白路潇遥意图,皱眉道:「老尼,妳别听小鬼胡说,任鹰扬不在!」美眸闪露杀机,对路潇遥道:「妳再多嘴,我就先取妳小命!」

路潇遥见白海青也目光如电似笑非笑地瞪视着自己,一下子惹动二个深不可测的魔头,心想横竖是一死,干脆大声嚷嚷:「杀肉塔僧的正是鹰王主意,否则任鹰扬哪有这个胆子?妳还不快动手,肉弟在九泉之下喊着冤呢!」

众人一听,实在啼笑皆非,均想:「被恶僧所杀之人才要喊冤呢!」

路潇遥见骨柴尼犹豫,就学起肉塔僧粗声叫道:「冤枉哪!冤枉哪!枉我这肉弟对妳百般好,妳却怕了鹰王不肯替我伸冤!」她学得其实也不像,但骨柴尼日思夜念,顿觉肉塔僧果然在指责自己。

剎那间,二道人影、一红一灰,倏然分两端飞去,骨柴尼杀向白海青、金巧巧攻向路潇遥,三方人马顿时大打出手,金鞭乱舞、寒芒烁烁、杀气腾腾,此刻已是生死交关,每个人都是豁命拼搏,一时间,血腥之气四方泛溢,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个窄长险峻的峡谷成了通往地狱的血腥修罗道!

伏笙一时作壁上观,想等众人杀个你死我活,再来拣个便宜。

白海青在峡谷中展袖翱翔,招招狠厉似鹰,气劲过处土石俱裂,尘沙飞扬,他一人对上雷海有排山倒海之威的风雷杵,和骨柴尼沾身即化血水的化身袈,丝毫不落下风。

金巧巧双手指尖激出十道白色光芒,宛如十把尺许长的钢刀,向路潇遥狠狠削去,破风声如金铁刮耳,令人耳鸣心颤,由此可知她功力深厚、招式阴毒,极为厉害。

路潇遥缩身一让,同时田尚仁已斜身切进金巧巧后方,笑道:「妳怎欺负一个小娃儿?」他玉箫横唇边、弹指按玉洞,轻跳出柔美活泼的乐音,抵消那刮耳厉声,箫尾却戳向金巧巧背心。

金巧巧见后背来敌,只得放弃路潇遥,身形未转,双臂却是向后弯绕,十指钢刀对着田尚仁的无极长箫倒抓而去,娇笑道:「难道要欺侮你这老头嚒?」

田尚仁不意她出这奇招,疾向后跃,金巧巧仍不转身,只连连倒掠,攻势却更加凌厉,双臂软柔如索,十指刀光却精准狠辣,一削再削,田尚仁长箫左挥右点,被压制得来不及转身、只能拼命后退,但他显然不及金巧巧轻灵,退了几步,两人距离越缩越近,瞬息间,钢刀已劈至面门!

观玅拂尘及时赶到,卷向金巧巧纤腰,金巧巧足下轻点,宛若一朵红云飘了开去,田尚仁趁机攻进,箫尾戳点金巧巧手腕,嗤的一响,右臂却反被她钢刀刮出五道血痕,一时鲜血如注。

金巧巧一招得手,见观玅拂尘又到,忙飘退开去,那拂丝在她面门三分处扫过,实是险到极处,她心想自己以一敌二,讨不了好,急喝道:「骨柴尼!肉塔僧死在剑阁擂台上,妳还不替他讨公道?」

骨柴尼嘶叫道:「不错!肉弟和我已隐身多年,都是剑阁设的陷阱才教他丧命!」她听金巧巧搧动,倏然退出与白海青争斗,以一件化身袈转如飞篷,左扫右荡,势如破竹地攻向剑阁众人。

公子蒻和剑阁武士正与阴阳双仙打得难分难解,公子蒻仗着滑翼游移如风,穿梭在阴仙子道道彩带中,手中金鞭一招紧似一招,步步进逼地将阴仙子包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光网,阴仙子彩带无论怎么变化,始终触不着公子蒻快逾流星的身影,又忌惮她手上金鞭尖利,不敢与之缠斗,被逼得渐渐收短彩带,防守范围越来越小,彩带一短,挥动时虽少耗内力,但攻敌时大不灵动,再斗十数招,彩带又短了四、五分,以公子蒻金鞭之利,罗袖香一旦被缠上,势必被绞得粉碎,阴仙子急唤道:「唉哟!阳仙童!你这个死鬼,难道卖了魂魄后,连老娘的死活也不管了?」

阳仙童道:「妳再撑撑,我就过来!」他出卖魂魄后,虽不再爱阴仙子,但二人毕竟是战友,他心中越急、掌法越乱,冷不防左腿被金鞭钩刺给刮了大片血肉下来,骤然吃痛令他凶心大起,连发猛掌,但走此路的剑阁武士均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早将金鞭挥舞得密不透风,阳仙童双手难敌四拳,再勇猛仍被金鞭光圈团团包围,脱不了身。

公子蒻一方本来还略占上风,冷不防有骨柴尼这强敌欺至,躲避不及者一命鸣呼,想逃离者又被阳仙童重掌打伤,片刻间,就折损数十人,情况登时逆转。

骨柴尼将化身袈扫向公子蒻后心,公子蒻正专注对付阴仙子,发觉时已来不及闪躲,危急间,观玅收回杀向金巧巧的拂尘,转身使出一招「三尺秋水」,拂丝宛如万千雨丝般洒向骨柴尼!

骤然间,骨柴尼感到千百道丝丝缕缕的绵柔气劲钻体而入、窜布全身经脉,心中大骇,立刻将化身袈扫得转向观玅,喝道:「化众生苦,往西极乐!」

观玅感到头顶红影转动,沉重邪力压将下来,正是可怖的化身袈从天而降!她急运起全身内劲,喝道:「青霜漫天!」瞬间拂丝银光大盛,腾空升起顶住上方妖物,化身袈在骨柴尼内力催逼下也散出阵阵红烟,拂尘白芒交错在幢幢红雾中,二名女子内力首次交击,身子均是一震!

观玅呼喝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离开化身袈下方,拂尘丝芒顺势扫向化身袈边缘,此妖物受斜切之力于空中转了方向,向无人的后方处飞去,落地时,轰隆一声,激得尘沙飞扬,出现一个深陷半尺的大洞,覆盖处草木尽数枯萎,众人看见妖物威力惊人,无不目瞪口呆,骨柴尼大喝一声,内力一吸,又旋起化身袈与观玅斗了起来。

风小刀看二人对招,忽觉得观玅与若水同样运使拂尘,意境却大不相同,她出手绵里藏针,柔中带韧,余韵不尽,不似若水潇洒大度,无生无相,随心所欲,至于骨柴尼身手只稍逊观玅半筹,化身袈却诡异毒辣许多,反而占了半分上风。

喜乐小城数百名乡农持着斧头、镰刀呼呼砍来,木桑儿领着师妹们迎上,见对方是平凡百姓,并不忍心下杀手。反观乡农们个个眼神冷漠,瞳孔深处散发着嗜血狂热,身手虽差,却是疯狂冲杀,丝毫不留余地,如此一攻一让、一狠一软、一众一寡,木桑儿等人应付得十分吃力,路潇遥终于明白金巧巧狠毒的用心,便留在此处施八方不动符定住众百姓,并观察有无破解方法。

观玅抽身去对付骨柴尼后,田尚信手持六合算珠盘补上其位,金巧巧又陷入以一敌二的状态,她虽游刃有余,但见伍上陌的七重斩对上田尚智的阴阳判官笔,平分秋色,剑阁武士困住阴阳双仙,赶紧娇喝道:「伏老兄,你还不出手嚒?」

伏笙居高下望,得意道:「巫祆教若是出手相帮,不知娘娘如何回报?」

金巧巧暗恨这个奸贼居然于此时反口,牙一咬,道:「我四你六!」

伏笙朗声道:「兄弟们,咱远道而来,兵疲马惫,先歇歇再做打算!」

金巧巧恨声道:「我三你七!再不出手,就一拍两散,这兵刃索性全让给妖魔好了!」她心中气极,说到白海青时,也不如先前装腔作势的恭敬。

伏笙心知肚明金巧巧这班妖人比魔界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更会玩弄鬼伎,待他相助成功后,接踵而至的就是双方正面冲突,所以这时候正是观察彼此实力的最好时候。

他虽因武功差卓穆罕一大截才坐副地使一位,但谋略其实更胜一筹,卓穆罕率性且只醉心武学,绿衫军实际上多由他指挥带领。他大声发号施令,与对岸分领一翼,从两侧高地奔冲开来,虽只四百多人,声势却有如千军万马,片刻间已将四周有利高地尽数占住,人人于马背上张弓挟矢、蓄势待发。

剑阁见这势态固然暗暗叫苦,就连骨柴尼和金巧巧心中也有几分疑惧,不知伏笙会命众人将利箭射向何方,若在平时自然不怕,但此时强敌对阵,缓不出手来对抗飞箭,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风小刀大喊道:「伏英雄且慢!巫祆和中州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定要插手这件事?」

伏笙朗声道:「不是敝教要挑起纷争,是魔界扬言要攻打西漠,此番得罪,实是万不得已!」

风小刀道:「若巫祆今日肯停手,将来中州必会助你。」

观玅赶紧赞声道:「不错!巫祆若需要兵刃,可向剑阁下订,将来我青衣空舍、静仁儒园也都会助你。」

伏笙明白己方成了众人相争对象,哈哈大笑道:「各位盛意拳拳,伏笙铭感五内,我们也不想得罪中州英雄,只是待剑阁做好下批兵刃,已缓不济急,不知各位有何好意见?」

金巧巧听伏笙又想坐地起价,嘲笑道:「原来谁都可以干预剑阁生意!妹子,巫祆都欺到妳头上,妳还要乖乖送上兵刃讨好他?既然剑阁这么好说话,不如我也来下订吧!」

公子蒻一口恶气无处发,忿然道:「伏笙!你听好,我是剑阁大小姐,你今日竟敢率人欺到我头上,我剑阁从此就绝不会再接巫祆教的订!」

此言一出,众人大叫糟糕,果然一枝冷嗖嗖的发令箭冲天而起,宛如恶鬼催命符般破空飞去,只见弓弦响处,利箭霍霍,剎那间,道道冷光如暴雨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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